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放暑假了,我又要回老家唐山了,可这次我没想到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回老家了,而且从此再也没回去过,50多年了,从没再回去过!和前几次一样,从永定门坐火车,然后到胥各庄站下车,等着接我的还是我的大叔,
回到了奶奶家,奶奶家是这间一明两暗的北房的西侧的两间,一间大屋加西边的一个耳房,(东边是爷爷的弟弟住,我叫老爷,因为老爷是爷爷的哥们中最小)奶奶今年84岁了,刚过完生日没几天,比去年我在时更加瘦了,由于一棵牙都没了,也只能喝点粥,吃点咸菜未,营养跟不上所以瘦了很多,大约不到60斤了,精神也没去年好了,但还是那么爱干净,月白色对襟上衣洗的干干凈凈,青色长裤脚脖子还用绑腿带绑着,粗布祙子洗的雪白,炕下地上一双小脚鞋整齐地摆在哪,可她很少穿了,几天甚至十几天都不下地了,姑姑现在一直照顾她,我每次回老家都往耳房,耳房都放着每年收的粮食,都和大屋一样也有炕,以前几次回老家都是我一个人住耳房,可这次奶奶要和我一起往,姑姑也没反对,在老家往了几天,天天跑出去玩,和村里的小伙伴满处疯跑,反正是天不黑不回来,不饿了不回来,几天过去了,有一天夜里突然我被吵醒了,睁眼一看,只见我姑姑和村里的一个赤脚医生,(村医)正手忙脚乱地弄着奶奶,后来才知道,这天夜里奶奶犯病了,姑姑去把村医叫了来(这村医也是本姓,和姑姑一辈人)可能是半夜三更,那个村医迷迷糊糊(也可能医术不行)说需要吊瓶,姑姑也不懂也就同意了,可扎下针后不到十分钟,奶奶就不行了,(用错药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两脚来回蹬着,姑姑和村医都傻了,不知该怎么办!就在这时我被吵醒了,坐起来。奶奶快不行了,可这时她忽然睁开眼,她看向了我,我和奶奶互相看着,很快奶奶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村医翻了翻奶奶的眼睛后说,人走了!姑姑的哭声惊动了老爷家里人,大叔大婶,二叔,老叔(老爷家一家子)都过来了,最后商量了一下,叫我大叔去给奶奶的三个儿子发电报叫他们回来,(我爸,我亲二叔,及三叔)我家在北京,我二叔在新疆乌鲁木齐。我三叔在黑龙江齐齐哈尔。老爷让他二儿子去通知本家的亲戚,然后找人开始搭灵棚,棺材是奶奶前年就找人做好了放在北房后的璃杷里,因为用盖房用的房梁做棺材我姑姑当时还和奶奶吵了一架,接到电报的来的最快的是我爸妈,比较近,当时正是文化大革命的中期,对封建迷信也是被造反的一项,当第一个出现在奶奶的棂牌前的爸爸,看到了棺材就激动地大叫起来,说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封建迷信的东西!现在都实行火化…。刚迎出来的老爷(爸爸的老叔)听到这里,一下就急了,一下就脱了一只鞋拿到手里照着我爸的头上抽了过去,众人连拉带推地把老爷及我爸拉进了屋里,爸爸还不依不饶地不停地说着。可也慢慢地停了下来,第二天三叔来了,那个年代不管你是同事,朋友,两人见面打招呼的方式是空前绝后的(只有经过那个年代的人才知道)两人一握手,一人先说,斗私批修。另一个就会说,完全彻底。或者是说,狠斗私自一闪念。另一个会说,为人民服务。这种见面的礼节,只是时代的产物,而且是很短的流行。不到2年就消失了。第四天,二叔来了因为太远,乌鲁木齐呀,当时只能坐火车,而且是慢车,加上动荡的年月,火车没有不晚点的。兄弟三个讨论了的结果就是还是接老家的风俗办后事,可爸说什么也不穿孝衣,更别说让他举憣,摔盆了,他反对土葬。可最后他也没办法说服老家的长辈及亲戚,一气之下带上我妈回北京了。我二叔及我三叔因等不了7天停棺(一七)也分别返回了,那谁来给奶奶守孝?结果是我,奶奶的二孙子,于是姑姑给我穿上白色的孝衣,戴上孝帽,连鞋子都用白布包上,跪在棺材前,于是奶奶的棺材在后院停放了七天,这天要去坟地给奶奶下葬了,我披麻戴孝手里举着一个憣,走在灵队的最前面,身后跟着一群吹鼓手,吹着一些从没听过的曲子。要出发前还要跪在棺材前手里举着一个瓦盆,听到吹鼓手吹的曲子后用高举的瓦盆向放在地上的一块青砖摔去,姑姑告诉我这盆摔的越碎,奶奶在地下过得越好,于是我拼命地将盆摔得粉碎。长长的灵队向村西边的坟地慢慢地走去,出了村过了马路(土路)两边都是庄稼,因为我走的是第一个,所以前面的路及情景我最清楚,忽然我看到有二只黄鼠狼在我前方二十多米的地方,钻出庄稼地向棂队这边张望,不过很快就又钻进了庄稼地。到了坟地早有人挖好了坑,四个人用大绳都住棺材慢慢地放入坑内,老爷让我用铁锹将坑旁边的土埋入坑中的棺材上,等我埋了第一锹后,大伙开始将棺材埋上并堆起了坟。就这样我给我疼我爱我的奶奶送了终。这也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老家之行,从些再也没回过老家。可我还是时常在梦里梦见奶奶盘腿坐在炕上,用她那慈祥的眼睛笑着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