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凌晨三点，我踉踉跄跄地走电梯，发现家门口站着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
他半倚着我家大门，面色沉沉，眸色幽幽，「回来了？」
「……回来了。」我吓得酒都醒了一半，毕竟三个小时前，我捏着鼻子给他发过去一条语音，说我发烧要去医院打针，今天的稿子只能先交七千字，成功合理拖稿。
然后我就去陪我失恋的小姐妹思思喝酒蹦迪，推心置腹，抱头痛哭，抱树呕吐。
痛骂渣男三个小时之后，我俩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我以为我能拥抱马桶反胃，拥抱床铺安详，没想到我还没进门就遇到了地狱级别的修罗场。
我亲爱的编辑于泽，上门催稿了。
嗯，我不仅让他老人家亲自上门催稿，我还把他关在门外三四个小时。
「那个……」我真的好害怕，我真的有试图找出一个合理的理由解释我拖稿这件事情，但是实在是不会有人穿着超
短裙和细高跟去医院打针，还能顺带做个新美甲。
「那个咳咳，我们家门的密码吧，其实就是1314，」我强行略过拖稿这件事情，小碎步靠近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
男人，颤抖着手指按开我们家大门，「您下次其实可以进来等。」
「我等一会儿倒是没关系。」于泽跟在我身后进来，我狗腿地给他倒水，「只要你按时交稿，我也不必上门催。」
于泽瞥了一眼我的烈焰红唇和死亡眼线，还是把话题扯回了我拖稿这件事情上，「看起来，你也不像发烧的样子啊。」
「啊，对，我现在已经病好了。」我默默地往旁边挪挪，试图离于泽远一点。
「所以你现在能跟我解释一下，」于泽抿了抿嘴，「为什么你交过来七千字成人内容？」
「啊？！」我是一个强撑着在于泽威压下清醒的女人，隐约记起今天下午急着出门的我水了七千字的男女主生命大
和谐给于泽，「不可以吗？」
「我们是正经网站。」于泽认真中又带着几丝无奈地看过来，他叹了口气，「我已经给你改好了。」
「不过今天太晚了，你明天再重新写吧。」于泽示意我查看一下他发回来的文档。
我七千字的劳动成果被于泽减缩成了四个字。
一夜缠绵。
一、夜、缠、绵。
我颤抖着手放下手机，抬眸看向于泽的眼神已经变了，我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于泽，你大爷的。」
平日的恐惧在酒精的麻醉下荡然无存，被于泽压榨许久的怨气喷涌而出，我试图拽住于泽的领口未果，转而指着他的鼻子痛骂，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的劳动成果！」
「你知道床戏在小说里是什么吗？！是灵魂，是精髓，是男女主爱情更上一层楼的润滑剂！」
「唐绒绒。」于泽看着我眉头紧皱，奈何我是个意识不清的醉鬼，「于泽你没有心！」
「你等着，」我笑得嚣张又猖狂，「下一部小说，我就让你做小白脸！让你做受！让你这么对待我的劳动成果！」
……
2
第二天我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三点。
我浑身疼得就像是被打了一样，在床上翻了几个滚，艰难起身，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
然后我默默地打开了客厅的监控。
我看见昨天晚上的我，对着我平日里俊美高冷温润如玉的编辑于泽，张牙舞爪，上蹿下跳，撒泼打滚，声嘶力竭。
然后我因为太激动，一脚踢在我家茶几上，顺带踢碎了我哥摆的古董花瓶，随即因为脚疼，满屋子单脚乱蹦。
只留下身后一脸无奈的于泽，接不上话也追不到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越蹦越远，蹦出了监控画面。
救命。
我合上手机，把脑袋埋进枕头里，因为是静音监控，我不知道我对于泽说了啥，但是我希望断片的不仅是我，还有
于泽。
我颤抖着手打开于泽的对话框，默默地发了一个表情过去。
还好还好，还没把我拉黑。
于泽秒回，「醒了？」
「嗯……」我飞速打字，卑微且弱小，「编辑大大我昨天晚上好像喝断片了，我等下就起来码字哈。」
「哈。」于泽只回了我一个字。
我：……
「看来你真的不记得你昨天晚上说了什么了。」
「等我下班过去，我要和你谈谈下一部小说的大纲，顺便，算算账。」
我盯着「算算账」这三个字，只觉得命不久矣。我仿佛看到了我被于泽一遍一遍打回稿子，被他一次一次掐断流量，然后因为挣不到钱，流浪街头，乞讨为生。
等于泽把他录的视频摆到我面前的时候，我觉得可以把「仿佛」两个字去掉了。
视频里的疯女人喊着，「你等着，我要让你当小白脸，当受！」
……昨夜有多猖狂，现在我就有多后悔。
别问，问就是当事人现在恨不得爬进视频里去一酒瓶子敲晕那个疯女人。
「唐绒绒。」于泽不急不缓地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深感小命不保的我「啪」一声跪下，声泪俱下，「编辑大大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我以后再也不拖稿了，我再也不敢写成人内容了——」
