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正在热播的电视连续剧《生逢灿烂的日子》片尾，笔者听到一段熟悉的让人感慨万千的旋律，这就是《往事只能回味》。一看演职人员字幕，“流行音乐教父”刘家昌的名字映入眼帘。这位中国台湾流行音乐作曲家、歌手、电影导演，当年风靡大陆的琼瑶影视作品，不少缠绵悱恻的主题歌旋律都是出自他的笔下，像《月满西楼》、《一帘幽梦》、《庭院深深》等等。同时，刘家昌先生也是桃李满天下，邓丽君、凤飞飞、刘文正、费玉清等歌坛巨星都曾出自其门下。刘家昌先生不仅作曲简洁明快、婉转动听，而且作词也通俗流畅、寓意深刻，堪称词曲大家。在华语乐坛有“70年代的刘家昌，80年代的罗大佑，90年代的李宗盛”之说。
后来，笔者又陆续听到他的《梅花》、《中华民族》、《我是中国人》等豪气冲天的作品，被他的家国情怀和文人傲骨所感动。笔者写过评论《两朵“梅花”两岸开放——评阎肃先生的〈红梅赞〉和刘家昌先生的〈梅花〉》，发表在7年前的《词刊》上。记得鲁迅先生曾经评价陶渊明的诗歌，既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牧歌式的作品，又有“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的金刚怒目式的作品。细数刘家昌流传的歌曲经典作品，也是婉约与豪放兼具，小曲和大歌齐飞。这在音乐圈中并不常见。本文想就刘家昌先生的歌词创作，做一番深入的探讨。
一、 刘家昌的歌词作品是唱着跳着写的。为什么这样说？因为它的歌唱性、律动感非常强。纵观大陆一些歌词刊物上发表的歌词雕着意味浓厚，像诗不像词。殊不知，歌词是音乐文学，是时间的艺术，要上口、流动。比如他创作的《云河》，歌词不长，但非常口语化。仿佛从心里流出来似的：
云河呀云河，
云河里有个我。
随风飘过，
从没有找到真正的我。
一片片白茫茫遥远的云河，
像雾般朦胧地掩住了我。
我要随着微风飘出云河，
勇敢地走出那空虚寂寞。
通过音乐的二次反复，把抒情主人公的茫然愁绪渲染地淋漓尽致，造成一唱三叹的艺术效果。又如刘家昌的那首被无数明星翻唱的《梅兰梅兰我爱你》，歌词简短上口，易记好唱，适合边唱边舞。
梅兰梅兰我爱你，
你像梅花的着人迷。
你像兰花的年年绿，
见到了梅兰就想到你。
梅兰梅兰我爱你，
你像梅花的着人迷。
你像兰花的年年绿，
见到了梅兰就想到你。
我要永远的爱护你，
因为你梅兰有气息。
我要永远的伴着你，
今生今世永在一起。
这大概就是早期流行歌曲的特点，歌词不复杂，曲调律动感强，体现了现代都市人的快节奏生活，让人产生愉悦和兴奋感。
二、刘家昌的歌词有很强的故事性、画面性和带入感。他从艺50多年，创作了2000多首歌曲。在光鲜亮丽的背后，有许多心酸和故事。用故事来抒发人物情感，成为他重要的艺术特征。他多年前的《在雨中》，一开始就从容易触景生情的雨境里切入：
在雨中
(女)在雨中，我送过你；
(男)在夜里，我吻过你。
(女)在春天，我拥有你；
(男)在冬季，我离开你。
前四句交待歌中的男女主人公从热恋到分手的过程，一句一时空，一动作一结果 。接着四句对前四句进行总结升华：
(女)有相聚，也有分离；
(男)人生本是一段戏。
(女)有欢笑，也有哭泣；
(男)不知谁能，谁能躲得过去。
唱到这里，作者点到为止，又回到两人世界的冲突对话，把作品推向高潮：
尽管作者的人生态度未免有些消极，“只有默默的承受这一切，承受数不尽的春来冬去”，但却赋予作品主人公社会小人物的个性定位，没有脸谱化。第二段歌词内容没有变，只交换了男女对唱的前后顺序，让听觉不单调，又强化了反复就是力量的这一音乐魅力。再如刘家昌的歌曲《连心》，每次听到姚贝娜和张敬轩或刘家昌和刘子千的演唱，笔者都会受到强烈地心灵震撼。那种女人背后有男人，孩子背后有父母，从爱情亲情背后所体现出来的担当、安全感和力量，可以说，惊天地、泣鬼神。正如歌词中写的那样“这份真挚情感深到海底远过天边”、“真爱永不改变，不能缺少一半。”，你不得不拍案叫绝。
都说一个成功女人的背后，一定有一个甘愿付出的男人；一个成功孩子的背后，也会有一个懂得教育孩子的家长。《连心》叙述了一个人人心中有，人人笔下无的感谢人故事。
