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可摘星辰立夏变成太监,手可摘星辰立夏被刺

首页 > 经验 > 作者:YD1662023-12-07 19:32:16

手可摘星辰立夏变成太监,手可摘星辰立夏被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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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可摘星辰立夏变成太监,手可摘星辰立夏被刺(4)

高含章低着头,嗫嚅着不敢回话。

高暄又道:「你娘平时关在家里,想你想得眼都快哭瞎了。你倒好,在这里倒是快活的很。」

高含章不服,反驳道:「儿子也是怕惹人非议。」

高暄把眼一瞪:「你陪外祖母去礼佛,别人只会说你孝顺,又怎么会会议论你。」

高含章无话可说,只得低下头。

高暄见状,颇为头疼,但还是语重心长的对儿子说:「含章,你不要觉得你娘不好。」

「当年,我与你娘青梅竹马,互许终身。要不是谢英然横插一脚,现在的太子妃就该是她。」

「当年你娘与谢英然同时有孕,我们考虑再三,为了你能有一个好前程,才兵行险着,冒险把你和谢英然的孩子调换。」

「你娘冒着生命危险服了催产药,差点要了她半条命。」

「你被养在谢英然身边,你娘天天以泪洗面。」

「你自幼被谢英然养大,过不了心里那道坎,我都明白。可你要知道,谢英然其人,面忠实奸,心地歹毒。」

「你记住,你的生身母亲是谢家二姑娘谢纤然,她美好灵动,才华横溢,是我心里认定的唯一的妻子。」

最后,高暄又宽慰了儿子几句:

「孤知道你是个重情的人,看在你的面子上,孤到时候留她一条命就是了。」

惠安被这些话惊呆了,她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等二人出去半天后才偷偷从书房溜出去。

索性天色已黑,也没有被人发现。

惠安说,她当时就想去告诉我,但思来想去,怕被高暄发现端倪,因此才以这种方式引我出来。

说到这里,惠安忐忑不安地看着我。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很差,要不然惠安不会露出这种神色。

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手心更是鲜血淋漓,用尽全身力气才维持住自己没有倒下去。

怎么可能。

我有些茫然,怎么可能,他们怎么敢。

我的儿子是皇长孙,这么显赫的身份怎么会被人掉包,他们怎么敢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

高暄居然说是我搅乱了他和谢纤然的婚事,真以为当年的事没人知道吗。

当年我知道太子与妹妹有情,因此在知道赐婚的旨意之前特意去找他,说我无意于太子妃,愿和他一起去皇上面前解释。

可高暄是怎么跟我说的:「英然,我与纤然只是兄妹之情,你不要多想。」

家人也劝我不要多想,踏踏实实地当我的太子妃。

后来圣旨已下,更无更改的可能了。

我也曾经对高暄说过,愿以侧妃之位迎妹妹进东宫,但也被高暄回绝了。

随着时间流逝,这事也就罢了。

可现在,高暄居然反咬一口,把污水泼在我身上。

看我现在的样子,惠安吓坏了,她手忙脚乱地扯下里衣为我包扎伤口。

她跪在我面前,喃喃地说道:

「姐姐,你别吓我。」

「你还有我,你还有我啊。」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会帮你报仇的。」

「我帮你弄死那些贱人好不好,姐姐。」

我看着眼前的惠安,眼里浮现出入宫之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样子。

那时赐婚圣旨已下,宫里也拍了人来教我宫廷礼仪。

此时屋外一阵喧哗,不待我反应过来,宫里的嬷嬷已经眉头紧皱。

门帘响动,一身红衣的徐惠安像一阵风一样跑进来。

她满面怒容,进门就一声娇喝:「都给我滚出去。」

嬷嬷见是她,不敢造次,但还是陪着笑说道:「郡主,奴婢是宫里派来……」

话未说完,已经被惠安一鞭子抽到脸上。

那个嬷嬷当即惨叫起来,但看见惠安阴暗凶狠的眼神后,叫声就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一样停了下来。

惠安一字一顿地说:「滚出去。」

嬷嬷立即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跑了出去,屋里伺候的其他人也都一哄而散。

我看着暴怒的惠安,不解地问她:「你这是怎么了?」

惠安不说话,只是直直地看向我,眼里怒火冲天。

半晌后,见我不为所动,才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委顿下来。

她开口了,声音带着哭腔,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英姐姐,你不要成亲好不好?咱俩永远都不要分开好不好?」

原来是为这个,我不由地失笑,真是小孩子。

我上前拿下她的鞭子,又拉着她坐下,给她到了一杯茶,安慰她说:

「我嫁给太子后就是你的表嫂,咱们的关系就更亲近了呀。」

她把茶杯往地上狠狠一摔:「不一样,才不一样。」

看着四分五裂的茶杯,我也有些动气:「你发什么脾气?」

外人都说惠安郡主脾气阴晴不定,出手狠辣,我一直不以为然,她在我面前一向乖巧,像个贴心娇俏的小妹妹。

因此,看她在我面前发脾气,这还是头一遭。

惠安双目赤红,哭着说:「不一样。英姐姐,就咱们俩一起不好吗?」

我心里涌出一股恐慌,好像有什么东西失去了控制。

我艰难地对她说:「惠安,别说胡话。」

惠安还要再说什么,长公主来了。

她指挥护卫带走惠安,对我表示了歉意,并表示以后一定严加管教。

待她们走后,我无力的坐在那里,心里五味杂陈。

本以为惠安只是年少轻狂,过个几年也就过去了,没想到在我生下孩子三年后,她也进了东宫。

回过神来,我看着眼前这个姑娘,对着她摇摇头:「惠安,不要轻举妄动。」

「我会把事情调查清楚,在此之前你我就维持现在的样子。」

惠安点点头:「我都听姐姐的。」

我想了想,又夸她道:「今天的事你做得很好。」

惠安的眼神骤然亮了起来,就像一个被主人夸赞的小狗,就差摇摇尾巴了。

摇摇晃晃地回到寝宫,忍冬正焦急地等待。

见我这个样子,忍冬大吃一惊:「娘娘,您怎么了?」

忍冬是我从外祖家带来的侍女,跟了我二十多年了,是我的心腹。

她扶着我来到床上,又端来热水,绞了帕子给我搽脸。

我木木地坐在那里,任由她动作,脑子里却想着惠安说的话。

要是如她所说,在我生产当日,高暄将我和谢纤然的孩子掉包了,那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我是在娘家生的孩子。

那时离预产期还有不到半个月,家里来信,说是母亲病了,想见我。

宫里的收生嬷嬷都不同意我回去,是高暄力排众议,带着我回了娘家。

结果在娘家待了一盏茶的功夫,我就开始发动了。

我当时就要回宫,是谢府府医说我胎位不正,不能再舟车劳顿,才留下的。

我生的时侯情况不好,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折腾了一天一夜才生下的含章。

现在一想,整件事确实有蹊跷。

我自幼跟着祖父祖母长大,与母亲感情单薄,她生病了,又怎么会专门叫我回去呢?