「你倒也不用跪，」于泽话还没说完，我家的大门被人打开了。
我常年因为加班神出鬼没的哥哥季青回来休假了。
现在的情况是，我哥一打开门，就看见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妹妹含泪跪在一个男人面前，委屈又卑微，可怜又无助。
然后我在我哥一个擒拿把衣冠楚楚的于泽按倒在地之前赶紧挡到于泽身前，保护我方弱不禁风于老师，「哥！自己人！」
「自己人？那你跪他做什么？」我哥眉头紧皱，随时准备拿下于泽，哪怕我是个*话连篇的小说作者，我也很难在几句话里解释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不是，哥，哎呀，他是我编辑啦！」
我哥毫不掩饰的护犊子让场面一时间非常尴尬，于泽适时开口，「唐先生，我是绒绒的编辑于泽，真的是误会一场，我确实没有让绒绒给我下跪的意思，不如我们坐下聊？」
我哥被我强行扒拉到沙发另一边，他沉着脸坐下，「我姓季。」
于泽的脸上仍挂着温和的笑意，他弯腰递过他的手机，示意我哥看一看他录下的视频，我哥点开我酒后撒疯的视频，我猖狂的声音再一次在我们家客厅里回荡。
我哥瞪着我，单手握拳，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唐绒绒？！」
我坐在他俩中间，一时间不知道该先跪哪一个。
「我错了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喝酒了。」我认错溜得一批，想着要不先跪一下亲哥，我哥却不理我，他
平静了一下，起身和于泽握手，恢复了作为一名人民警察的冷静自制，「于先生，我为我方才的失礼抱歉，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季青，警察。」
于泽回之一笑，「季先生不必抱歉，方才的场景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然后他俩握手言欢，我孤孤单单。
于泽声音清润，娓娓道来，用了一个下午告诉我哥我昔日的不求上进、百般拖稿。
以及相当隐晦地提了一下昨天晚上他在我家门外等了我四五个小时。
……像极了老师家访差生的时候和家长告状。
而我这个差生即将小命不保。
等我哥和于泽聊到对孩子未来的期待展望的时候，于泽叫我，「绒绒，过来。」
我小碎步挪过去，看着于泽点开了一份计划表。
然后我沉默良久。
按照于泽的计划，未来半个月，我将过上「六点起，十点睡，每天写作十二个小时」的高三生活，于泽一手捧着屏幕朝向我的平板，一手划着屏幕，「这样的话，半个月后，绒绒你应该就能交上新书的初稿。」
「我我我觉得吧，编辑大大，这个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我觉得于泽不是想要我的稿，他是想要我的命。
「绒绒会觉得很为难吗？」于泽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伸手推了推金丝眼镜，「不过我觉得以绒绒的文笔功底，问题不大。」
我哥此时已经眼尖地发现了被我藏到桌子底下的花瓶碎片，他目光森森，几欲打我。
我看着面前的两座大佛，艰难点头，毕竟这样我还能争取到半个月的死缓。
我哥则在一旁对我磨刀霍霍，「于先生放心，正好我要休假半个月，一定盯着绒绒好好写文，按时交稿。」
3
于是此后，我就过上了「每天只做两件事，活着和写作」的地狱生活。
我，一个全职写作的废物，硬生生地被于泽和我哥催得有了一种上班的感觉，但是我撒疯在前，怒不敢言，只能勤勤恳恳码字，老老实实做人，端正态度，改过自新。
实在是憋得受不了，我发了一条朋友圈，「我怀疑我哥休假半个月的原因，是为了让我写完新小说的初稿。」
再配上三个死亡微笑来表达我的不满。
然后屏蔽我哥，还有于泽。
嗯，我，怂且话多老菜鸡。
只是我没想到我一条朋友圈炸出来了一个漂亮妹妹。
我的直系学妹顾如意，人长得漂亮不说，工作能力也强，毕业没两年就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而且人家还勇于开拓新领域，现在也在绿水网站写言情故事，不过不像我全职靠运气吃饭。
「学姐又有新书啊～我看学姐上一本书又在金榜上，学姐好棒的～」
「哪里哪里，」我被漂亮妹妹夸得心情愉悦，「只是碰巧而已啦。」
小学妹发过来一个哭哭的表情包，说她写了三本书都扑街了，想和我请教一下写文的技巧。
小学妹人美嘴甜温柔可亲，我盛情难却，只能请她来家里坐坐。
「绒绒学姐下午好～」小学妹如约而至，一见面就笑意盈盈地要和我拥抱，「终于又见到学姐了，我可太想学姐了～」
美人投怀送抱在前，我当然回之以熊抱，「学姐当然也想你啊。」
小学妹笑嘻嘻地从我的熊抱中挣扎起身，跟着我进了我的房间，我给她说了说我这几年写稿子积累下的经验，小学妹一边听一边记，
「学姐，我其实写稿子的时候大纲一直列的不太好，我看你朋友圈发的动态，学姐定稿之前还会写初稿吗？」
我的初稿其实就是第一遍稿子，不过我一般不会发到网上去，只是等完结之后再修正一遍，主要是用来标出来自己的伏笔暗线和人物性格转变等等要点，也算是我写文这么些年自己积累的一个经验。
