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童话,我的个人理解是,把故事黑暗残忍的一面遮掩起来,专挑美好动人的一面讲给孩子们听。长此以往,营造一个“正义必将战胜邪恶”,“坏人都会受到惩罚”,而王子和公主真心相爱,从此过上幸福生活的美妙世界。
大概,我的想法与众不同,认为孩子本来就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只讲童话,只展示美好善良的一面,那么未来遇到许多真实残酷的事情,又将如何面对?与其叫别人来伤害我家小公主幼小的心灵,不如我亲自来给她上几课。
在我家闺女刚蹒跚学步的时候,一次看到我津津有味地吃辣椒酱。她伸着小手闹着要吃。我一再表示“辣椒很辣,宝宝不能吃”,可她瞪着狡黠的小眼睛,坚持伸着手,似乎认为老母亲的话并不可信。于是,我便真的拿辣椒酱抹了她的嘴。结果便是,女儿嚎啕大哭,我哈哈大笑,而我的母亲拿眼睛狠狠剜了我几眼,嘟囔着我这不靠谱的娘亲。
“吃辣椒酱”的后果是,直到现在,闺女都不喜欢吃辣椒,而只要告诉她某些东西不能吃,她是坚决不会轻易尝试。
等到闺女稍微大一些,我也开始学着其他母亲给她讲童话故事。比如豌豆公主。
从前啊,有一位王子,他好高骛远。(以下是我和闺女关于故事的热烈讨论。女儿:什么叫好高骛远?我:就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瞧不起别人。女儿:眼睛这么奇怪吗,这个王子应该很丑,我不喜欢。我:你喜欢不喜欢没关系,)这个王子想娶一位公主。可是,他走遍了全世界,也没有找到一位真正公主。(女儿:公主都躲起来了吧,他这么丑。我:嘘,好好听故事。)
有一天晚上,忽然起了一阵可怕的暴风雨,这时候有人敲门。(女儿大叫:是公主,一定是公主来了。)是的,公主来了。(我只能顺着闺女的话继续编故事,为自己的急智得意)可是,怎么知道她是一位真公主呢?王子走进卧室,把所有的被褥全部搬开,在十二张床垫子下面放了一粒豌豆。(女儿:豌豆好吃吗?我忍住笑:豌豆不是吃的)王子在垫子上面又放了二十床天鹅绒被(女儿:我知道了,公主怕冷),于是,夜晚这位怕冷的公主就睡在上面。
第二天,大家问公主昨晚睡得怎样?公主抱怨说:“......”(女儿:舒服极了啊!)不,不舒服极了。公主说:“我差不多整夜都没有合眼。因为啊,床上有一粒很硬的东西硌得我生疼,皮肤都发紫了。”女儿眼睛骨碌碌直转,她并没有听懂,反而异常气愤,哼,这么多的床垫和天鹅绒被,公主怎么会睡不好,她撒谎,妈妈,这个公主撒谎呢。
因为,她是一位真正的公主啊,皮肤娇嫩得可以掐出水来。隔着那么多的垫子和天鹅绒被都能感到一粒豌豆。于是,王子很高兴地娶了这位真公主。
可闺女一点也不关心王子和公主相爱的结局,她一心都在那粒豌豆上:“妈妈,你说,我睡在那么多的床垫和天鹅绒被上,会不会把那粒豌豆压扁?”“你是公主吗?”“我是公主啊,妈妈,我不是你的小公主吗?”
忍了许久,我还是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告诉她:其实啊,人人都相当公主,你知道么,而这位豌豆公主真正的命运是很悲惨的。
原本的童话故事中,并非王子探试豌豆公主,而是他的母亲。晚餐,王子的母亲把装着肉的盘子递给儿子:“吃吧,好孩子。你总嫌弃妈妈给你做的烤肉太老,这次总算给你弄到最柔嫩的肉了”。王子将盘中的肉,吃的干干净净,露出尖锐的獠牙,他满意地笑了。
“豌豆公主怎么了呢?”闺女紧张地问。
“这么大的姑娘了,夜晚随便在陌生人家里过夜”我嗤笑道:“你觉得对吗?”
“不对”闺女摇头:“可那是王子啊,王子......”
“王子都是好人吗?”
“难道王子不是好人?”她异常惊讶,嘴巴张得大大的。
“所以,豌豆公主只能活在童话里”不,真实的童话里,她都活不下去。如果生活在现实社会,她心思单纯,吃不得苦,又轻信别人,是那种被人贩子拐卖了还帮着数钱的女孩呢。
我叹了口气,并不打算将豌豆公主真正的遭遇告诉孩子。有些黑暗、冷漠和残忍,必须等她长了,自己去体会和发现。
等闺女又大了一些,有次吃鱼非要吃鱼眼。“好好的鱼肉不吃,怎么非要吃鱼眼?”我有些不解。她自己反倒咯咯笑起来,妈妈,小时候哥哥骗我说,吃鱼眼可以像孙悟空那样练成火眼金睛。当时,我信以为真。可是现在,我长大了,不再相信神话和童话了啊。但是,我还是想吃鱼眼。鱼眼好吃。
“哦,那你还记得豌豆公主的故事吗?”
“当然记得。”女儿口若悬河的把这个故事讲述了一遍,又总结说:“这个故事一看就是骗小孩子的。那么厚的垫子和二十多层的天鹅绒被,豌豆公主居然能感到一粒豌豆,逗我玩呢?”
我笑了,长大了的孩子,眼里果然再也容不下童话,也没有了想象。不知是可喜可贺,还是可悲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