从我怀胎开始,就有太医每三天诊一次平安脉,宫里久负盛名的太医都没看出什么来,为何一个谢府的府医,一眼就能看出我胎位不正?

还有,我的怀相一直很好,为何回娘家一会就早产了呢?为何在产房里一直都昏昏沉沉的呢?

可还有一点说不通,如果说是高暄和谢纤然联合了整个谢家偷走了我的孩子,那我身边伺候的人呢?

我当时回家,身边除了忍冬,还有立夏和管事太监平安,难道他们全被高暄收买了?

不可能,我摇摇头。

先不说别人,忍冬是我从老家带来的丫头,要是连她也背叛了我,那我就真的孤立无援了。

一声惊呼打断了我的思考。

忍冬发现了我手上的伤口,顿时惊慌失措:「姑娘,您的手?奴婢去叫太医。」

我决定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回来!」我沉声说道。

忍冬停下了脚步,扭头看我,向来沉稳的脸上写满了慌乱。

我深吸一口气,从床头拿了一个汝窑的天青色茶杯,往地上一摔。

瓷器四分五裂,在忍冬惊惧的眼神下,我把流血的手掌摁了上去。

忍着手心的疼痛,我轻轻对忍冬说:「好了,唤太医吧。」

第二天,当高暄过来的时候,我的手早已经被包扎好了。

高暄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完全不想惠安所说的那样对我厌恶至极。

我附和着他的话,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

可惜,什没看出来。

我状似不经意地问他:「含章昨天和你一道出门了,怎么今儿还没回来?」

高暄神色不变,只疑惑地问:

「昨日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岳母,含章跟着她回谢府去住一日,没派人禀告你吗?」

我做出一副刚刚想起来的样子:「瞧我这脑子。昨儿发生的事今天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高暄笑道:「是你太忙了。英然,自从你嫁入东宫后,未曾有一日得闲,这次就好好歇两天。」

这句话正合我意,我就顺势答应下来。

高暄走后,我在床上躺了片刻,借口想找人说说话,把我身边服侍的都喊了过来。

忍冬应该是猜出来出事了,过来后,默默地站在我身后给我捏肩。

那里能看到每一个人的表情与神色。

我让大家坐在小杌子上,围着我坐成一圈。

众人看出我心神不宁,都你一句我一句的凑趣。

「迎春,徐良娣那儿怎么样了?」我问道。

迎春有些不忿:「还能怎么样?精神焕发了呗。听说殿下昨晚陪了她大半宿。」

迎春是近两年才到我宫里来到,能言善辩,娇俏爽利,让我想起故人,因此我对她很是宽容。

我沉吟了一下,命她和赏秋去库房取了一枝通体通红的红珊瑚给惠安送过去。

惠安一直喜爱红色,这枝珊瑚我一直给她留着。

迎春虽然不情愿,也只能领命去了。

我又看向一直寡言少语的立夏:

「今天有新鲜的鲈鱼,你晚上做个玉婵羹,给含章开开胃。」

立夏点头应是。

我叹气:「还是这么个脾气,我常说啊,迎春的话应该给你一半,你俩匀匀就好了。也省得那丫头天天吵得我头疼。」

众人都笑了起来,叽叽喳喳的打趣立夏。

忍冬等声音下去后,也跟着凑趣:「这么个闷嘴葫芦,却做的一手好菜,尤其是小殿下,最爱吃你做的菜。」

我也笑着说:「我这当亲娘的,偶然给他做个饭,被他嫌弃的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是我亲生的呐。」

众人哄堂大笑,连立夏脸上也抿了抿嘴。

我迅速地扫过众人,见没有一个人露出异样。

我长叹一口气,惆怅地说:

「不知不觉,含章都九岁了,可我老觉得就好像昨儿才生的他。」

「哎,对了,你们谁还记得含章刚刚出生时的样子?」

「我这当娘的,生他的时候不太好,差不多在床上养了半个多月才见着他。」

太监首领平安回话:「奴才记得。」

我的身子一僵,忍冬立刻察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我强忍不露出异样,轻描淡写地说:「哦,说说看。」

「皇孙出生时,奴才有幸跟着娘娘一起回的谢府。」

「小皇孙刚出生时,才一点点大,那是奴才第一次见着刚出生的小孩,吓了一跳呢。」

袖子下我的手紧握成拳:「你一直在产房外伺候吗?一步都没离开过?」

平安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那倒也没有。当时娘娘情况有些不好,谢夫人说在相国寺供奉一尊观音,让奴才去取了。」

「等奴才回来,小皇孙已经出生了。」

我不着痕迹地出了一口气,又看向旁人:「还有谁,当时还有谁跟我过去了?」

立夏应道:「奴婢也去了,不过也没有见着小皇孙落地,殿下命奴婢给娘娘做吃的去了,说您吃了东西才有力气生产。」

随着她的讲述,我的心渐渐地沉了下去。但还是强打精神,夸张地开口:

「哎呀,既然没有一个人记着含章刚出生的样子,看来只有去问殿下了。」

我怕引人怀疑,又强撑着聊起了别的。

等到众人散去时,我才瘫软地倒在床。

身后的忍冬也涩着嗓音回答:「奴婢也没有见着小皇孙落地。」

「当时娘娘提前发动,家里一点准备也没有,殿下就命奴婢回宫给小殿下拿被褥。」

「奴婢当时想让别人去,是夫人说,小殿下金尊玉贵,容不得半点闪失,非要奴婢来拿不可。」

「等奴婢拿着包被回去的时候,小殿下正好出生。」

我接着又问她:「那你回去的时候,产房里可有我们的人?」

忍冬仔细想了想,脸色有些不好看:「没有,产室里没有我们的人。」

她一副惊惧交加的模样,不知所措地望着我,室内蔓延着一股窒息般的沉默。

许久之后,忍冬忍不住了,艰难开口:「娘娘可是听说了什么?」

我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了。

我盯着床顶的百子千孙帐,那是内务府送来的,宫里最好的绣娘用金丝银线绣了半个月才完成的。

见我沉默,忍冬绷不住了,伏地哭起来。

「忍冬。」我唤她,「你下午带着立夏做的鱼羹回谢家一趟,到了那里,给我仔细看看,看看那府里的究竟是人是鬼。」

「把我这些年在京里收拢的人手都用上,银子也别怕用。」

「还有,你不用急着回来,就算把京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当年相关的人给我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还有,给屠叔叔写信,让他进京一趟。」