小学妹再次一脸期盼地提出来了新要求，「学姐，我可以看一下你新书的初稿吗？」
「我想请学姐用刚写的稿子为例，给我讲讲怎么细化大纲。」
我犹豫了一下，但实在是美色当前，楚楚可怜，我又念及是直系学妹，心中又信任三分，「好吧。」
小学妹拿着我的稿子看了几遍，直说我写的太好，一口一个「大佬」地喊我，搞得我都不太好意思，自然也不好意思阻拦她再看几遍。
直到日落西山，我哥买菜回来，小学妹这才依依不舍地向我告别，直说跟我讨论一次实在是获益匪浅。
我本以为小学妹不过是上门向我请教一次，不想她居然跟我说看中了我哥。
「那些年的情爱与友谊，居然抵不上你和我哥的匆匆一面，终究是错付了。」我半开玩笑地发了这么一句，顺便发了一个哭哭的表情包。
小学妹则回了我「害羞」和「抱抱」的表情包，「昨天我听学姐说，季大哥这半个月一直在家休假？」
「嗯嗯。」我摸着下巴，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我撮合了小学妹和季青在一起，不仅让我哥无暇监督我每天打卡八千字，更能解决掉我哥这个万年单身狗。
虽然我哥是我爸妈战友的孩子，但是我哥被我捡回家这么多年，我早已对他视如亲哥，那么消灭我们家的高龄单身汉，是我唐绒绒义不容辞的责任。
我这边还没列出来一二三四条可行计划，那边小学妹又发了微信过来，「学姐，我明天还能去跟你学习写文技巧吗？我今天晚上烤了一些小饼干，想给学姐和季大哥尝尝～」
我瞬间get到了小学妹的意思，「好啊好啊，我和我哥都最喜欢柠檬味的小饼干了～嘿嘿嘿～」
然后我扯着嗓子喊我哥，「哥——」
我哥的脑袋从房门口探进来，「怎么了？」
「你休假半个月，没有什么计划出去玩玩吗？」
「没有。」我哥目光狐疑，「你不会想把我支出去好偷懒吧？」
「怎么会！」偷懒只是顺道的，只是我觉得像你这种凭实力单身的男人需要妹妹帮你操心下终身大事，「那你不忙的话，明天就在家里呆着，哪都别去哦。」
我哥比了一个ok的手势，带上门之前还不忘叮嘱我，「今天的稿子记得写出来。」
……像极了学生时代催我写暑假作业的样子。
随后半个月，小学妹各种理由上门拜访，我也时不时地找各种理由出门给他们创造二人世界，并顺便偷个懒，只是
我没想到我哥美色当前不为所动，每天我回家他的第一句话还是，「今天的稿子写完了吗？」
于是在我哥和于泽的连番轰炸下，半个月后，我顺利交稿，刑满释放。
4
我把初稿发给于泽之后，整个人扑进了床里睡得昏天暗地。
赖床的感觉真好，我宣布我和我的床锁死。
等我再醒来已经是下午，夕阳的余晖照在墙壁上，晚风吹动浅藕色的窗帘，整个房间温暖又温馨，我赤脚下床，打开门，我哥果然已经归队了，家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微微叹了口气，有些失落，我哥工作后我俩就一直聚少离多。
唉。
然后我美滋滋地叫了炸鸡啤酒小龙虾，烧烤披萨和奶茶。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可以慢慢吃。
自由的感觉可真好。
我瘫在沙发上，边吃边追剧。
于泽的电话打过来的时间，我正在剥小龙虾，我拿胳膊肘按了免提，小学生求夸奖，「编辑大大，我可是昨天交稿了啊。」
「我知道，」于泽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迟疑，「绒绒，你的稿子，确定是自己写的吗？」
「当然了。」我提高了音量，「我被您老人家和我哥联手关押半个月，这才刚刑满释放不到二十四小时叭。」
「绒绒，你的稿子有没有给其他人看过？」
我一向不喜欢在结稿之前给别人看稿子，连于泽都是在我完结之后才收到我的初稿的，家里除了我和我哥……还有顾如意看过。
「……之前给一个小学妹看过前几章。」我顿了顿，「但是给她看的时候我才写了一小半，后边还没写。」
「绒绒，我在和其他编辑看你的初稿时，有一个编辑说，你的新小说，和她手下的一个作者的新小说，故事情节几乎一模一样。」
「是，岁岁如意？」那是顾如意的绿水id。
手中的小龙虾还在滴着汁水，我摘下手套，连带着那只虾放回盘子里，「……不可能。」
我和顾如意认识那么多年，又是直系的学姐学妹，我印象里的小学妹一直是温温柔柔善解人意的模样，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我拿着手机，回屋打开了电脑，点开「岁岁如意」的主页，她新发的小说刚连载到第十章，故事进入第一个小高潮，底下好评不断，比起她前几篇小说来说，数据简直翻倍增长。
我没开灯，坐在黑暗的房间里飞快地浏览着她的新小说，一个小时之后我颤抖着嘴唇，不知道是被小龙虾辣的还是怎么了，「……不可能，她，她居然——」
「绒绒。」于泽的电话居然还没挂，他叹息了一声，「你先别着急。」
「于泽，你听我说。」我关掉顾如意的主页，克制中还带有一丝颤抖，「她手里应该只有我前几章的细纲，我后面的她没有，只要我先把后面写的发出来就好了。」
「绒绒，你这样很容易被指摘抄袭的。」于泽叹息一声，「在事情没搞清楚之前，我还是建议你先不要发这篇，」
「于泽！」我打断他的话，「……你信我。」
「我现在就开始写正文，我一定能证明，是她抄了我的。」
我挂断了于泽的电话，连夜码出来了前十五章，我没有时间修改错别字，也没有时间再次润色调整，我甚至都没有
