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石留下的账单,让嘉靖皇帝生出了“倒严”想法,奈何时机未到,又得不到“东南一柱”胡宗宪的支持,嘉靖皇帝也就只能暂时放下“倒严”计划,但却开始了削弱“严党”的准备工作。
为此,嘉靖皇帝决定调整内阁班子,命严嵩“仍为内阁首辅”,但命徐阶“领实事之权”;同时命严世蕃、高拱和张居正退出内阁,另调李春芳、陈以勤进入内阁。
这次调整,明显削弱了“严党”在内阁的话语权;最重要的是,徐阶接替严嵩成为“内阁首辅”只是时间问题了。
只是,嘉靖皇帝绝不会允许一家独大的内阁出现,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够相互制约,能够相互监督的内阁。如此,嘉靖皇帝才能充当“裁判”的角色,如此,嘉靖皇帝才能牢固掌控这个朝廷最高权力机构。
和严嵩、胡宗宪的御前谈话结束以后,内阁会议马上召开。按照嘉靖皇帝的旨意,严世蕃和高拱、张居正先看账册。
只是,高拱、张居正看的是“热闹”,越看越高兴;严世蕃却是看得“催命符”,越看越生气。很快,严世蕃爆发了:
“畜生!贪墨误国!这些畜生把我们都害了!”
已经明确了嘉靖皇帝圣意的徐阶,发话了:
“东楼兄,这是内阁会议,注意礼态。”
关于徐阶对严世蕃的称呼,原著小说中有一句这样的说明——“徐阶说话了,不再叫他小阁老,而是叫着他的字”。此时,徐阶已经知道严世蕃马上就要退出内阁,自然不能再称其“小阁老”。奈何严世蕃精明一世,连徐阶对自己称呼的改变都没听出来,浙江官员贪墨牵扯到自己,就立马失去了理智和分寸。就这份不分场合的冲动和迟钝的官场灵敏度,严世蕃能获得悲凉下场,也属必然。
嘉靖皇帝为什么明确要求“叫那几个人看完了账再宣布旨意”?
高拱、张居正的态度不重要,因为人家根本就没参与浙江贪墨!但严世蕃就不同了,嘉靖皇帝之所以这样安排,就是为了看看严世蕃的反应,就是为了试探一下严世蕃到底有没有直接参与浙江贪墨!
现在,没等任何人反应,严世蕃就立马强调自己被害了,如果和郑泌昌、何茂才没有关系,他们又怎么会害你!
此时的严世蕃已经方寸大乱,没听出来徐阶的称呼变化不说,气势依然嚣张:
“事情都闹成这样子了,礼态有什么用?”
我他喵的命都快没了,你给我谈礼态?敢情郑泌昌、何茂才不是你的人!
徐阶接着问道:
“那照东楼兄的意思该怎么办?”
今天的内阁会议,徐阶一改往日谨慎小心的常规做法,话明显有点稠,这里面有三方面的原因:
1、严嵩的那把椅子,徐阶期待已久,跟着裕王混,带领着“清流党”斗,就是为了这把“内阁首辅”的椅子。现在,自己的位置被明确了,千年老二终于快要熬成老大了,心中自然会有波澜。
2、此时的徐阶虽然还只是“内阁次辅”,但根据嘉靖皇帝的旨意,他已经拥有了“领实事”的权力,已经掌握了更多的话语权,有权利多说话了!
3、更重要的是,“清流党”和“严党”之间马上就要迎来总决战,徐阶这是在故意刺激严世蕃,为的就是让严世蕃在吕芳面前主动暴露自己,让嘉靖皇帝看到严世蕃确实参与了浙江贪墨。
还是那句话,此时的严世蕃已经失去了理智,往日里的精明和智慧此时几乎归零了,他还真就顺着徐阶话说了下去:
“拿人!追赃!立刻把郑泌昌何茂才抓起来!”
越是牵扯到自己的事情,越要装作不在乎,越要沉得住气,越要有赵德汉被查时吃炸酱面的沉稳和冷静。
一看严世蕃上套了,徐阶继续挖坑:
“怎么抓?派谁去抓?”