忍冬领命而去,屋子里又是一般死一样的寂静,我把脸埋在被子里,绝望地痛哭失声。

晚上,高暄与高含章父子俩相携而来。

我忍住把俩人撕碎的冲动,挤出一个笑容:

「呦,真是稀客,我们的皇长孙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我对含章一向管教严格,他很怕我,一向与我不亲近。

但之前的他,对我畏惧里掺着孺慕,而不像现在,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也许是年龄小,还没有做到说谎信手拈来的程度,含章一直垂着头不敢看我。

高暄做出和事佬的样子,在我俩中间打圆场。

我冷眼看着如坐针毡的高含章,心里知道,无论结果如何,就凭他和高暄联合起来瞒着我,我俩的母子缘都已经尽了。

高暄借口有公务在身,只坐了片刻就走了。

他一走,我就打发走了浑身不自在的高含章,又沉思片刻,让平安去把何氏叫来。

何氏是高含章的乳娘,面忠实奸,不是个善茬。

我怕她教坏孩子,早就想把她打发出去,只是顾虑高含章,迟迟没有行动。

但现在,有这么一个人在高含章那里,反倒更顺我的意。

何氏过来了,我先是问了高含章的一些日常起居,见何氏对答如流,显然花了不少心思把持住了高含章的衣食住行。

我很满意,夸赞了她的忠心和能力,并给她了一个恩典,让她的亲生儿子做了高含章的宫外行走。

并暗示她,只要服侍好高含章,他们一家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何氏千恩万谢地下去了。

她是个聪明人,从来不会放过往上爬的机会。

夜色清朗,春风拂过廊下的玉兰花,传来阵阵花香。

现在,就等一个结果了。

这个结果来的很艰难。

忍冬心思缜密,很快就查清了谢纤然以及那些人的去向。

据忍冬说,谢纤然就住在谢府后边的一处小院里,有一道侧门相连,里面只有从小伺候她的奶娘及两个小丫头。

忍冬说,和谢纤然住在一起的,还有两个小孩,一个三四岁左右,一个七八岁,喊她娘。

我气笑了,在东宫,高暄除了我和惠安外,还有几个没有名分的侍妾,但除了我有孩子外,她们都无所出。

因此,宫里一直对我有所不满,认为我悍妒。

却原来,我白白被泼了一身脏水,他们在外面儿女成双啊。

找到谢纤然很简单,但找当年生产时在场的人就要困难得多。

由于时日久远,很多人都没了踪迹,尤其那个府医和当时接生的稳婆。

等忍冬千辛万苦地找到他们的消息时,才发现他俩都死了。

稳婆是家里走水,一家老小都烧死了。

而那个府医,在返乡途中遇到了水匪,也是尸骨无存。

看来是被*人灭口了。

忍冬询问我接下来怎么办,我沉默片刻,右手无意识地摸了下小腹。

这是我最近常做的一个动作:

「接着找,高暄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把人都*光,总有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些人找出来。」

我让忍冬去寻一个机灵点的人,要生面孔,不要和我们有任何牵扯的,去接近何氏的家里人。

忍冬应诺,但还是怀疑道:「何氏奸狡冷酷,去接近她家里人有用吗?」

我也知道,只是先下一枚棋而已,左右也费不了什么。

时光荏苒,转眼就是两个月过去了。

到了一年中最热的时候,高暄陪着皇帝去避暑了,他一走,整个东宫都清静不少。

听雨亭,往日关着的窗户全部打开,抬眼一望,就能看见湖里盛开的荷花和青翠欲滴的荷叶。

亭子的四角摆着冰盆,斜眼看去,能看见冷气如烟袅袅上升。

我躺在凉塌上,翻着账簿,这里记录了高暄父子俩的往来花销。

虽然我知道真正的秘密不会记录到这上面,但还是一页一页看得仔细。

这时,一支涂着鲜红蔻丹的柔夷捏着一粒莲子递到我的嘴边,莲子嫩白,但那手更是洁白无瑕,宛如上等的羊脂玉。

我微微张嘴,莲子瞬间滑入喉咙,甘甜脆嫩。

那玉手却不肯离去,调皮的摩挲着我的双唇。

「别胡闹。」我很是无奈。

「就胡闹,一本破账簿子有什么好看的嘛,你都翻了半天了。」惠安嘟着嘴,面上净是不满。

我只得放下账簿向她解释:「这里面含的东西可多了,就比如这一条。」

我指给她看:「上个月内务府送了几支湖笔过来,你猜他都给谁了?」

惠安猜测道:「送给外边的那两个小贱种了?」

我摆摆手,笑的异常开心:「总共九支笔,他自己留了两支,这损毁的两支应该是送出去了,可还有两支,你看看,都给谁了?」

惠安凝神一看,也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

「哈,他居然赐给了乳娘的儿子,哈哈,他给自己的亲兄弟一人一支,却给了一个奴才两支。哎呦,这可乐死我了。」

见惠安笑得前仰后合,我扶住她,不让她摔下去。

我摇摇头:「看来我们的皇长孙也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了,学会收买人心了,只是这收买的人也太上不得台面。」

惠安止住笑,对这话不屑一顾:「什么皇长孙,不过是大贱种生的小贱种罢了。」

我笑了笑,对惠安的话不置可否。

沉吟半晌,我和惠安商量,看她有没有法子找一个女人送进宫。

惠安问什么想的女人。

我的眼前浮现了谢纤然的样子,柔弱,高洁,如风中摇曳的梨花一样楚楚可怜。

惠安了然,说包在她身上。

这时,立夏进来汇报,说忍冬进宫了。

我就要起身,却被惠安又拉了回去。

她柔弱无骨地伏在我背后,胳膊紧紧地箍住我:「姐姐,你再陪我一会。」

声音黏腻,吐气如兰。

我无奈地又留了一会,才匆匆离开。

一回到寝宫,忍冬难掩兴奋地对我说:「娘娘,屠二爷到京城了。」

我也扯开一抹大大的笑容,二叔来了,真好。

二叔不是祖父的儿子,他姓屠名从善,是一个游侠儿。

当年祖父致仕以后,立誓要游遍大好河山,于是带了个老仆去出发了。

结果第一次出门就遇上了盗贼。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纵使祖父才华盖世,照样躲不过被劫财害命的下场。

