作者 李连君
雀[qiǎo]儿堡[pù],是个早已消失的小渔村。
雀儿堡,在人们记忆中有过发旺的时期。
雀儿堡,之所以现在还被人经常提起是因为一句流传至今的民间谚语。
在民间,凡事都有因和果,凡事都要有个来由,凡事都必须有个说法。而这句民谚自然也有出处,并且也有它流传下来的理由。
人们常说的"黄鼠狼拉鸡两借劲" 在雀儿堡就有另外一种说道。
那么,雀儿堡在哪?雀儿堡又发生过怎样的故事?"黄鼠狼拉鸡两借劲" 这句民谚又得到了怎样的演绎?
带着许多的好奇和疑问,在曹妃甸区域进行海洋民俗文化调查的河北省民俗文化田野普查队,把兴趣点转移到了这句民谚的故事上来,追根溯源:"黄鼠狼拉鸡两借劲" 这句民谚究竟与人们常说的"黄鼠狼拉鸡两借劲" 有哪些不同之处?背后隐含着哪些不被人知的东西?。
有了方向,马上行动。经过在渤海湾北岸曹妃甸所属沿海各村走访调查,有关"黄鼠狼拉鸡两借劲" 的来龙去脉浮出水面。显然,这个故事带有浓烈的大海的味道。
这也是一个口口相传、源自很久很久以前的传说。经过搜集并简单整理,故事更加完整起来。
渤海湾北岸,这大片的海退地上,多是斥卤不毛,少有人烟。在双龙河入海口的北部,裸露出的一个方圆几里地的大沙坨,好像与其它盐碱地不一样,历经了几十年的风吹日晒,似有某种仙气般,在浅层海水的包围中,竟然长出了稀稀落落的蒿草,显得十分有生气和活力。
老辈人说:现在明白了,那个大沙坨没有什么仙气,之所以能长蒿草,是因为坨地低洼处常年存有雨水,将风带来的草籽润活了。
方圆百里都是寸草不生,这里却绿意丛生。这在当时的确是个怪象,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对于这些不可解释的自然现象,人们以讹传讹,凭空想象,把这个大沙坨开始神化了:坨地中住有某种神灵。
由于紧靠双龙河边的大沙坨中间低洼,经数十年雨水冲刷,形成了很多大大小小的水坑,这些水坑被当地人称为"坞",正是"坞"中的淡水孕育出许多生命。
其实,被民间神话了的传说,也应该有它的道理。这个大沙坨上确实有"神灵"居住,不过它们是一些候鸟和留鸟,后来这些鸟又引来了它们的天敌,比如俗称黄鼠狼子的黄鼬。
按照渤海湾北岸曹妃甸区域的方言,人们把鸟统称为雀[qiao]儿。众所周之,黄鼠狼子对羽毛类动物情有独钟,大沙坨地里的候鸟和留鸟,引来无数的黄鼠狼子。
既是风水宝地,自然少不了人的关注。
靠海边,远远近近的、几个大大小小的村庄,下海的、捕鱼的、贩鱼的必须经过这个大沙坨。大沙坨因"坞"深水丰而蒿草荗盛,吸引来了大批雀儿来此繁衍栖息。后来,有人在这里挖坑砌棚,搭做了临时住所,供晚归者歇脚。时间久了,人们给它起了个"雀儿堡" 的名字。再后来,这里搬来几户人家建了土坯房常驻,人们约定俗成、自然而然便以"雀儿堡"做为村名了。
当初的雀儿堡远离其它村落,只是从外地流浪过来的几户人家。几户人家外无生业,一者靠近海打鱼摸蟹,一者靠冬冰夏卖。
冬冰夏卖,就是冬天"坞"水结冰后,把冰切成块埋入深坑,夏天取出卖给贩鱼的人,冰可防止长时间运输中鱼虾的腐烂。
初来乍到时,雀儿堡上的这几户人家还能有尊有让,相互帮衬,和睦相处。但接下来的日子,有几户人家或许因办事风格不一样,或许义利观不同,或许乡情过早的加入了水份,竟然各揣心计,在日常生活中用起了假意的微笑。
孰不知,在雀儿堡这个大沙坨上还有另外一个强大的家族――黄鼠狼。
