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节气节令的名字大多充满诗意和温暖,比如立春、春分、清明、谷雨、小满、芒种、白露、寒露等等这些感性平和的词,唯有“惊蛰”这个节令显得突兀、生硬。
“惊”,繁体字作驚,《说文》“驚”马骇也。辞典里解释“惊”字为害怕、精神受到刺激,感到不安等。“惊蛰”这两字和这个日子让人有些许不适感。
一直纳闷,古人何以用“惊蛰”这两个字为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节令冠以一个如“霹雳金刚”之类怪诞名字。诧异之间,我去乱翻书,方释疑。
据考,2000多年前,孔子带领学生到杞国考察。杞国,是夏、商时的一个小方国,位今河南杞县,春秋初迁到今山东诸城,后又迁至今山东泗水县域、今山东昌乐东南、今山东安丘东南,战国时亡于楚国。在杞国,孔子发现记录夏代历法、物候和农事的重要文献《夏小正》一书,《夏小正》的发现,是孔子对中国学术文化的又一大贡献,此书后收入《大戴礼记》。《夏小正》记曰:“正月启蛰”。
启蛰的“启”,繁体字作啟。《说文》,启,开也。字义为打开、启封、开始。“启”这个字用得很好,与二十四节气放在一起比较平实,主体色彩舒适。如今,日本仍然使用“启蛰”这个名称。
可是这个叫了数百年的“启蛰”到了汉景帝时,竟因为汉景帝叫刘启,为了避皇帝老儿名字的讳,“启”字改为了“惊”字。那一年,孟春正月的惊蛰与仲春二月节的“雨水”的顺序也被置换。同样的,“谷雨”与“清明”的顺次也被置换。
汉初以前为立春-启蛰-雨水-春分-谷雨-清明
汉景帝时为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
汉景帝刘启,是汉文帝刘恒的长子,西汉第六位皇帝,在位6年。刘启在位期间,削诸侯封地,平定七国之乱。其巩固中央集权,勤俭治国,发展生产。他统治时期与其父汉文帝统治时期合称为文景之治,并为其子刘彻的“汉武盛世”奠定基础,完成从文帝到武帝的过渡。
汉景帝只在位六年,他大概顾及不到这个节气的更名。只是孔子在《春秋》中“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的道统圭臬成为约定俗成的事,大家知道什么是忌讳,因而自觉不自觉都会把该改的改了。诸如唐太宗叫李世民,就把中央六部之一的“民部”改为“户部”;宋仁宗名赵祯,蒸包子蒸馒头的“蒸”字就得改为“炊”字。这种避讳一直延续到清代。我以为改“启蜇”节令为“惊蛰”,这“惊”字值得商榷。
启蛰,其实是个非常美好的节气,但此一“惊”,让这个日子的更美好更美丽打了些折扣。
古代典籍里有美好的描绘:
《夏小正》曰:正月启蛰,言发蛰也。
《吕氏春秋》桃,果名,花色红,是月始开。
《章龟经》曰:仓,清也;庚,新也;感春阳清新之气而初出。
我犹爱唐乐府:郊庙歌辞·五郊乐章·青郊迎神
缇幕移候,青郊启蛰。
淑景迟迟,和风习习。
璧玉宵备,旌旄曙立。
张乐以迎,帝神其入。
这样启蛰的日子,应是舒坦安定的。我依着启蛰吃梨的风俗,买了百果之宗的梨来吃,其寓意是远离虫豸对庄稼的伤害;远离病痛,当然包括折磨我们数年之久的新冠;还要远小人而近君子。吃着梨子的时候,我祈盼着有一天有好事者把“惊”“驚”大张旗鼓地改为启蛰,让启蛰这个曼妙节令的春风梳裹着眼、身和心。
“惊”的这些时日的现实是,俄乌燹火造次,他们的国度正是“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没溅泪,恨别鸟惊心。”
这一“惊”,确实值得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