危急时刻,是屠二叔路过,救下了祖父。

祖父看着被吓坏的老仆,雇了辆车送他回去,只身与屠二叔结伴同游。

我听祖父讲这段过往的时候,曾经不解地问祖父:「您就不怕他也不是好人吗?」

我这话可不是无的放矢,屠二叔身高八尺,满脸横肉,一看就是个作奸犯科的人物。

当时祖父哈哈大笑,说了我一句:「年纪不大,想的不少。」

见我不服气,他认真地跟我解释:

「老夫自认还是有几分看人的本事的。从善此人,性若稚子。」

事实证明,祖父看人很准。

屠二叔义薄云天,一路护送着祖父游历名山大川,后来又加上一个我,祖孙三人的足记遍布了整个王朝。

那是我最幸福张扬的日子。

我曾见过大漠孤烟,也曾去过烟雨江南。我见过钱塘江坡头汹涌,也登上过泰山之巅。

可幸福的岁月太过短暂,随着祖父故去,屠二叔远走江湖,我被困在这高墙深院。

二叔临走时,给我留下了联系他的方法,说只要我受了委屈,他一定回来给我出气。

我不愿意让这京城的纷乱打扰他,因此,即使在谢家被父母慢待,被弟妹敌视,即使我入主东宫时举步维艰,我也不曾联系他。

可现在,我还是把他喊了回来。

我压下了眼里的泪意,盘算着怎么才能见到二叔。

忍冬却说,二叔现在住在谢府。

闻言,我的心里更是酸涩,父亲一向瞧不起二叔这样的武夫,对他从来没有一个好脸色,可二叔为了我方便,硬是去受这个气。

当下,我梳洗一番,就去慈宁宫禀告太后,说要回娘家一趟。

得到应允后,我带着高含章,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到家后,母亲很是诧异,不明白我为何突然回来,待我说明来意后,她才不可置信地问:

「你疯了吗?一个穷打秋风的,也犯得着让你兴师动众的回来?」

我沉下脸:「母亲,慎言。」

母亲也动了气,虽不敢再说什么,却也拉下脸不再搭理我。

弟妹赶紧过来打圆场,她连说带笑地拉走了母亲,留下地方让我与二叔单独说话。

我给忍冬使了个眼色,她带人里里外外地看了一遍,才对我点点头。

不消片刻,二叔进来了。

一见他,我这三个月的委屈与愤怒再也刹不住了,我伏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二叔轻轻拍着我,柔声哄道:

「怎么了,小阿英?不怕,二叔回来了,有什么事二叔替你担着。」

我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把这段日子里的愤懑与仇恨通通宣泄出来。

二叔只是柔声哄我,像哄小孩一样。

待我平静下来,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全部告诉,,二叔。

他表现的很镇定,如果不看他青筋暴起的手。

他语气森然,问我:「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擦掉了眼泪:「二叔,帮我找到那个孩子。」

我与二叔约好,他今天就从谢府搬出去。

我让他住到我在城郊的一处农庄,那里是我的私产。

并且,我将这几年在京城置的几处产业都告诉了他,并给了他一个对牌,凭这个牌子,二叔可以任意调动我在京城的钱和人手。

二叔没有跟我客气,他拿着东西匆匆离去。

我也重新梳妆打扮,打算回宫。

这时,父亲和弟弟陪着高含章过来。

知道二叔离开,他如释重负,面色也好了很多。

我的父亲是翰林院学士,当年祖父说过,说他读书读傻了,清高迂腐,目下无尘。

这也就算了,偏偏还贪图美色,娶了一个愚蠢恶毒的老婆,结果连孩子也没教好。

父亲一丝不苟地给我行礼,又硬邦邦地规劝我现在是皇家媳妇了,不可老往娘家跑。

眼见气氛不对,我那长袖善舞的弟媳又出来说话了:

「娘娘既然出来了,不如用顿团圆饭再走。」

我摇摇头,在她不解的面色里指正她:「今日吃的不是团圆饭,二妹妹可不在这里。」

父亲拉下脸,母亲和弟弟也是骤然变色。

而高含章眼底闪过一抹惶恐与不忿,随即低下头。

我心中了然,原来都是知情人啊。

弟媳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敏感地觉察到不对,再不敢多说什么。

母亲打发走了弟妹,作出一副气恼的样子,生气地质问我:

「你妹妹不能来,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吗?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呵,这就是我的生身母亲。

我撇了眼垂头不语的高含章,故作不解地问母亲:「我该知道什么?妹妹为何不能来?」

「你……」母亲语结。

弟弟在旁冷冰冰地开口:「大姐当年把小妹逼得无立足之地,现如今倒是反问起母亲来了。呵。」

他冷笑一声:「真是好大的威风!」

包括高含章,眼前几人都是一副气愤难忍的表情,哪怕心里有所准备,我心中也是一片悲凉。

我制止了正欲开口的忍冬,平静地反问:

「我是圣上亲点的太子妃,当年也是你们劝说我不要相信流言蜚语。」

「现在,你们说是我逼她?」

眼睛酸胀,我知道自己此刻的狼狈模样,不愿让他们看轻,转身上了回宫的马车。

进了车,四周无人时,我才放任自己,让眼泪尽情流下。

这时,车帘一掀,高含章也扭扭捏捏的上来了。

我满心厌恶,看着高含章如做针毡的样子,正要打发他走,心里忽然一个念头闪过。

我把他招呼到跟前,一寸一次地用目光描绘着他的脸,看得非常仔细。

高含章满脸不自在:「母亲何故这样看我?」

我伤感地说:「时间过得真快啊,当年那个生下来像猴子一样的婴儿,也长这么大了。」

「当年产婆把你送到我怀里的时候,你那模样可是把我吓了一大跳呢。」

高含章猛一抬头,急迫地问我:「母亲在产房里抱过我?」

我好笑地点点他:「哪个当娘的没抱过自己的孩子?」

「不是,我,我听父王说,他说,母亲生我时难产,整个人都是昏迷的?」他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我故作诧异:「你父王是这么给你说的?」随后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你父王大概是想让你知道当母亲的艰难吧。」

「哪有他说的那么玄乎,我那时虽然不太好,但你落地还是知道的。」

「不信你回头问问忍冬,她当时也在产房里伺候,没有比她更清楚的了。」

「你父王连产房也没进,又知道什么?」

高含章惊疑不定,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我拨弄着手里的帕子,不经意地对他说:

「刚才我们说的,你的小姨,你没有见过吧?」

「她在家年纪最小,一直很受宠爱。」

「当年你父王对她也是神魂颠倒,迷恋得紧。」

「为了她,甚至不惜撒下弥天大谎,忤逆圣上。」

「圣上怕有后宫祸国的隐患,因此才点了我当这个太子妃。」

这当然不是真的,高暄要真有这份心,我也敬他是个男人。

可他面对强权是畏首畏尾,对待感情黏黏糊糊,到最后却要把脏水与苦果都推到我身上。

凭什么?

