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超
1898年9月,大清皇帝被囚,政局晦暗而动荡,熙熙攘攘的马蹄声肆意摆弄着北京城,一队队人马走街串巷,挨家挨户搜查,在官兵的叫嚣声中,几个俊秀的青年东躲西藏,悄无声息钻进了日本使馆。
在那里,梁启超见了谭嗣同最后一面。
几天后,谭嗣同的头颅在菜市口被一刀刺了下来。梁启超则剪掉辫子,穿上西服,在日本驻天津领事郑永昌的陪同下,潜出城门,前往天津,转而逃到了日本。
坐上日本人的军舰时,梁启超孑然一身,漫长的逃亡旅途,舰长送给他一本名叫《佳人之奇遇》的书,供他排解寂寞。在船上,他将这本书完整地翻译了出来,后来还登在了报纸上。
“前路蓬山一万重,掉头不顾吾其东。”25岁的梁启超,刚刚从政治中央跌落,此时的他,除了热血,什么也没有。
自从在戊戌年的秋风落叶中仓皇离开,一直到清朝覆灭,梁启超再也没回过北京城。
再次回到北京,他已是不惑之年。
梁启超
1912年9月,梁启超从日本启程,循着14年前逃亡的路径,他先到天津,再赴北京。
同样是九月天,物是人非,梁启超的心境也不似当年的凄苦,大清帝国的追*令早已在一次次的革命中烟消云散,一身轻松重返故国,在给女儿的信中,梁启超掩饰不住自己的快乐:
在京十二日,可谓极人生之至快……此十二日间,吾一身实为北京之中心,各人皆环绕吾旁,如众星拱北辰,其尤为快意者,即旧日之立宪党也。
时隔多年,他的影响力依然不减。
梁启超在北京的住宅,每日宾客不绝,他自然也是应酬不断,梁启超有说不完的话,从前清帝国不让说,他偏说,如今,没有人能阻挡他的言论,他更是大说特说。
在那个思想浪潮翻天覆地的年代,会说总是受欢迎的。
梁启超再给女儿的信中也说:
吾在京旬日,无一日不演说,吾素不善演说,然在中国内,人人几以为闻所未闻,咸推我为雄辩家,中国人程度亦太可怜矣。吾演说最长者,为民主党席上,凡历三时,其他亦一二时,每日谈话总在一万句以上,然以此之故,肺气大张,体乃愈健。
他还将自己与早他一年回国的孙中山和黄兴作比较:
日来所受欢迎,是孙、黄过数倍。彼等所受欢迎会不过五六处,吾到后已十余处相迎矣。
言辞之间,颇有几分自夸和得意,却也暴露了他内心深处的一面:
这个革命后的国家,这个不断变化的国度,他像是一个旧人,他害怕别人将他遗忘,他更害怕别人的轻视,或许,其中仍然有几分读书人的自负。
但始终,重返北京的梁启超,迎来了他政治生涯最辉煌的岁月,司法部成为了他的政治舞台。
梁启超在北京定居下来,表明了他结束漂泊的决心和对故国政治的信心。
在他搬进北沟沿胡同的那一天,率先搬进去的是无数只书箱,彷佛那些书就像是他的契约,书在人在,有了书房,他也不会轻易跑掉。
那几年,北京城热闹非凡,大量的文化精英开始涌入,包括陈独秀、胡适,也包括齐白石、梅兰芳,那个年代,人人都爱北京城,表面的繁华是其次,吸引他们的,是那里有梦想的摇篮。
梁启超,始终对革命党耿耿于怀,正因为这份芥蒂,所以他对国民党也显得不够宽容。
当时的梁启超,太想做出一番事业,当权力的砝码偏向了袁世凯,他对这位新的当权者大加吹捧。当时主张实行议会政治的宋教仁组建了国民党,以期扩大力量,控制内阁。为了与国民党对抗,梁启超也积极活动合并政党,他先是组建了民主党,1913年又与共和党、统一党合并为进步党,成为民初唯一能与国民党对抗的大党。
梁启超及其领导的进步党,为维护袁世凯的统治摇旗呐喊,因而得到袁世凯的赏识,内阁组成后,梁启超担任司法总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