通知过于泽，就一口气发到了网站上。
我码到天色大亮，手都在抖，这才想起来去找小学妹求证，可是微信QQ手机号，就连支付宝都被她拉黑了。
我索性又发了一条动态艾特岁岁如意，「请问，你这算是盗窃还是抄袭？」
我猛地站起来，眼前一片发黑，好一会儿才扶着墙壁进了洗手间，镜子里的人蓬头垢面，连昨天晚上吃小龙虾的油渍都还挂在嘴边。
我慢慢地弯下僵直的腰，用冷水洗了个脸。
入行到现在，不是没碰见过坑我的人，只是这样明目张胆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合上眼，在沙发上蜷着，想着眯了一会儿起来看看评论。
再睁眼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我打开手机，令我没想到的是，我的新小说底下，是铺天盖地骂声。
我一连点开几条私信，都是网友做的调色盘和指责我抄袭顾如意的谩骂。
我再次打开顾如意的主页，发现她一夜之间，一口气更到了三十章。
这不可能是她一个晚上写出来的。
她早有准备，且很可能手里有我全部的细纲。
5
我的脑子里乱糟糟的，给于泽发了消息他没回，我想了想，打给了我哥，他拒接，「在出任务的路上，怎么了？」
「没事，哥。」我犹豫了一下，「我就想问问你，之前我有一个写文的朋友总来咱家，你记得我出门的时候，她有经常出来找你吗？」
「她在你房间里，很少出来。」
「那你先忙。 」怕我哥出任务分心，我一时间没敢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只能再想应对的法子。
这个时候我的电话响了，我看都没看就接了起来，「喂？」
「绒绒鸟是吧？」对面是个声音尖利的小女生，听起来像是初中生的样子，「你这么多粉丝的一个大V，居然抄别人的文，你真的是为了挣钱出名臭不要脸！」
我懒得和小孩计较，也没法解释什么，索性挂了电话。
随即是一条又一条的短信发过来谩骂，手机也被不停地拨打。
我不理会手机的震动，再次点开我的新小说。
都在说我抄袭。
偶尔有几个老粉丝出来替我说话，说相信绒绒鸟，但是很快就被其他人喷到闭麦。
他们在底下刷屏「绒绒鸟滚出绿水」。
我再刷新一下，我的新文，就因为被太多人举报而删除了。
没了。
我写了半个月的小说。
我呕心沥血精心孕育的「孩子」。
我的「孩子」被别人领走，我想要回来，我想证明它是我的「孩子」，可别人都说她才是「孩子」的亲妈，我，我是个人贩子。
我看着看着，眼泪滴到屏幕上晕开，我拿纸巾想擦干净屏幕，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我不是个爱哭的性子，却也委屈于被人抄袭冤枉。
手机掉到地上，一直在震动。
可能是那个小孩还在打。我没管它，伸手拿过昨天晚上点的啤酒，抖着手送进嘴里。
我现在需要喝点东西，转移一下注意力。
大概我喝到第三瓶的时候，手机的震动终于让我的忍耐达到了极点。
我酒意上头，刚准备对那小屁孩的全家进行问候，却被电话那头的男声成功打断，「绒绒？」
是于泽。
「于泽。」我带着哭腔，像小孩子一样告状「他们骂我。」
「我知道，我刚开完会。」他的声音很轻，「我都看到了。」
「绒绒，你别怕，我来处理。」
「于泽，」我还没能再说什么，就被左上腹的阵阵绞痛打断，我直冒冷汗，「……我胃好疼。」
我，唐绒绒，因为早晨起来空腹吹啤酒，犯了胃病，希望大家引以为戒。
我头晕目眩，靠着沙发边闭目养神，脑子里还在回想刚才的事情。不知道过来多久，我听见我家大门被打开了，密
码锁响了四声，进来的人却不是我哥。
是于泽。
他穿着卡其色长款风衣，里面配的是万年不变的白衬衫，许是来得匆忙，他的声音有些急促，「绒绒。」
他半蹲到我身旁，试了试我的额头，轻声解释了一句，「我敲门你没应，怕你有什么事，我就直接进来了。」
「于泽，」我满腹委屈，轻轻啜泣，「……我再也不相信别人了。」
「好。」他哑声应了一句，「地上凉，我们先起来。」
「可我也不敢相信你了。」我接着说了一句，几乎是在朝他撒气一样，「你居然也不相信我。」
「你居然问我是不是自己写的。」我越说越气，「可你知道的，比顾如意知道的还多。」
「你知道我的每一篇小说，你还知道我家大门的密码。」我极为不满，「要是，要是你——」
「我不会。」他的声线低沉温柔，小心翼翼，「绒绒，我们先去医院好不好？」
我被他扶起来，只是没走几步就腿软得要倒下去，我扶着墙壁想继续往前走，人却被于泽打横抱起，我闻到了他身
上淡淡的皂香，以及他轻轻叹息一声，「别逞强了。」
……
等到急诊的小护士给我打上点滴，我终于没撑住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于泽坐在我身边，他的风衣盖在我身上。
我动了动，被于泽按住了手腕，「别乱动。」
他打开一碗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买的小米粥，「饿不饿？」
我摇摇头，他坚持让我吃点东西垫垫胃，我接过勺子，另一只手上还挂着点滴，我就着他的手吃了小半碗，示意于泽不想吃了。
他收起粥，指尖被烫得发红，我心中一顿，「你烫到了。」
「不算烫。」他毫不在意，看看我的点滴，「正好打完了，我送你回去。」
我要把风衣还给他，却被他按住了肩膀，「你先穿着。」
我出来得太匆忙，睡裙都没换。