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告诉高含章,你的父亲,为了谢纤然什么谎话都能说,多年前他敢撒谎骗自己的父亲,现在他就敢骗自己的儿子。

我就是在明晃晃的挑拨,看看高含章是不是有勇气去质问,去调查。

如果他去调查就更好了,高暄为了保密,将当年的知情人全部灭口,这样固然能掩藏真相,可这同样也使自己百口莫辩。

你说当年把孩子掉包了,谁能证明这件事?上下嘴皮子一翻,就说孩子是谢纤然的,谁给你的脸?

是愿意当高贵的皇长子,还是当父母苟合的私生子,我很好奇,高含章会怎么选。

回宫后,宫人来报,说太子回来了。

我去找他,见高暄一脸喜色。

我挑眉:「有什么好消息,殿下也说给我听听。」

高暄含蓄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跟我炫耀道:「父皇在温泉避暑,特命我来监国。」

我做出大喜过望的样子,向他祝贺行礼。

高暄也是喜不自胜,但还是对我说:「越这个时候越要谨慎。」

我明白他的意思,应诺:「臣妾一定管好东宫,不给殿下惹麻烦。」

高暄对我点头:「你办事我向来是放心的。」

我含笑应是,一脸的与有荣焉,心里却焦躁起来。

高暄的身份越高,我的境遇就越危险。

现在他还顾忌上头的皇帝,只能和谢纤然偷偷摸摸地来往。一旦他登上皇位,他肯定是要让隐姓埋名多年的情人献于人前的。

报仇之日遥遥无期,这让我日渐烦恼,整日里寝食难安,人也瘦了许多。

我对外说是酷暑难消,整日里闷在宫里不见人。

我怕自己现在的状态见着高暄与高含章父子俩会直接发难。

这日,忍冬正劝着我多吃点东西,只听外面一阵喧哗求饶声,我正疑惑,殿门「砰」的一声被人踢开了。

抬眼一看,是气势汹汹的惠安。

她见我无精打采的模样,怒从心头起:

「我看干脆找包毒药,直接药死那几个贱人,省得你再这么折腾自己的身子。」

我失笑:「孩子话。」

她眼眶一红:「你要再不好起来,你看看我做不做的出来。」

我招呼她坐到我身旁:「要是只想让他们死,我现在就可以做到。我反正不怕被诛九族的。」

「可是,现在弄死他们有什么用?他们会以最尊贵的身份死去,一家人团团圆圆。」

「不,这太便宜他们了。」

「我要让他们身败名裂,我要他们夫妻反目,我要他们父子相残。」

听到我用最温和的声音说出最恶毒的话,惠安不仅没有紧张,反而更加兴奋起来:「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

「等。」我悠悠地说道:「等到我们羽翼丰满,再也不用仰人鼻息,等到这前朝后宫都处于我们的掌控之中。」

「惠安,我祖父曾是文坛领袖,百官之首。文官这边我会想办法笼络一批人,可武将那边……」

惠安立即接口:「那边我有办法,还有勋贵,我也能找出人来为我们所用。」

我歉疚地看着惠安:「只是这样的话,你就要去找你爹娘了。」

惠安的父母是政治联姻,俩人不合已久。

有了惠安后,俩人都以为孩子会被对方照顾,因此对惠安不闻不问。

要不是我随母亲入宫赴宴,发现了被欺凌得惨不忍睹的惠安,她不知道还要过多久这样的生活。

事后,夫妻二人拼命地想要补偿女儿,却始终于事无补。

我始终记得第一次见到惠安的情景,小小的一个小人儿,脸上带伤,身上恶臭,整个人却带着一股目空一切的睥睨,始终没有对三公主求饶一句。

这样骄傲的女孩,却冒着万劫不复的危险为我踏足东宫,并卷入这肮脏血腥的后宫纷争里。

惠安却不管我现在心思辗转,她眼睛咕噜咕噜一转,笑嘻嘻的钻入我怀里:

「英姐姐要是怕我为难,那就亲亲我好啦。」

临走之时,惠安理理头发,对我说:

「英姐姐还是太心慈手软了,不听话的狗,就应该直接打死。这样的事,姐姐下不了手,就有我来做好了。」

她走后,我喊平安进来询问情况,才知道刚才有几个奴才不长眼冲撞了她,被她直接打死了。

我知道那几个是谁。

自从知道高暄的面目后,我曾暗地里排查了自己手里的人,结果还好,信得过的人都没发现问题,倒是有几个外围的人是高暄的耳目。

我正发愁要怎么处置,不能太显眼,会让高暄起疑,惠安就直接帮我处置了。

事后,高暄旁敲侧击地问我怎么回事,被我搪塞过去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又过了有半个月,我借口祖父冥诞来找高暄。

「什么?出书?」高暄讶然。

「是。」

我对高暄解释,祖父这么多年笔耕不辍,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书文,而且致仕之后,更是游历名山大川,将各地的风土人情,奇闻异事都记录下来,现在我想找人把它们都编纂成册,出版以供人阅览。

而且现在开始整理文稿,在编纂,修订,出版,恐怕需要一段时间。

我暗示他,说不定到你登基的那天书籍正好面世。

高暄很兴奋,这很正常,以祖父的文学水平,这肯定是一部旷世之作,到时候,这就是他的一个大大的功绩。

我向高暄提出,希望能由含章出面主持这件事,一是让他长长见识,而是他是祖父的曾外孙,有他出面也名正言顺。

高暄欣然同意,并让我在一旁辅助。

他给了我任意出入宫门的权利,并且告诉我,只要全力以赴做好这件事,别的暂时都可以放下。

我当下就带着高含章出门,光明正大的与屠二叔见了面。

见面后,见我们聊起一些书稿,抄录的话题,刚刚还兴奋不已的高含章立即失了兴致,很快就找个借口溜走了。

他走之后,二叔才皱着眉问道:「给义父出书这事,真的要有这个家伙主持?」

我无奈的摊手:「不是他就是谢家的人,总比要我那父亲或弟弟出面要好吧。」

想起祖父那一对不争气的二叔,屠二叔的脸更黑了。

他无法理解地说道:「义父聪明绝顶,怎么后代除了你以外,别的都愚不可及呢!」

我哈哈大笑,多日来的焦灼愤恨一扫而空。

言归正传,我问及二叔近日的进展,向来果决的他迟疑起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底的不安对二叔说:「无论什么结果都没关系,给我一个明白话。」