徐阶的这个问题,不管问到严世蕃、高拱和张居正中的谁,都只会得到同一个答案:派自己人去。但高拱、张居正可以这样说,因为人家“心底无私天地宽”啊,因为人家本就希望查出事情真相啊;但如果严世蕃这样给出答案,就会是另一个效果。
来看严世蕃的“见坑就跳”地回答:
“爹,吕公公,我举荐罗龙文或是鄢懋卿接任浙江巡抚,去办这个案子。”
好了,严世蕃的这句回答,几乎等于直白地告诉了诸位:这件事和我有关,只有派我的人去查案,我才放心。
此时的严嵩肯定在想:我怎么生了这么个玩意儿!
严世蕃算是彻底跳进了坑里,徐阶似乎担心吕芳没有听懂,又追加了一句“陷害”:
“我如果记得不错,郑泌昌当时就是罗龙文向小阁老推荐的,何茂才就是鄢懋卿向小阁老推荐的。东楼兄,你觉得派这两个人接任浙江巡抚能查好这个案子吗?”
徐阶说这句话的时候,镜头一直停在吕芳的身上,这说明徐阶的这句话就是说给吕芳听的。
吕公公,您老都听见了,严世蕃自己跳出来了,该如何给皇上汇报,您心里有数了吧!
严世蕃的提议马上就要流产,“清流党”该出马了,高拱紧接着徐阶的话,给出了自己的举荐态度:
“徐阁老是明镜!国事被这些人贻误至此,我们今天还要一误再误吗!我提议让谭纶署理浙江巡抚查办此案。”
高拱举荐谭纶的目的何在,严世蕃再清楚不过,所以,他立马站出来反对:
“郑泌昌是郑泌昌何茂才是何茂才,要是追究是谁推荐的,那他们还是皇上下旨任命的官员,难道连皇上也要追究吗!”
从前,严世蕃靠着凡事都往宫里扯,凡事都往嘉靖皇帝身上扯,碾压了“清流党”无数次;但这一次,严世蕃竟然将两个贪官直接扯到了嘉靖皇帝的身上,而且还当着吕芳的面,你这是唯恐自己死得慢啊!
听到严世蕃这样说,严嵩再也忍不住了:
“住嘴!”
然后,严嵩转向吕芳:
“吕公公,让徐阁老宣旨吧。”
吕芳在场,严嵩就不能再以“内阁首辅”的角色强势掌控会议进程,这份不论何时何地都时刻注意的谨慎,也是严嵩稳立不倒的重要原因之一。
千万不要小看这份“谨慎”,你尊重别人无数次,别人可能记不住;但如果你忽视别人一次,别人可能就会记你一辈子。古语有言,“莫以善小而不为”,现在,这句话可以改成“莫以礼小而不为”。
徐阶手持圣旨,说道:
“有旨,严世蕃高拱张居正跪听旨意!”
这句话,也能直接证明徐阶早就知道了嘉靖皇帝的决定,更能证明徐阶对严世蕃的接连发问就是为了给其挖坑。
接着,徐阶开始宣旨:
“内阁掌国家中枢,上承朕意,下领百官,九州国运,亿兆民生,其任该何等临渊履薄方不负社稷之托!乃有阁员严世蕃高拱张居正议政处事屡屡浮躁,且互相攻讦,贻误国事。”
嘉靖皇帝需要一个充分硝烟的内阁,这种需要不仅体现在他能凭此牢固掌控内阁,更体现在他可以借此理由控制内阁阁员的升降、贬黜。这就是嘉靖皇帝的智慧,更是所有人都值得学习的智慧——没有缺点的人,不能用;没有*的人,更不能用。
接下来的一句话,徐阶呆愣了一下,接着说道:
“朕听纳严嵩徐阶建言,着将严世蕃高拱张居正除去内阁阁员之职。该三人各回本部仍任原职。内阁仍由严嵩掌枢,徐阶实领其事。另调李春芳、陈以勤入阁,补任阁员。钦此。”
这句话一出,高拱的眼神亮了,心中一定在想:徐阶老儿,原来是你牺牲了我和张居正,换来了你的首辅之实啊!
