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慎宝
二年前,有朋友告诉我,付家桥村南山上有黄栌林,秋露霜叶的季节,一片红红火火,不亚于香山红叶那般美丽迷人。
秋末冬初的一天,我约恒富弟,走进了这片黄栌林。此时,黄栌树上还挂着一片两片的红叶,树下的红叶随风翻滚，早已失去艳色。没看上红得热烈的红叶,不无遗憾地遐想那叶正红时的壮景,有赏叶恨晚之感。恒富说：“这里看不上红叶了，我们去谷那边的青杨崮吧。”他还讲述了青杨崮葛大王的传说。于是我动心了。我们跨过一条深谷,攀登青杨崮了。
翻开记录村庄史的莱芜十卷书《村庄》,发现钢城所有的山头几乎都有避敌御匪的古老山寨,每座山寨都蕴藏着许许多多悲壮的故事和神奇的传说。最具传奇色彩的山寨,当属青杨崮上那座了。
这座巍峨雄奇的青杨崮,全是青石裸岩堆砌而成的，海拔545.8米，属沂蒙七十二崮之一。山上竟无树木,唯有荒草凄凄。开阔平缓的山顶上，大寨套着小寨,寨中的一座堡垒式的拱形石门之上,一杆破旧的红旗还依然迎风飘扬,想是葛大王当年竖旗造反的遗证 吧。山的南面,虽然陡峭,但尚能攀登。山的东面,半山腰以上就无法攀登了。山的西面则壁立万仞,有“猿猴欲渡愁攀援”之险。只有我们爬过的山的北面,山势较缓,状如猛虎,面南而卧,回首东北,虎视眈眈。山的西麓,汶河岸边有两眼山泉,据说此泉与东海相通连,故名海眼泉。正是这一山二泉,博采天地之真气,广取日月之精华,孕育了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历史故事。故事在民间流传已近四个世纪,在漫漫历史岁月中增添了不少神话传奇色彩。
纵观山寨的残墙断壁,觉得此寨独具军事色彩。东西两面的悬崖峭壁,完全不必设防；南面设一南门,向东开一小便门,只能容一人进出,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南北之门均设岗楼，依南北二门营造了两个山寨。南寨可屯兵百余,北寨可屯兵二三百名。两寨之间留有近二百米空闲处作为缓冲之地。缓冲地偏南处,在一盘石上凿一石坑,叫石瓮,约十立方米,平时积满水,以备人畜饮用。沿北门东山膀,有一条近五十米宽的“马道”,叫东马道,是上山下山之通道,也可作为练兵习陈之所。出北门沿西山膀,开出一条极窄极隘的小道,叫西马道。西马道上有上下两个饮马泉,分别叫上饮马泉、下饮马泉。下饮马泉边盘石上的那孔栓马孔还完好无损地摆在那里,仿佛在回忆着葛大王跃马挥刀的情景。
葛大王,名葛龙,系山下西丈八丘村葛万仓与旋崮山蜂仙所生,传说他是黑虎星下凡,本来是保宋家天子的。谁知宋家天子有命无运,不幸被剿灭。因忠臣不保二主,所以占山为王。那所保的宋家天子本是山的西侧、205国道边上的宋家庄里的一位姓宋的风水先生。风水先生一命呜乎登仙去了。他的儿子按先生的遗嘱,将老爷子脱了个净光,四个儿子于该夜子时悄悄地抬到海眼泉附近的龙爪地里,左转右转,突然“喀嚓”一声,四股大绳齐涮涮地断了,尸体摔在了地上。众兄弟便将老爷子埋在了尸体落地之处。这风水先生下葬之地,意味着宋氏后人要出真龙天子,于是黑虎星下凡化作一只大黑狗,趴在风水先生的墓穴上，日夜不离地护卫着。宋家兄弟见其父墓穴上常有黑狗趴着,觉得不吉祥,便举家蜂拥而上,镢锄锨耙一齐落下,只听“哧溜”一声,那黑狗化作一道金光冲天而去，再也没有回来。后来那黑狗投胎转世在葛万仓的膝下，取名葛龙。