二叔艰难的对我说了他最近的动作。

他说,当年的事事关重大,知情人肯定会灭口,唯一可能留下来的只能是一些关系亲近的人。他找到了当年母亲身边的管事嬷嬷,也是她的奶娘。

我知道她,当年我就是喝了她端给我的茶早产的。

二叔说,这个婆子现在已经出府养老,轻易不出门。

他派人去她家放了一把火,趁乱抓住她审问,用了些手段,总算问出些东西。

据这个婆子说,当年我*没多久,谢纤然也有孕了,见她整日里闷闷不乐,太子便提出了这么个偷龙转凤的主意。

预产期前,他联合谢家人,给我喂了催产药,把我的女儿换走了。

我紧紧地抓住二叔的胳膊,手劲大得都要嵌进他的肉里:「那孩子呢?我的女儿去哪儿了?」

二叔不忍地看了我一眼:「那孩子毕竟是太子血脉,太子想送到一户好人家去,是谢纤然自己把孩子要过去养,结果孩子没养住。」

二叔安慰我说:「听说太子也很生气,整整半年都不曾搭理她。」

「哈哈哈……半年,我女儿的一条命,就值半年。」

我心头滴血,恨不得把他们的肉一口口都咬下来。

好半天后,我才逐渐恢复平静。

出来的时间已然不短,我必须回宫去了。

我告诉二叔,我已向太子求了恩典,他可以借着编书的名义在京城里任意活动。

我让他给我去联系一下祖父的旧部,不需要说些什么,只借着这次由头多来往就是。

我还要他去找一些年轻但名声不显或家境贫寒的读书人,邀请他们一起参与这件事。

城西的浩然学宫是祖父一手建立,编书的地点以后就定在哪里。

我告诉他,不用担心钱财,太子殿下会源源不断的给我们送钱来的。

一天之内经历大喜大悲,我身心俱疲,回宫看到谢玉则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谢玉则心情明显糟糕,草草给我行礼后就要离去。

我想起那个婆子说的话,当年我的女儿夭折后,高暄或许心里有愧,冷了谢纤然一段时间,是谢玉则屡次劝说,二人才重归于好。

我看着眼前满脸不耐的谢玉则,很想问他一句,谢纤然是妹妹,我难道就不是姐姐了吗?我女儿的一条命,还比不上谢纤然的眼累吗?

但我还是忍住了,只是屏退了左右,跟他说起了悄悄话:

「你生气也是应该的,你是祖父的亲孙子,论理这编书的事该是由你出头。」

「可殿下……」我做为难状:「可殿下爱子心切,拗不过含章,只能随他去。」

谢玉则满脸阴鹜:「这事是皇孙殿下要过去的?」

我点点头:「他还小,没个定型,到最后肯定还是需要你这当舅舅的帮忙的。」

「唉,这孩子,从小就和我不亲。要不然,我就不让他胡闹了,他一个小孩子又懂得什么呢?」

谢玉则若有所思,随即转身离去。

怎么能不生气呢?这样名流千古的事情,人们只会记得主持的人,谁又在乎辅助的出力多少?

我含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犹如在包容一个不懂事的弟弟。

本来是打算回去休息的,现在看来得去高含章那里在转一圈了。

我得告诉我的好儿子啊,你的舅舅对你办的事很不满意,回头他要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可别生气啊。

毕竟,你们的感情一直都是亲密无间呢。

等到高暄开始明显变得烦躁的时候,我知道,时机来了。

想必这段时间他过得也不容易吧,谢纤然夹在哥哥与儿子之间左右为难,势必将火气撒到他身上。

这不,弄得他连监国带了的兴奋都没有了。

这日,高暄去看惠安,见惠安正在惩罚一名小宫女。

见高暄路过,那名宫女抬起天鹅般的脖颈,盈盈然,恻恻然地望了他一眼。

当晚,高暄就召了这名宫女侍寝。

听到消息时,我正摆弄着棋子,对忍冬说:

「太子召幸宫人这事,一定给我瞒死了,绝不能让外人知道。」

我需要一个高暄的孩子,他会是我最大的筹码。

随着编书紧锣密鼓地进行,我在文人嘴里的名声也越来越好。

现在,外面的人提起太子妃,都说我性怀宽仁,进退维谷,不愧是谢阁老带在身边教养长大的孩子。

或许是怕我抢了谢纤然的风头,自我回京后,父母一直都对外宣称我是在乡下长大的。

因此,我之前的名声确实不大好。

察觉到这股风向,高暄把我叫到跟前,支支吾吾地说了半天,意思就是不让我再插手这件事了。

我满面黯然,却还是答应了。

只是晚上,却当着高含章的面留下眼泪:

「娘还以为能在帮帮你呢,现在看来,还是得找你舅舅了。」

高含章眼中闪过一抹不快:「我自己就可以,不用麻烦舅舅了。」

我摇摇头:「孩子话。玉则是祖父的亲孙子,这事绕不过他去的。」

「不过没关系,虽然编书的功劳记到玉则头上,但咱们家里人都知道,我儿也有出一份力。尤其是你父亲,今后也会更加看中你。」

「父王也真是,朝令夕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高含章脸沉得要滴下水来,不停地摆弄身后的君子兰,娇嫩的花苞在他手里揉搓的不成样子。

「放肆!」我一拍桌子。

见高含章仍然一副不忿的样子,我苦笑:「含章,你也长大了,不可再这般小儿情状。」

「你现在是你父亲的独子,他看中你,惯得你这般没大没小,但以后呢,等你父亲有天……」我伸手往上指了指。

「那时候,你父亲肯定要广纳后宫的,到时候别的皇子出生,势必会分薄了你的宠爱。你要在这般没有尊卑,到时候如何自处。」

忍冬一直在旁边伺候,此时佯作不平地插嘴:

