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乱云/乱れ雲》(1967)剧照 ,司叶子离开东京
两个男人对由美子来说,有一种前世今生的轮回意味。由美子与三岛史郎的爱情的微妙诞生过程,同样体现在二人对称着的交往细节中:酒醉的由美子向三岛史郎宣泄,加剧了三岛史郎的愧意;而此后同样酒醉的三岛史郎的内心倾吐,则俘虏了由美子的心。当二人第一次聚在青森的小咖啡馆时,那里的侍应生对由美子服务不周;而当尽释前嫌的二人再次相约于此时,遭到粗鲁对待的人则换成了三岛史郎。
在《乱云》中,尽管成濑巳喜男对偶发事件的应用是频繁而无节制的,却是在遵从于现实的前提之下。较之小津安二郎(1903-1963)“电影是戏,不是偶发事件”的理论,大概成濑巳喜男会说:“电影是生活,不是戏剧。”
电影《乱云/乱れ雲》(1967)美国标准收藏The Criterion Collection DVD版封套
片头和结局中两场贯穿影片灵魂的车祸,如若依照全片的对称节奏,如若换成了一个平庸的导演,或者为了营造更加煽情和激动的效果,大概会改成一个纯戏剧化,与片头对称,更具戏剧感染力的——让三岛史郎也丧命于车祸的结局。
成濑巳喜男的魅力就在于此,戏剧冲突抑或突发事件不过是引发他直面惨淡人生的条件。其实,倘若三岛史郎真的死于车祸,反倒能给人留下一个遗憾的美。活着却无法戳破爱情隔膜的由美子与三岛史郎,反而是更悲凉和无奈的。可以说,成濑巳喜男放弃了理想化结局。
电影《乱云/乱れ雲》(1967)剧照,司叶子(左)和加山雄三(右)
到底是什么让相爱的人一定要分离呢?电影也为我们提供了无数的答案与情境,诸如诸地位差异、年龄悬殊、性情不合、家庭阻止、天人相隔,等等等等。而在《乱云》中,并没有什么外在的客观条件对男女主角施加压力,横亘在他们中间的,只是对于死者的尊重。
三岛史郎以他的良心与诚恳,获得了救赎,赢得了爱情,却最终还是败给了由美子心中的阴影,这是他们无法跨越的障碍。三岛史郎与由美子其实都有自我节制与约束的德性,因此,他们虽然“发乎情”,却也只能“止于礼”,一段美好的情感注定无疾而终。
电影《乱云/乱れ雲》(1967)剧照
但也有导演对这种惆怅的故事很不待见,比如李安。因为他对待爱情的豁达与宽容,爱人间一切的障碍与阻隔都摧枯拉朽般瓦解于无形,所有的不可能都变得顺理成章。跨国恋(《推手》)、同性恋(《喜宴》)、忘年恋(《饮食男女》),无论怎样地挑战世俗与禁忌,都能获得理解与尊重并收获美满。
成濑巳喜男的影片,是一个典型的虚实结合的产物。它的虚,体现在故事轮廓构成上的虚构:诸如作为导火索的交通事故、由美子与三岛史郎的宿命姻缘等;而它的真实,则是主人公面对残酷突发事件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