三、刘家昌的歌词作品有思想有筋骨。从某种意义上讲，一个成功的作曲家，也是半个词作家。因为他（她）们对歌词中要表现的人生理想和喜怒哀乐要有感同身受的了解，这样他（她）才能与词作家产生同频共振，谱出震撼人心的旋律。刘家昌先生何止是半个词作家，他就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词作家 。他在他的歌词作品里，倾注了深厚的家国情怀和人生理想。他的《中华民族》，让人听后荡气回肠。
青海的草原
一眼看不完
喜玛拉雅山
峰峰相连到天边
古圣和先贤
在这里建家园
风吹雨打中
耸立五千年
中华民族，中华民族
经得起考验
中华民族，中华民族
千秋万世，直到永远
刘家昌的歌词“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该词延续了他的歌词风格：肉里带骨，棉里藏针。如果说以“中华民族”为题来个同题征歌，一定少不了我国古代四大发明的展示、各民族儿女载歌载舞的描写和东南西北中伟大成就的罗列。而刘家昌的歌词，在表现此类题材时，却显得“低调地奢华”。他从纵横几万里和上下五千年两个方向切入，既简洁，又自然。抓住的动情点又符合“中华民族”的实际情况：地域幅员辽阔、历史古老悠久、人民多灾多难又坚强。他塑造的艺术形象是立体的、可感的、跨时空的：“一眼看不完”、“相连到天边”、“在这里建家园”、“耸立五千年”、“经得起考验”。而且，告诉你继续存在的条件是“只要黄河长江的水不断”。词中没有任何应景的政治术语和网络语言，还继承和发扬了中华民族优秀的传统文化精髓。记得汉乐府中有首被誉为“短章中神品”的民歌叫《上邪》。歌中女主人公连用五件不可能的事情来表明自己生死不渝的爱情：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
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充满了磐石般坚定的信念和火焰般炽热的激情。其中一句“江水为竭”，正是被刘家昌先生“只要黄河长江的水不断”一句所化用。
四、刘家昌的歌词往往开门见山、直抒胸臆。这或许是因为其传唱之作，大多是影视歌曲的缘故。剧情已经在剧中交待得很清楚，不需要层层铺垫营造氛围。只需要直击要害，一剑封喉。比如《梅花》
梅花，梅花，满天下
愈冷它愈开花
梅花坚忍象征我们
巍巍的大中华
看啊遍地开了梅花
有土地就有它
冰雪风雨它都不怕
它是我的国花
“愈冷它愈开花”、“梅花坚忍”、“有土地就有它”、“冰雪风雨它都不怕”等，正是梅花精神的典型写照。
五、 刘家昌的歌词很接地气，大多是中国人熟悉的人情世故、家长里短。刘家昌的歌词很接地气，大多是中国人熟悉的人情世故、家长里短。比如《我家在哪里》、《爱人不见了》、《无可奈何》、《爱的路上千万里》、《誓言》、《报答》、《念你》、《谢谢你》等。《报答》这类题材在大陆比较多，一般都是报答祖国、报答人民、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而刘家昌先生的这首《报答》对象是亲密爱人，比较新鲜。据他自己介绍，是邵逸夫先生和夫人去他录音室看望他，他被他们多年相濡以沫的夫妻生活所感动，写了这首歌。歌词没有华丽的词澡，只有朴素的话语、真挚的情感：
他还有一首《晚安曲》，据说是台湾许多百货公司关门提醒曲 。人们听到此曲，并不反感，反而有种恋恋不舍的感觉：
听到此歌，笔者想起乔老爷的那首耳熟能详的《难忘今宵》。前者是着眼微观：个人、小家庭的幸福安康；后者是关注宏观：中华大家庭的团圆美满。两者都很重要，不可偏废任何一方。
刘家昌先生流传的歌曲还有很多，这里只是他自己作词的冰山一角。他有句名言叫做“音乐没有新旧”，意思是好音乐不受时空局限。同样，好歌词也没有新旧。今天我们再读中国最早流传下来的第一部音乐文学总集《诗经》开篇《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没有人会觉得该歌词老了旧了。对刘家昌先生这样一位对华语流行音乐作出重大贡献的作曲家而言，往事值得回味，好歌常留心扉。
中国文艺评论新媒体总编辑：周由强
作者：朱小松，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中国音乐文学学会常务理事、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中国音乐评论学会会员、南京市文广新局舞台艺术委员会委员、国家一级编剧
编辑：AM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