于泽个子很高，风衣也长，我披着他的衣服，要拖到脚踝。
他送我到楼下，「我还有个会要开，就不送你上去了。」
「我和法务部的同事探讨了一下，只要能拿出岁岁如意抄袭盗窃你的细纲的证据，应该能让她公开道歉并删文。」
「至于她是否会受到法律的制裁，这要看你是否会起诉她了。」
「我知道了。」我沉默了几息，「其实我本来就只想要她删稿道歉。」
「绒绒，这件事情，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他轻轻地说了一句，「之前劝你不要发出来，是因为这件事情可
能不仅仅牵扯到你们两个作者。」
「我们今天上午开会讨论了这件事情，」他顿了顿，「还是很难判定抄袭者是谁。」
我还在病中，没有多想，只是沉默良久，「我没想给你添乱的。」
「我只是想把这篇小说写完。」我低着头，「我准备了那么久的素材，我不想放弃。」
他没有再劝我放弃这篇小说，「那我陪你。」
我被他这个「陪」字弄得心尖一颤，胡乱地点点头，「我要上去了。」
我打开单元门，于泽突然在身后叫了我一声，「绒绒。」
「回去改一下你家大门密码。」
「不了。」我扶着单元门，好半天才接上后半句，「我哥，他记不住新密码。」
6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我哥打电话过来，问我到底怎么了，我这才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告诉我哥。
「唐绒绒你能不能长点脑子，」我哥气笑了，「人家随随便便找个借口，你就把新小说给她看了。」
「不是啊哥，」我小声委屈，「她后来打着想追你的旗号还来咱家好多次，她把我支出去，然后应该有偷偷开我电脑看。」
「你，算了。」我哥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我瘪瘪嘴，「我错了哥。」
「少来。」我哥才不会被我装可怜的样子迷惑到，我听见他那边有按动打火机的声音，他点了烟，还是又一次替我担下我闯的祸，「下不为例。」
……
我最终还是接受了于泽的建议，这一次我没有等正文写完之后才发给他，而是用文档共享让他实时查看。
「我们认识了九年，绒绒。」于泽在电话那头微微叹息，「你是怕我嘲笑你，还是怕我出卖你？」
我拿着手机默不作声，不知道为什么，我可以把没写完的稿子给顾如意看，也可以给我哥看，就是不想给于泽看。
我们是高中同学，到现在已经认识了九年，可我只想让他看到我写完了改好的稿子。
「那你不准嘲笑我。」禁不住他坚持，我犹豫了一下，「我第一版都写的不好的，我要改的。」
「好。」他还解释一句，「我也没有时间一直在线盯着你看的。」
我勉强接受了这个提议，删掉了匆匆忙忙赶出来的前十五章，再次闭关写文，这次效率空前绝后地高，不过一个周，就已经来到了第一个小高潮。
这里我本来设定男女主在山崖上拥吻，我再三考虑，改成了第一次公主抱。
「轩辕月扭伤之后被南宫傲天打横抱起……」
不知怎的，我想起了那天我被于泽送去医院的时候，好像也不是自己走的……我方于老师，好像也没有那么弱不禁风。
我飞速码字，却又划到上面，在公主抱的后边加了一段女主的心理描写，「轩辕月只觉得自己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原本身上被雨水打湿的地方寒气侵袭，如今却有源源不断的热量传来，她听见南宫傲天的心跳强壮有力，不自觉地也心跳加速起来……」
我写到这里手上的动作一顿，点开手机想看一眼时间，这个时候应该是下午三点，于泽应该没时间看我写小说，不想我一打开手机，微信置顶的猫猫头像弹出来消息，「这个公主抱，写的特别好。」
我：……说好的日理万机忙得飞起呢？
「……谢谢于老师夸奖。」
「这样后边男女主的感情走向就流畅多了。」于泽浑然不知我这边的尴尬，我估计他应该想不到我这个公主抱的灵
感来源，只能干巴巴地应下，不想他转而问了一句，「对了，我的风衣是不是还在你哪儿？」
……我猜他只是单纯地想起来他少了件衣服。
「下个周五是绿水网站十一年庆典，」于泽不紧不慢地打字，「我带你来参加，你记得拿上我的衣服。」
「你带我去？」我犹豫起来，「我还在被骂抄袭……」
我哥要了家里的客厅监控和我俩的聊天记录，又问了顾如意的个人信息，就迟迟没回我消息。
如今我虽然还在写小说，却迟迟不敢发到网站上。
「没关系的，绒绒。」于泽轻声说道，「很快就结束了。」
7
绿水十一周年庆那日，我乖乖跟在于泽身后，由他带着去认识了好些站内的大佬，大佬们大多好说话的很，我凭借一张甜嘴收获了不少小姐姐的微信。
于泽悄悄和我耳语一句，「你比我想象得受欢迎的多。」
我乐颠颠地和美女小姐姐发招呼，冲于泽眨眨眼，「实在是大佬们太平易近人。」
我这边气氛一篇祥和，漂亮姐姐们被我夸得眉开眼笑，那边有人笑着插进话来，「学姐，好久不见。」
「我们很熟吗。」我也学到了绿茶的招牌动作，同样地捋捋头发，俏皮一笑，「哦，差点忘了，我们的小说可是几乎一模一样呢。」
「其实我也觉得这件事情特别巧合，只是一直没能和学姐解释，」顾如意倒打一耙，
「我记得我向学姐请教问题的时候，有给学姐看过我的新小说吧？」
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我气愤于世间竟有如此无耻之人，刚想发作，于泽淡淡地说了一句，