自那黑狗走后,北京城钦天监观星台上,突然发现东南方向有一股天子之气氤氲祥瑞,渐成气候。星相官不敢怠慢,急忙报告皇帝。皇帝听后大吃一惊：“谁敢谋我大明江山?”于是,派员火速巡查。不日朝廷发来大兵,把宋家庄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论男女老少,只要姓宋,格*勿论。宋家四兄弟及其后代,自然个个难逃厄运。官兵剿灭宋家庄之后,掘开了风水先生的墓穴,发现只有两只脚在墓壁上。顺着尸体向外挖掘,但见其头部已探进海眼泉里,头、面部已变型,略呈龙头状。即将形成真龙天子之相。或许是宋家庄差点儿出了皇帝,吓破了朝廷的胆。朝廷要在青杨崮西麓,海眼泉西北置一个县,防止这块风水宝地再生事端。投胎转世的葛龙闻听后,于一天黑夜,不知用何法术,也不知从何处弄来一座大山,放在了朝廷欲置新县的地方。这座山阻碍了朝廷的置县计划,因此取名“碍山”。 当时,思宗朱由检当朝,号崇祯。崇祯皇帝昏庸无能,朝廷腐败,悍吏横行,连年荒旱,民不聊生。许多有识之士和穷困潦倒的乡民,都劝渐渐长大的葛龙竖旗造反。但因葛龙年纪尚小,条件不够成熟。于是将造反之心藏于心底,只是暗中准备。
待到葛龙长到十二三岁时,看上去像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汉,身长八尺,膀宽腰粗,力大无比.。这年冬天,葛龙到博山看戏,散场后路过当朝皇帝的岳父孙国老的祖林,见两个老石匠在雕打墓碑帽子,觉得好奇,便凑上前去问道：“打的是啥东西?真好玩。”两石匠漫不经心地答道：“你觉得好玩,只要你能抱得动,就送给你。”葛龙说：“谢谢二位老人了。”只见葛龙轻舒猿臂,将两个千斤重的碑帽子夹在左右两腋下,直奔百里之外的丈八丘而来。惊得两石匠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待他们回过神来,才觉得可能遇到了神仙。
事过不久，孙国老回家省亲,两石匠便向孙国老禀报了年轻后生两腋夹碑帽之事。孙国老听后非常 惊奇，经派人打听,方知西丈八丘确有一个力举千钧的神人葛龙。孙国老惊诧之余自付道：世上竟有如此神力之人,决非等闲之辈。如能为我所用,真乃天助我也......孙国老差人将葛龙请到家中,先茶后酒,想拉拢葛龙,劝其投在国老门下,名为朝廷效力,实则为他个人效力。但葛龙再三推辞,拒不答应。孙国老权重势大啊,平时说一不二,连皇帝也怕他三分。见葛龙不从,他便勃然大怒，在整个宅院里布满了甲兵,开启了所有暗道机关,欲置葛龙于死地。葛龙见状,不敢妄动,唯恐触及机关,纵有神力,也难逃劫难。此时葛龙口哨一吹,其白龙马越墙而入,他飞身上马,冲天而去。 这下葛龙可得罪了孙国老。孙国老进京说葛龙招兵聚将,率众造反,乱大明江山。要皇帝速速派兵征剿。
征剿葛龙的圣旨降到了镇守山东的大将军曹化龙身上。曹化龙,徐州人氏,武举出身,有百步穿杨之技,万夫不当之勇。 他率三千兵马,浩浩荡荡向丈八丘而来。在青杨崮下汶河北岸的千亩沃野里,用兵布阵,欲与葛龙厮*。曹化龙先派官兵捉拿百姓，打探葛龙情况,又派密探潜入村内进行侦察,以达知已知彼,百战不殆之目的。但获取的情报是：只知葛龙神勇无比,却无造反之迹。曹化龙想,肯定是朝廷出了问题,或者是有人编造谣言,欺蒙圣上。但不管怎么说,既然来了,葛龙又如此骁勇,何不见他一面?不能对阵,交个朋友也好。他便派副将持请柬邀葛龙会面。谁知葛龙对请柬不屑一顾。曹化龙不觉大怒,发号施令,调兵遣将,决心给葛龙一点颜色瞧瞧,打打他的傲气。