「只要有娘娘在,小殿下就是唯一的嫡子,又何必怕那些不三不四的玩意。」

听到那句「不三不四的玩意」,高含章脸皮一抽。但听到最后,他不由的陷入了沉思。

见他把这些话听进去了,我与忍冬满意的对视了一眼。

高含章脸上变幻莫测,到最后,他下定了决心,恳切地对我说:

「娘,您才是长在曾外祖父身边的人,他的想法和抱负也只有您最清楚,这个编书的事还得有您来做。」

「我去找父王,让他收回成命。」说完,高暄就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

高含章走后,我起身去整理毁在他手里的那盆君子兰,发现已经花落叶伤,便吩咐忍冬:「根子已经坏了,热了吧。」

当高含章这把淬了毒的刀,挥向他们自己时,我到要看看,那些人会怎么做。

时光荏苒,秋去冬来,不知不觉间,春天又一次降临大地上。

谁也没料到,当年就病病歪歪的皇上,会在长公主找的名医的诊治下,又拖了五年才咽气。

这五年的时光对高暄和谢纤然来说,一定无比漫长,心心念念的至高之位距自己一步之遥,却这么也够不到。

但这五年,对我来说,确是短暂而紧迫的。

幸好,多年的筹谋没有白费,就是现在对上高暄,我也是根基稳固,有一博之力了。

在先皇的葬礼上,我哭晕了过去,太医说我哀毁过甚,即便这样,我也硬撑着病体参加了葬礼。

一时间,整个朝廷都在传我孝顺贤良的美名。

坤宁宫主殿,我看着镜子里娇艳的容颜,拿起眉笔在那芙蓉面上点了一个花钿。

「英姐姐,你坐下,我也给你画一个。」已经被封为惠妃的惠安还是那个促狭性子,双眼放光,拿起眉笔跃跃欲试。

「胡闹!」我连忙制止她,她那双手拿鞭子还可以,作别的简直就是灾难。

俩人闹够了,一起歪在廊里看宫女喂鹿。

鹿是一对的,通体雪白,不知道是哪个地方进贡来的祥瑞,我看着喜欢,直接要过来养在后院里。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高暄是个傻子。

他甚至都没有发现,整个宫廷都已经落在了我的掌控之中。

甚至这宫里的侍卫,也有一半是听命于惠安的。

玩闹过后,惠安问我:

「咱们这位陛下登基都有半年了吧,怎么还不把他的相好接进宫里来啊?」

现在高暄身边也有我的人了,因此我很清楚内情:

「不知道该怎么安置啊。谢纤然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入宫当妃子的。」

「她还想当皇后不成?」惠安不可置信:「聘者为妻,奔者为妾,她不知道吗?」

「可她觉得自己不一样啊。她是高暄的真爱,又是高含章的亲生母亲,高暄所有的儿子都是有她所出,她当然觉得自己应该是皇后啊。」我嘲讽的说道。

「哈……真是的。」惠安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去宫门口喊一声,看高暄与高含章父子俩敢答应吗。她难道不知道,咱们陛下可不缺孩子,哎呦可笑死我了,英姐姐,你可得给我好好揉揉肚子。」

我看着她无赖的样子,只得去给她揉。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谢纤然不知道,高暄的心早就变了。

他已经不是那个为了谢纤然百般筹谋,万般讨好的少年郎。

多年的政治浸润,现在的高暄开始有了几分帝王的诡谲凉薄。

并且,高暄早就有了别的女人生的孩子。

当年的宫女已经被封为贤妃,膝下也有了一儿一女。

不止如此,宫里还有两个因为高暄偶然宠幸而生下皇子的人,也被封了嫔位。

现在的皇宫里,玉碟记录在册的皇子就有四位。

谢纤然的两个小儿子,早就成了一步废棋。

不知道等那俩孩子进了宫,发现自己是连玉碟都不能上的私生子时,会作何感想。

谢纤然被金屋藏娇,整日里关在那处小院里,如何知道外面的情况。

高含章与谢家人倒是知道,但高含章一直与她不亲近,谢家人怕刺激她,因此一直瞒着。

高暄或许对她还有情,但这些情分还剩多少就有待商榷了。

「那高暄是个什么意思啊?」笑过之后,惠安慵懒地询问。

「他想让谢纤然当贵妃,高含章也想让谢纤然当贵妃。」

「妙啊!」惠安抚掌大笑。

我的唇角也浮现笑意。谢纤然,你最看重的人已经给选好了路,你是走还是不走呢?

又僵持了三个月,谢纤然终于在娘家人的劝说下委委屈屈地入了宫。

谢纤然入宫前一晚,高暄来到坤宁宫,吞吞吐吐地把他俩这么多年的纠葛告诉了我。

高暄伤感地说:「当年本就是我俩对不起她,现在一起弥补好不好?」

「明天你就不要受她的礼了,要不她会难受。」

呵,你要弥补谢纤然,就要委屈我?

头一次,我拒绝了高暄。

他愕然,随即指着我训斥:

「英然,你怎么如此绝情。朕已经给你皇后之位了,为何你却不依不饶?」

「我的亲妹妹跟夫君偷情多年,还背着我有两个孩子,你却说我不依不饶?」我厉声质问他。

高暄词穷,随即气急败坏的说:「你,你,成何体统!来人!传朕旨意,皇后……呃……」。

高暄想了半天,实在罗织不出什么罪名,最后恶狠狠地说:

「皇后不敬君王,禁足坤宁宫。后宫诸事由惠妃打理。」

宫女太监跪了一地,纷纷叩首求他收回圣命,就连他身边的太监总管也劝他三思。

高暄理也不理,气呼呼地走了。

我对周围人说道:「没听见陛下的话吗?还不关闭宫门,以后诸事莫问。」

我又对高暄的太监总管说:「以后还请公公多关照了。」

他连道不敢,诚惶诚恐地退下了。

见人走远,我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我忍着恨意,和他们虚与委蛇了那么久,总算可以功成身退,躲在背后看戏了。