「顾小姐好兴致，看来刘主编还没和你联系吧。」
我不明所以，顾如意面色微变，她顿了顿才说了一句，「刘哥升了主编，工作忙，哪有时间经常和我们这种小透明联系。」
「于编辑也不要伤心，虽然你没能升任新主编，但是至少你现在还能带着绒绒学姐啊，」顾如意弯弯嘴角，「毕竟
您可是为了绒绒学姐才放弃升职的啊。」
顾如意的话直接打懵了我，我伸手去拽于泽的袖子，「什么叫你是为了我放弃了升职？」
于泽轻轻拍拍我的手，示意我等下再说，他的声音冷清至极，拒人千里之外，「顾小姐，你最好还是现在联系一下刘主编吧。」
「毕竟有个词，叫弃卒保车。」
顾如意似乎想到了什么，眸色闪烁，「……你什么意思？」
于泽没有理她，回眸冲我笑笑，拉着我走出了人群。
「我带你来的本意，是想让顾如意给你公开道歉，好洗清你的冤屈。」他拉着我走出主会场，我们站在走廊的角落里，他抬手替我摘掉方才放礼花时弄到头上的彩带，「只是刘超没把事情告诉顾如意，他大概要弃卒保车了。」
「……顾如意方才说，你是为了不和我解约才放弃了升职，」我的嗓子像是被堵了一样，艰难出声，「为什么呀？」
「万一我是抄的呢？」我红了眼眶，定定地望着他，「万一我抄了，你连工作都没有了啊。」
「可是你没抄啊，对不对。」他故作轻松，「所以我有底气啊。」
我推算着时间线，我被于泽送进医院的那个上午，于泽应该刚刚为了我和他的领导同事们据理力争过，结果白白错失了一次升职机会。
「别哭啊。」他俯下身子与我四目相对，「我说了会给你一个清白的。」
「你还我一个清白容易，再升职一次呢？」我咬住嘴唇，「那个主编的位置本来应该是你的。」
「没关系啊，」他轻声哄着我，「做主编多累啊，我才不想年纪轻轻的就秃了。」
他什么没不说，什么没不抱怨，在他为了我和所有人据理力争的那个上午，他承受了所有人的反对和质疑，还要应对胡乱发脾气的我。
我明白他的温柔，所以才愈发心疼，只能轻轻地道句歉，为我的误解，为我之前给他添的乱，为他对我的信任与付出，「……对不起。」
「那你现在信我吗？」
我点点头，他温和一笑，「很快就结束了。」
8
我们回去的时候，庆典已经开始了。
于泽拉着我找了个角落坐下，前排的顾如意不知道为什么，面色惨白的很，我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顾如意发过来的好友申请。
我悄悄把手机拿给于泽看，于泽凑过来，他的手指修长白皙，轻轻点了一下「拒绝。」
顾如意回过头来看我，我避开了她的视线，假装在听前边的领导讲话，等到大家自由散开社交的时候，众人纷纷起身，于泽有意带着我往会场中间走，顾如意匆匆追了过来，「学姐！」
她许是过于急切，声音很大，把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了过来，众人都纷纷驻足围观，她哪里还有方才的小意温柔茶里茶气，几近哀求，「学姐，我也是受人支使，一时间鬼迷心窍，这才抄了学姐的新小说。」
「我只是觉得学姐的新小说写得特别好，就想着如果我能像学姐写得一样好就好了，我也没想到会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她伸手想来拽我，于泽不动声色地将我护到身后，「顾小姐，方才你不是还在说，是绒绒看了你的新小说吗？」
「是我看了学姐的新小说，是我抄了学姐的小说。」她眸里含泪，好不可怜，从绿茶生生转变成一朵小白莲花，
「学姐，我错了，我给你道歉，求求你原谅我吧。」
「我也不是学法律的，不知道这样做会触犯法律，学姐原谅了我这一回吧。」
顾如意吧嗒吧嗒掉着眼泪，楚楚动人，柔柔弱弱，「学姐，我妈妈病了，手术要一大笔费用，爸爸又早早地去了，我只是想挣钱给妈妈治病，所以才走了歧路，学姐，你不会逼死我和我妈妈对吗？」
「当然不会。」我轻轻叹了口气，「我怎么会逼死你和*妈呢。」
「你触犯的也不是刑法，要不了你的命，」于泽手里必然有些什么确凿的证据能让顾如意这样害怕，我开启嘲讽模式，
「至于*妈，你放心进去，我可以帮阿姨开个水滴筹。」
我走近她，轻轻和她耳语一句，「其实你本来可以道个歉就结束的，但是我现在要起诉你了。」
周围的人都在看我们这边的热闹，顾如意脸色惨白，好不柔软，我倒是像个欺负人的。
不过我不在乎。
我身旁的那个男人不会误会就好了。
「你设计我哥，设计于泽，已经踩在我的底线上了。」我微微一笑，最后耳语一句，「法院见。」
9
于泽送我回去的路上，我轻车熟路地爬上了副驾驶。
「于老师，能不能给我讲讲您破案的经过。」
许是因为袖子被我拽皱了，正在开车的男人挽起袖口，露出一截流畅结实的小臂，指尖轻轻点点方向盘，不急不缓，「还是多亏了季先生。」
原来我哥这些日子没动静，是直接跳过我这一环啊。
「这件事情发生的太巧，正好在原来的主编即将升任的时候，紧接着顾如意的编辑就升了主编，我也很难不往这边方面上想。」
「所以季先生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和季先生聊了聊，顺便分析来一下对方的作案动机。」于泽专心地盯着前方，我则专心地盯着于泽的侧脸，「然后呢？」
「然后季先生告诉我，顾如意应该和刘超，就是现在的新主编谈过恋爱，而刘超没有告诉顾如意他已婚。」
「顾如意应该嫉妒你，你们本来是一个学校一个专业的，你篇篇火，她篇篇扑，」于泽说到这里都没忍住笑了，