次日上午,曹化龙布置兵马,呐喊击鼓,向葛龙示威。年轻气盛的葛龙，从青杨崮上跃马飘然而至,官兵阵中一阵唏嘘之声。曹化龙见葛龙只身单骑而来,于是喝退随从,下马步行至河边，与葛龙隔河相见。曹化龙劝其归顺朝廷,求取功名,精忠报国,建功立业,以享富贵荣华,要他青史留名,不要珠玑暗投,身败名裂。他讲得情真意切,娓娓动人。为的是一来保一方平安,二来为朝廷拢络一位人才。葛龙将见孙国老的前前后后告知曹化龙,曹化龙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不管什么原委,若空手而归,不好向孙国老交待。曹化龙左思右想,还是保住供我吃穿、当官为将的乌纱帽要紧。不能动武,便可智取。于是想以“随其进京面见圣上陈述真情”为名,想借机*之,一了百了。但葛龙深知皇上昏庸无能,贪官污吏遍布朝野,决然不随他进京。葛龙考虑到将军即领兵而至,若无功而返,皇帝那里也难以交差,提出比比武艺,分个胜负罢了。比法是，隔河互射三箭,若将军赢了,任将军处置；若葛龙胜了,将军便班师回朝奏明圣上,以明葛龙不白之冤.。
曹化龙应允后,便满怀信心,拈弓搭箭,千钧之力的利箭直奔葛龙胸部而去。谁知葛龙运力撑臂,将那箭稳稳地接在手中。曹化龙大吃一惊之后,屏息宁神又射出一箭,又被葛龙接住。曹化龙的第三箭直奔葛龙的咽喉而去,而葛龙不慌不忙,不躲不闪,把来箭用牙咬住了。曹化龙被惊得瞠目结舌,一时缓不过神来。此时官兵阵上的喝彩声不绝于耳。
轮到葛龙射箭了。葛龙将曹化龙射来之箭拢在手中,拉弓“砰砰”,只闻弦响,不见箭发,拉了两次空弦。说时迟，那时快,葛龙迅速将一箭射出,直奔曹化龙的小腿而去。原来葛龙不想置曹化龙于死地,只想比箭赢他,使其退兵了事。可那曹化龙并非等闲之辈,见那箭朝小腿而来,还认为葛龙不会射箭呢,于是飞起右脚,想把箭踢开。谁知,那箭竟顺着小腿而上，钻进了膝盖里。他惨叫一声向后倒去.。曹化龙知道,这比武用的箭,是自己用毒药煨了的,一旦见血,再也无法救治,谁想没伤着别人,却伤了自家性命。再一想,自己一旦死了,这三千兵马已成无主之蜂,无头之鸟,决不是葛龙的对手,不如就此作罢。他派人进京禀报,自己轻车简从连夜回到徐州老家，十天后死亡。后来，明朝廷在曹化龙被射的地方立碑筑起了一座衣冠冢,叫将军墓,以示纪念。
葛龙*了朝廷命将,犯了满门抄斩之罪。葛龙深知给葛家惹了弥天大祸,对不起列祖列宗和父老乡亲,虽死不能抵罪于万一。但事已至此,别无良策。他主张：凡有钱有门路的,速速逃离；凡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者,跟他上青杨崮安营扎寨,竖旗造反。不日，西丈八丘村三百多口葛姓人家,下江南的,闯关东的,逃山西的,跑了二百多人。逃跑的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家,连葛家的“家谱仗子”也带走了。剩下的穷困潦倒,年轻力壮的百十号人上了青杨崮。那些既不外逃,也不上山的鳏寡孤独者,只好豁上老命,在家等死了。
时年十九岁的葛龙，在青杨崮上竖起了一面大旗,上书“葛大王”三个大字,插在山寨中央。分别在南门,北门和东西悬崖上,*若干彩旗,改青杨崮为铁龙山,名山寨为铁山寨。
葛大王一边整修山寨,一边操练兵马,并时常派小股兵力四处活动,劫富济贫,筹集军饷。活动范围波及新泰、宁阳一带。许多无业游民也纷纷前来投奔,山寨聚兵达三百多人。葛大王起事以后,“葛龙竖旗造反”的告急文书,雪片般飞向京城。孙国老乘机面见皇帝,将葛龙*了将军,又竖旗造反之事禀报一番。这下,崇祯皇帝可吓得浑身哆嗦了,连夜召集文武大臣商议对策后,便命兵马大元帅李相成带十员大将,领三千兵马,直奔青杨崮围剿葛大王。葛大王自射死曹化龙后,不时进京打探消息,得知李相成率军出城,心想：“以自己区区三百之众,与装备精良的三千虎狼官兵对阵,如以卵击石。自取灭亡,实属不智。”权衡再三,还是分散回家为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于是把钱粮布帛分给众人,自己分文不留,与众人凄泣而别。