想到不用面对那些人,我连空气都觉得香甜许多。

到了晚上,惠安就笑眯眯地过来了,犹如一只偷到腥的小狐狸。

我看了好笑,故意拉下脸逗她:「我都被禁足了,你还笑?」

她不以为意,只对着我笑,鸦羽般的睫毛倒垂在盈白如瓷的肌肤上,整个人都透着光。

我也笑了,知道她看穿了我的目的。

该做的布局已经做了,接下来,就看看他们一家人是情深义重还是各自为营了。

第二天,谢纤然入宫了,带着两个儿子,直接被封为贵妃。

整个朝堂后宫都被惊动了,尤其听说皇后因为劝谏皇上被禁足的消息。

前朝的文臣反应最为激烈,他们纷纷上书劝谏皇帝,甚至打算以死明志,几位德高望重的宗室老王爷纷纷跑到太庙哭祖宗去了。

最后,还是高暄松口,不让那两个孩子入族谱才作罢。

同时,教女不严的谢大人被人喷了个狗血淋头,吓得躲在府里不敢出门。

不过比起后宫的热闹来,这些都不够看。

谢纤然甫一入宫就大发雷霆,据说是被高暄的后宫刺激到了。

就在她入宫的当晚,贤妃领着儿女拜见她之后,当着一屋子人,她对着高暄破口大骂,说他贪图美色,喜新厌旧,背信弃义。

气得高暄直接掀了桌子,让一屋子人都惊掉了下巴。

惠安背地里学给我的时候,阴损地说道:

「要是她还是豆蔻年华发个小脾气或许会有人哄,可现在看看她那个泼妇样子,简直丢人现眼。」

二人冷战了好几天,还是谢夫人进宫来找女儿诉苦才知道这件事情。

谢家最近日子很难过,出了一个魅惑君王的女儿,一辈子的清名毁于一旦。

眼见夫君儿子都丢了差事天天在家愁眉苦脸,谢夫人就想让自己女儿帮帮忙。

知道谢纤然现在的境遇之后,谢夫人恨铁不成钢,还没开口说什么,却被谢纤然责怪了一通,怪她知情不报,联合外人瞒着自己。

谢夫人是抹着泪走的。

到底听了亲娘的劝,谢纤然还是跟高暄服软了。

二人面上和好如初。

听说太子对她也很不喜欢,常常是冷言冷语。

谢纤然还去找高暄哭诉,说我把孩子养坏了。

她也不想想,她身为后宫宠妃。

而高含章是中宫嫡子,又爱惜羽毛得紧,怎么可能在明面上与她有过多的牵扯。

更何况二人即便是亲母子,长时间分离的情况下能有多少感情,何况谢纤然还有两个儿子要顾。

不过谢纤然的两个小儿子可真是个妙人儿,他们听宫人说太子多次顶撞他们的母亲后,竟然合伙趁高含章落单时把他打了一顿。

听到这里,我一愣,随后白了惠安一眼:「是不是你搞的鬼?」

惠安一脸无辜,给金丝玛瑙的梅瓶插上一枝鲜花。

被禁足的日子是我入宫后最舒心的日子,惠安像是要把这里打造成一个安乐窝一样,各种好东西流水一样往里送。

而且前朝后宫的消息,也一直源源不断地呈现在我的案上。

说回高含章被打之事,这事闹的人尽皆知,最后却在谢纤然的眼泪之下不了了之。

这天,惠安又带来一个大新闻,那边又惹事了,这次,遭殃的是贤妃的女儿。

物以稀为贵,高暄前前后后加起来有六个儿子,女儿却只有贤妃生的那一个,自然无比宠爱。

我也很喜欢她,看着她软软糯糯的样子,我经常会想起我的女儿,如果她还在,会不会也这么可爱。

小姑娘聪明会看山水,在宫里向来是横行霸道,除了我和高暄,谁都不怕。

就连高含章也半真半假地抱怨我和高暄偏心。

当时我是怎么说的来,哦,想起来了,我对高含章叹息:

「要是我有一个女儿,一定把她宠上天去,到时候你才知道什么叫偏心。」

高暄身子一僵,手里的茶盏滑落,高含章也讷讷不敢言。

现在,那个小姑娘死了。

她被谢纤然的小儿子摁在池塘里淹死了,据说贤妃当时就晕了过去。

高暄勃然大怒,无论谢纤然怎么求情都不管用,直接把那小畜生送到了家庙。

听到这个消息,我沉默良久,最终下定了决心。

我对惠安说,笑话看够了,计划开始吧,不要再有无辜的人送命了。

于是,在奶娘何氏以及东宫一众幕僚的鼓动下,高含章发动了政变。

高暄很疑惑,自己爱重有加的长子为何会突然发动宫变,并且*了自己的两个亲弟弟?

其实,如果他平时多耗费几分精力在自己儿子身上,就知道为什么了。

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高含章就一直很不安。

他处于一种随时可能被夺走一切的惶恐状态,自卑又自傲,阴暗情绪无人开解,在心里生根发芽,逐渐成魔。

他的身边围了一群见利忘义,鼠目寸光之徒。其中,以奶娘何氏的影响最大。

高含章对我和谢纤然都不亲近,对何氏却依赖得很,尤其是进几年,已经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原来我还在时,一直对何氏优容信重,导致她的野心越来越大。

自从谢纤然进宫,发现高含章身边有这么一个不是亲娘胜似亲娘的人,自然容不下她,几次三番要将她赶走。

何氏退无可退,只得兵行险着,撺掇着高含章造反。

而高含章,也认为亲娘更偏向弟弟,尤其是在打了太子后,那俩人居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让他威严扫地。

害怕父母会废长立幼,也过够了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高含章头脑一热,发动了政变。

以他的能力,这场政变本不该激起一点水花,不过没关系,我会帮他啊。

于是,出现了开头的那幕,高含章*了自己的亲弟弟,逼高暄退位。

听完我的讲述,谢纤然破口大骂,扬言生生世世都不会放过我。

我轻蔑一笑,这辈子你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我都能赢,何况下辈子。

高暄却开口求饶,他说他早就后悔了,他说自从谢纤然入宫后他俩就形同陌路,他求我在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

在他的喋喋不休声中,惠安一刀割破了他的喉咙。

高暄捂着血流如注的脖子,不甘地倒下了。

随后,又有人利落地解决了谢纤然。

我看着倒在地下,死不瞑目的二人,低声说:

「我的女儿在地下太久了,你们一家人下去给她赔罪吧。」

随后,武安侯过来,问我怎么处置太子。

我看着不远处还未熄灭的火光,对他说:「太子已经在叛乱中伏诛,哪里还用处置。」

武安侯心领神会。

我拉着惠安的手,迈过那条交织着鲜血与花朵的路,无视着周围或欣喜或畏惧的眼神,在一路跪下行礼的人的注视下来到乾清宫。

轻轻抚过桌上的每一样物件,我的手停在了玉玺之上。

感受着玉玺温润的质感,看着匍匐一地的人,我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底的野望,对跪在一旁听旨的掌事太监说:「传文武百官进宫吧,商议一下立新皇的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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