「所以她才想着去偷你的稿子。」
「刘超就借此设了个局，激我一军，让我主动放弃了主编的位置。」
「你干嘛上他的套。」我心虚地嘟囔一句，「他怎么就知道拿我下套你一定会钻，肯定是你太傻了。」
「大概是因为，你是我微信唯一的强提醒吧。」
我心跳漏了一拍，好半天才呐呐一句，「你设置强提醒干嘛？」
「你就当我，怕错过你新出炉的佳作吧。」
车里的气氛暧昧起来，我后背贴着座椅动都不敢动，目光直视前方，双手放在膝上，就像回到了学生时代被老师点名一样紧张，「然后呢。」
我的声音发飘，却试图强行岔开话题，「你们拿到了什么证据，让顾如意这样害怕。」
「是后来顾如意自己发现不对劲，在刘超去找她的时候悄悄录了音，引着刘超说出了事情的真相，她本来想留着作为后手，不想录音泄露出去，被季先生拿到了。」
「那她也太蠢了。」我呐呐地接了一句，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那你能拿回你的主编的位置了吗？」
「不知道。」于泽微微一顿，「不过也没关系，等他升职了——」
「那怎么行！」我直起身子，急切地打断了他，「我们不能这样放过他！」
「我们？」正好是红灯，于泽侧过脸，我们之间的距离是在近的有些过分，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当然
了，是我害的你没升职啊。」
「好。」绿灯亮起，他将脸转了回去，声音带上几分笑意，「我们。」
……
10
顾如意公开道歉后，我的绿水id也恢复了正常，新小说一章一章的发上去，热度持续走高。
抄袭一事的后续，是刘超被辞退，顾如意公开道歉后也注销了绿水的id，据说她也因此丢掉了做了一年多的工作，
后来她给我打了几个电话我也没有接，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我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瓜葛。
有一天傍晚我在写稿，于泽的电话打过来，「绒绒。」
「嗯？」
「我，当上主编了。」他低低地说了一句，「所以，要不要庆祝一下？」
……
我们回了高中附近的火锅店，毕业之后我就没回来吃过，如今再来，我也很是怀念高中的时候那段青春时光。
热气腾腾的锅子支上，我看着于泽不急不慢地先下了牛肉丸子进去，「以前高中的时候，你最喜欢的火锅配料，是牛肉丸、土豆和虾滑，对吧？」
「你怎么知道？」我微微诧异，「高中的时候我们没有一起吃过火锅吧？」
于泽摇摇头，那时候他是文科重点班的学霸，我是重点班吊车尾的学渣，虽然在一个班里，我俩几乎没说过话。
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我怕于泽的原因。
别问，问就是学霸光环压制。
「你那个时候，话特别多，每次周五下午，你就约一群同学去吃火锅，还经常嚷嚷你的本命是虾滑土豆，后来快高三的时候，你的本命又加了一道牛肉丸子。」
我嘿嘿一笑，高中的时候我确实狐朋狗友一大堆，如今也都渐渐失去了联系，「那个时候你话特别少，每天都坐在前边背书刷题，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坐住的。」
我俩一边聊着高中的时光一边涮火锅，吃到兴处我还点了啤酒，向来冷静克制的于泽，许是升职了也很高兴，破天荒地也喝了两瓶。
酒足饭饱，已是晚上八点，我吃得有些撑，又想起最近胖了些，索性拉着于泽溜达消食，「从这里回去，也就走三十分钟，于老师一起散散步？」
「好。」
「对了于泽，你是X大毕业的哎，怎么就在绿水做编辑了？」聊完了高中生活，我突然想起于泽当年考上了X大，没心没肺地问了一句。
「其实刚毕业进绿水的时候，我只是想在绿水攒攒资历，没打算长留。」于泽淡淡地说了一句，「只是后来看到了你。」
「高中的时候你老是背着班主任偷偷写小说，但是屡屡投稿不中，偶尔中一篇，就高兴地要请火锅。其实那个时候
我就有在想，如果我是你的编辑就好了，这样你的稿子就不会被拒了。」
「只是我也没想到，我进绿水的第一周，就看到了你的id，我很高兴你依旧在坚持你的梦想，所以在赵姐离职的时
候就想法子把你要了过来。」
「绒绒。」他许是喝了酒，颊上微微发红，「我很高兴为你的梦想保驾护航。」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飘散在晚风里。
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我沉默着走过一个路口，有车突然冲出来，于泽拉过我，「绒绒小心！」
我撞进他怀里，脑袋差点磕上他的下巴，他的后背撞在路标杆上，我听见身前的男人闷哼一声，「你没事吧？」
于泽摇摇头，我不放心，伸手摸上他的后背，却不想人本来就在他怀里，这样一伸手，就像是拥抱一样。
他眸色深深，慢慢地朝我俯下身来，我没有躲。
这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温柔，缱绻，小心翼翼。
头顶是橘黄色的路灯，身旁是车水马龙，我只能听见身前的男人动情过后有些沙哑的嗓音，「我送你回家。」
回去的路实在是有些长，于泽很自然地过来牵我的手，「路上黑，小心摔倒。」