李相成的大军浩浩荡荡到达洪沟以后,察看地形,准备厮*。见葛大王正端坐在青杨崮下的河南岸,马儿在岸边草地上闲遛。李相成便不顾葛大王施礼拜见,警告说：“你不愿意为朝廷出力也就罢了,可万万不该*朝廷命将啊!今天我奉皇上圣旨讨伐于你。我看你还是束手就擒为好,免得生灵涂炭。” 葛大王表明是与将军比武失手,请李相成祥察,不想伏法。李相成顿时火冒三丈,号令三军进攻葛大王。葛大王见势不妙,飞身上马,如离弦之箭飞奔青杨崮而去。李相成率军将青杨崮围住,但见寨内彩旗猎猎,却听不到兵马之声,便顺顺当当地冲进了山寨。众官兵见是一座空寨,来了精神,一把火将山寨烧了。
李相成逮不住葛大王,无法回去交差,于是贴出告示,声言是曹将军比武失手身亡,与葛大王干系不大,想招降葛大王一同进京,共享荣华富贵。元帅恳请葛大王之父葛万仓出面劝降葛大王,劝降后也一同进京。 葛万仓深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儒家之礼,认为一个堂堂兵马大元帅的话不会有假,想去面见李相成,说服葛大王。众人劝阻,也无济于事.。谁知,葛万仓刚到村头,就被岗哨捉住了,不管他怎么解释,如狼似虎的官兵就将他绑了起来,押到戒备森严的葛家祠堂。见到葛万仓，李相成心中大喜,庆幸自己妙计成功。李相成命部下为葛万仓洗伤敷药后,备了一桌丰盛的宴席,给他陪礼道歉,压惊解恼。秀才模样的善良之人,被李相成耍得迷迷糊糊,恍恍惚惚了。
此时,外出逃难的葛氏乡民,饱尝颠沛流离之苦之后,听说葛万仓不但没被*害反而成为坐上宾,纷纷想返回家园。有的明智之士未中李相成奸计没有回来。回家园的八十多名葛氏乡民,被李相成好言抚慰之后,官兵带着葛万仓和回家来的父老乡亲,来到青杨崮西面的悬崖下,让葛万仓与葛大王对话,劝葛大王归降。 葛大王见状不禁怒骂李相成卑鄙无耻,连呼父亲上了李相成的当,并表示忠臣不保二主,绝不投降。李相成见招降无望,立即面目狰狞,喝令将葛万仓和八十多名葛氏乡民捆绑起来,逼令他们跪降葛大王。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醒了葛万仓。他后悔莫及,高呼叮嘱葛大王或投降或逃离,自己想撞石而死。众乡亲也被按倒在地,黑压压地跪了一片,有的劝降,有的劝逃,有的哭,有的喊,跪子峪里乱成了一锅粥。葛大王见如此残状,酸甜苦辣涌上心头。本想精忠报主,谋得一代江山；不想主子早逝,使自己报国无门。既然尽忠无望,生不如死,以谢父老乡亲。葛大王遥望南天，作揖磕头道：
“我葛龙既然尽忠无门,活在世上也无用,只有轻揖此躯,以救老父和兄弟爷们了！”
说罢,葛大王从万丈悬崖上飘然而下,落到父亲面前,父子二人抱头痛哭一场,向父亲磕了三个响头。李相成认为葛大王是束手就擒而来，不禁哈哈大笑。谁知葛大王腾身飞到青杨崮,双脚一蹬,纵身撞在了西崖上,将西崖撞出了一个大洞,落下一块几十吨重的巨石.。此时的跪子峪一片呼号之声,残不忍睹。李相成怕众人悲极生变,便喝令将葛万仓和八十多名葛氏乡民残*在跪子峪里,并掘了葛家的祖坟。
据传,葛大王英勇就义之后魂归莲花山,与莲花仙子成亲生下了八儿八女。此说虽不可信,但这是父老乡亲的愿望,人们多么希望劫富济贫宁死不屈的英雄不会死去啊!实际上,正如人们的愿望,葛大王永远活在了人们心中!
为纪念葛大王,青杨崮山寨的红旗换了一茬又茬,依然迎风招展,高高飘扬。悬崖上撞头洞里那一群群白鸽飞出来了,环绕在峭壁上，环绕在寨墙上,环绕在义旗下。 我想,葛大王及其共赴死难者的英灵化作一群群和谐祥瑞的鸽子了吧?!
作者周慎宝，济南钢城区人，行政退休干部，作家协会会员。
壹点号 遗忘时光
找记者、求报道、求帮助，各大应用市场下载“齐鲁壹点”APP或搜索微信小程序“壹点情报站”，全省600多位主流媒体记者在线等你来报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