嘉靖皇帝爱甩锅,从不直接下令的习惯,我们都清楚;但这句话却是嘉靖皇帝用以挑拨“清流党”内部关系的利刃,徐阶被嘉靖皇帝结结实实地坑了一把。“严党”倒台以后,高拱和张居正肯定还会入阁,有了嘉靖皇帝的这次操作,到时候的内阁就还是一个充满硝烟的内阁。
嘉靖皇帝的帝王心术,可见一斑!
圣旨念完,严世蕃又是第一个站了出来:
“我虽然不是阁员了,可我还是吏部的堂官。我向内阁仍然举荐罗龙文或鄢懋卿接任浙江巡抚!”
严世蕃的这句话没毛病,但他就没看出嘉靖皇帝让他退出内阁的原因所在,还是一副“这些事都是我*,我得让我的人去善后”的糊涂模样。
高拱和张居正则紧跟其后,坚持推举谭纶出任“浙江巡抚”,“清流党”的内部矛盾先放在一边,和“严党”之间的争斗正处于关键时期,绝不能掉了链子。
只是,这种争论毫无意义,这个时候,吕芳站了出来:
“你们都不要举荐了,有上谕,浙江巡抚着南直隶巡抚赵贞吉调任。”
既然早就明确了新任“浙江巡抚”的人选,嘉靖皇帝此前为何还要求内阁“议一个人选到浙江去当巡抚”呢?
这又是嘉靖皇帝的帝王心术——即使退出内阁,嘉靖皇帝也不允许高拱、张居正和严世蕃之间的斗争平息,这是嘉靖皇帝掌握最高权力的关键所在。
嘉靖皇帝之所以选派赵贞吉出任“浙江巡抚”,彻查浙江贪墨案,有着非常理性的考虑:
首先,想要查出浙江贪墨案的真相,就只能选派“清流党”的人前往,赵贞吉是徐阶的学生,适合;但“清流党”就任“浙江巡抚”还有一个极为明显的弊端,那就是很可能会和严嵩的学生——胡宗宪,产生矛盾,甚至会影响胡宗宪的抗倭大事。赵贞吉虽然属于“清流党”,但却和胡宗宪是至交,也就不会影响东南抗倭的大局,合适。
好了,“浙江巡抚”、“浙江贪墨案主审”的人选确定了,吕芳还有指示:
“还有上谕,赵贞吉对于浙江事务尚不甚熟悉,你们可以举荐合适人选参与查办郑泌昌何茂才等人贪墨一案。”
关于这个“协同办案”的人选,严世蕃即使争了过来也已经无济于事,索性沉默不言;但“清流党”却志在一举扳倒“严党”,所以,张居正听完上谕,立马站了出来:
“新任浙江淳安知县海瑞和建德知县王用汲清正刚直,可以协助赵贞吉查办该案!”
高拱也赶紧给了支持——“我附议”。
我们来注意一下向来谨慎小心,一句话多不肯多说的徐阶,给出的态度:
“我认为高拱张居正推举海瑞王用汲是合适人选。阁老,吕公公,这两个人可用。”
表面看来,“清流党”领袖——徐阶,支持高拱、张居正的提议,属于正常情况;但徐阶这一次的表现,却绝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在努力争取高拱和张居正的好感,努力弥补刚刚圣旨中的那句话——“朕听纳严嵩徐阶建言,着将严世蕃高拱张居正除去内阁阁员之职”。
徐阶如此着急的支持高拱和张居正的提议,就是为了告诉两人:别生气,我还是我,还是你们的好老师!
可即使如此,高拱和张居正也只是暂时退出内阁,他们所在的“清流党”到底胜了一局,而昔日的小阁老,嚣张的严世蕃却一败涂地,被徐阶、高拱、张居正狠狠的虐了一把。更重要的是,类似这种被虐的情形,严世蕃今后还会遇到很多!
(本文仅基于《大明王朝1566》具体演绎情节和人设解析,并不以历史史实为依据,个人观点,欢迎提出批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