我低低地应了一声，跟上于泽的步伐，只觉得心脏要跳到嗓子眼。
他送我到楼下，摸摸我的头发，「早点休息。」
黑夜很好地遮住了我发红的耳朵和脸颊，我不敢直视他，只是低着头应了一声，「好。」
11
只是回到家后无论如何我也睡不着，在床上滚了两圈之后干脆起来继续码字。
刚打了一行字，于泽的消息发过来，「怎么还没睡？」
他在看我的小说。
「睡不着。」
「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明天早上我要睡懒觉。」
「明天中午呢？」
「
明天中午我要和思思出去玩。」我顿了顿，「晚上也不回来了，我要给自己放个假。」
「那我还是凌晨三点，在你家门口等你？」于泽旧账重提，我恼羞成怒，「我不喝酒！」
「好。」
我把手机远远地扔上床，试图专心码字。
只是没写几千字，还是口嫌体直地爬上床，认命地打开手机，查看半个小时之前于泽的新消息，「晚上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女孩子自己回家，不安全。」
……
我最终还是没能和思思出去玩。
这小妮子打着疗情伤的借口跑去了云南，据说又认识了一个长得特别帅的男生，现在简直乐不思蜀。
今天正好是周六，中午十一点半，于泽提着饭盒准时出现在我家门口，「蒜香茄子，红烧排骨，糖醋里脊，辣子鸡，还有西湖牛肉羹。」
「这几个在你小说里出现最频繁的菜，是不是你最喜欢吃的？」
「……我刚准备出门。」
「你不是说思思没在本市吗？」
「是班长找我吃饭，陈辰回国了。」
「陈辰？他高中的时候追过你吧？」于泽眉毛微微一挑，「我都给你带饭了。」
我看着于泽难得在我面前露出温和之外的另一面，有些想笑，「只是老同学一起吃个饭啦，好多年没见了，叙叙旧而已。」
「那要不一起吧，我也是老同学。」于泽从善如流地盖好饭盒，「我也想和你叙叙旧。」
我：……
但是最终我还是带着于泽出发了。
没办法，昨天走得腿疼，陈辰又约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我现在确实需要一个免费的司机。
我和于泽进了陈辰约好的餐厅，几年不见，他梳起了大背头，见到我很是激动，「绒绒，好久不见——」
他的喜悦只持续了三秒，随着于泽跟在我身后进来而消失，「于泽？你怎么在这儿？」
「绒绒说老同学叙叙旧，所以我也跟着来了。」于泽笑着和陈辰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陈辰冲我挤眉弄眼，我尴尬地解释了一句，
「于泽现在是我的编辑啦，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他正好在我家，所以我就干脆让他一起来了。」
「反正都是老同学，班长你别介意啊。」
「不会不会，」陈辰大手一挥，「都是同学，同学。」
「哎，对了于泽，你一个X大的高材生，怎么跑到一个小网站做编辑了？」陈辰问得直率，于泽温和一笑，「喜欢这份工作罢了。」
「哎呀，不是老班长说你，好好的一个重点大学的学生，你这学历不是白费了吗。」陈辰话里话间的得意洋洋让我很是不舒服，他还在继续说道，
「于泽，我刚回国，打算自己创业办个公司，你要是有兴趣，可以来啊，老同学绝对不亏待你。」
「不了。」于泽还是一派温和，礼貌拒绝，「我现在的工作挺好的。」
「做个网站编辑算什么正经工作啊，要我说，正经找个公司入职，或者考个事业编，不都比你现在强。」
「你这学历白费了啊。」陈辰看起来很是惋惜，「做编辑能挣几个钱啊，于泽，你这也没什么大出息啊。」
「做编辑怎么了？」我实在听不下去了，站了起来，「于泽不偷不抢，靠自己的本事两年就做到主编了，不比尚且一事无成的你强？」
「绒绒。」于泽低声劝了我一句，「我们坐下聊。」
我坐了回去，愤愤地瞪了陈辰一眼，他倒是不依不饶，「我说唐绒绒，老班长今天想请你吃个饭，你倒好，说我堂
堂一个Asashenfuntach大学的硕士一事无成就过分了吧？」
我微微一笑，「其实我是一个本科毕业三年还没有正经工作的人，更没有出息。」
陈辰让我怼得哑口无言，我也没有心思吃饭，拉着于泽要走，「班长您慢慢吃，我们先走了。」
于泽被我拉出餐厅，我俩在车旁站定，他微微附身，「怎么那么大气性？」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目中无人的样子。」我撇撇嘴，「高中的时候他就有点轻狂，我怼他几句他还老实些，现在倒
好，出国呆了几年，油得快反光了。」
于泽闻言低低地笑了，我有些奇怪，「你笑什么？」
他摇摇头，「我还怕他时隔多年还想追你，这么一看，倒是我想多了，我们绒绒看不上他。」
我傲娇地「哼」了一声，「你瞧他狂妄自大那样。」
「我倒是不知道，绒绒很是看得起我这份工作。」
「于泽你自信些好不好，」我戳戳他的肩膀，「你可是我唐绒绒，将来大文豪的编辑，以后前途无量的。」
他看着我，伸手捉住了我在他身上乱戳的手，我被他盯得有些发毛，「怎么了？」
「我想向你提出升职请求。」他看着目光躲闪的我，「请问唐绒绒小姐，我可以升职做你的男朋友吗？」
「……那你升职之后，催稿的时候能温柔点吗？」
于泽点点头，我眨巴眨巴眼睛，「那我就勉强答应你的申请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