在北方,尤其是在渤海湾北岸曹妃甸区域的民间,关于黄鼠狼迷人的说法,依然有着浓厚的、充满神话的迷信色彩。
事实上,在民间黄鼠狼迷人一说是有季节性和规律性的。这种状况大多出现在初冬的第一场大雪后和夏秋雨季之中,由于积雪的覆盖、雨水的增多,使得黄鼠狼原本生活在旷野的气味消失,在迷失自己家园的情况下,加上难以寻觅食物,黄鼠狼此时常常躲到被人遗弃的草棚柴堆,伺机盗猎。可是,黄鼠狼有一个惯有的习性,那就是每到新的处所首先释放出自已特有的气味,以向同类和其它动物发出领地范围归属的信息。
黄鼠狼一般在新的地方暂住时,通常是原路进或出,,它的气味有独特的特性。有科学数据表明,黄鼠狼的气味具有较强的乙醚成分,这种成分可导致人类和部分动物神经系统兴奋、妄想。
说了这么多,和黄鼠狼迷人、黄鼠狼拉鸡两借劲有关系吗?如果有关系,关系点又在那里?这之间内在的交集该是什么呢?
的确,这些事情之间看似没有任何关系,但在那时候的雀儿堡却把不可能捆绑在一起,上演了这场离奇古怪的一幕,让后人很难忘记。
这是一年的冬天,大雪整整下了三天三夜,一尺半的厚雪封闭了田野和雀儿堡。
几个在双龙河入海口破冰捕鱼的人冒雪朝着家的方向急行。大雪中的寒冷让他们放弃了再赶夜路的想法,他们要借宿雀儿堡。夜深时分,怕惊挠了睡梦中的人们,几个人蹑脚蹑手,几近房屋,准备选择一户宽敞人家借宿。
突然,一条黑影出现在远处的雪地上。大家吓了一跳,其中一个上了年岁的人抬手示意大家不要动。定睛看时,只见拖着长长尾巴的黑影不足两尺,它时而急促前行,时而停下站起身来东张西望,小心异常。不一会儿,黑影凑到一户人家离主房不远的鸡窝前,先是站起身来看了看鸡窝里熟睡的鸡,然后背身朝向鸡窝,爬下来撅起屁股放出一股烟。
上了年岁的人轻声说:"别吱声,黄鼠狼偷鸡。"
黄鼠狼左右张望,确定没有危险后,嘴和爪并用,打开鸡窝拖出一只中了乙醚的芦花鸡,叼起脖子就走。黄鼠狼把鸡拖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时,才会把鸡吃掉。
但鸡大黄鼠狼小,怎么才能把超出黄鼠狼体重几倍的鸡拖走呢?黄鼠狼有特异功能吗?是不是正如民间传说的那样黄鼠狼真得有"仙"的力量?
实际上,黄鼠狼在自然界生存中,练就了一身聪明的本领,芦花鸡中毒后处在半醒半迷状态,黄鼠狼叼住芦花鸡的脖子倒退着向前走,拖不动时,它的牙齿稍一用力,芦花鸡感到疼痛,便挥动翅膀,就着芦花鸡扇动翅膀的劲,黄鼠狼顺势往后紧拖。就这样黄鼠狼很快把芦花鸡拖出很远。
上了年岁的人轻声说:"别吱声,黄鼠狼可是黄仙,它会迷人。"
几个人敲开了村东一户刘姓人家住下来,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大雪终于停了下来。雀儿堡的人们走出家门,相互打着招呼,各自扫着门前雪。
这时,村西一户呼姓全家沸腾起来。这一家人大呼大叫,言辞激烈,骂声不断。
人们细听之后,方才理出头绪。原来,呼家精心饲养的五只下蛋的芦花鸡一夜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们认定是被人偷了,这才全家开骂。
人们心里一沉,可不是吗,五只下蛋的芦花鸡几乎是呼家的半个家当,不急才怪,这事大了。
那么,这五只下蛋的芦花鸡究竟去哪了?被人偷了?被谁偷了?
事出蹊跷,既然怀疑有人偷了,每家都是怀疑对象,各家为证明清白,要求呼家到各家看一遍。
"心里没病不怕吃冷粥"。各家敞开家门,各家出一名代表,从村东往村西挨门挨户查找。
当人们査找到村西北角的马家时有了惊人发现,马家摇揺欲坠的杂物间的陈草堆旁,有一地鸡毛,而且全是芦花鸡的。呼家见状,一起把马家闹了个鸡飞狗跳,冲上前去把杂物间翻了个底朝天。但是,除了鸡毛和骨头之外,没有见到芦花鸡的影子。
马家的杂物间是雀儿堡黄鼠狼家族的老巢,呼家把杂物间翻了个乌烟瘴气、底朝天。其实,呼家不仅是抄了黄鼠狼的家,而且还伤了当家的老黄鼠狼。
铁证如山,人们无话可说,只等马家给个说法。
面对人们愤怒的目光,马家感到莫大的冤屈:绝对没有偷呼家的鸡。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马家有口难辩。
马家和呼家曾因冬储冰产生过小矛盾,所以见面只是简单打个招呼,素日少有往来。
呼家老伴性子急、心眼小,凡事斤斤计较,爱钻牛角尖,她认准的事九牛二虎也拉不回。也许是性格原因,呼家老伴身体越来越柔弱,经常犯头晕心痛。鸡丢了后心头窝了一肚子火,在马家又是心急的一顿折腾,呼家老伴己精疲力竭,一下瘫软在地。
也许是呼家老伴在翻腾马家杂物间时用力过猛,也许是遇到了黄鼠狼留下的气体乙醚,呼家老伴接下来的举动,令人毛骨悚然。
呼家老伴两腿不停的抽动,五官挪位,手脚朝天,口吐白沫,翻着白眼,嘴里念念有词:我家住在西北杂物屋,雪封大地缺食难裹腹,只得窃了呼家芦花鸡,孰是孰非眼亮别糊涂。
人们大吃一惊,这话锋不对:怎么说的不是人话?是不是让黄鼠狼给迷住了?这反常举动又是怎么来的?
一个多时辰的吵吵嚷嚷惊动了几位借宿人。
上了年岁的人静观事态的全过程后,心里有了数。他冷笑几声,对伙计说:"抄家伙,跟我走。"
上了年岁的人带上伙计直奔呼家灶台,奇怪的是,受伤的老黄鼠狼自顾自的四爪朝天,摇头晃脑,正在津津有味地耍闹着。老黄鼠狼的一条腿也在不停的一下下抽动,而且是每抽动一下,呼家老伴也随着抽动一下。
"打"。上了年岁的人一声令下,几个人蜂拥而上,把老黄鼠狼打了个屁滾尿流,嗷嗷乱窜,落荒而逃。
此时的呼家老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失魂落魄地说完"惹不起,躲得起" ,便倒头呼呼大睡了。
这场纠纷平息后,上了年岁的人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连声说:"误会,误会,真是一场误会。" 于是,他和人们把看到一切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人们彻底醒悟了:鸡是黄鼠狼拖走的,也是黄鼠狼吃的。黄鼠狼拉鸡借的是鸡扑楞的劲,黄鼠狼放出的乙醚气味能"迷人"。"黄鼠狼拉鸡两借劲"的民间俗语也因此形成。
在以后数年演绎这个稀奇故事中,雀儿堡因自然灾害的破坏淡出历史舞台,随之流出四方的人们,很快将这句意为借势借力的民间俗语:"黄鼠狼拉鸡两借劲"传播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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