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诗人刘禹锡给人的印象是一个热爱生活、积极乐观,性格刚毅且富于斗争精神的人。我认为这种观点不正确,没有真实展现出他的本来面目。那么,“真实的”刘禹锡又是什么样的呢?
1、“小人”得志方现本性:
刘禹锡(772-842),字梦得,洛阳⼈,⾃称汉中⼭靖王后裔。他⼗九岁游学长安,上书朝廷。⼆⼗⼀岁,与柳宗元同榜考中进⼠。
刘禹锡与白居易同年出生,公元800年,刘禹锡已经是官场上面的中层人物,而二十八岁的白居易才刚刚中进士。
公元805年正月,唐德宗驾崩,李诵即位,是为唐顺宗。原太子侍读王叔文,受到唐顺宗信任进入中枢。刘禹锡与王叔文相交甚好,遂被任命为屯田员外郎、判度支盐铁案,参与对国家财政的管理。由此可见年纪轻轻的刘禹锡是非常的有才,并且能攀龙附凤,用现代的话说就是善于拉关系、找门子!此时刚刚33岁的刘禹锡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国家级干部。而后来与他并称“刘白”的白居易,这时还只是在秘书省做一个校书郎。
那么,33岁就成功打入国家高层的刘禹锡又是怎样施展才华的呢?
王叔文进行的改革,刚开始朝中大臣也都是纷纷称赞、大快人心的,改革导向也是非常好的。
但王叔文等人太过于浮躁,他们一群人形成了自己的小圈子,对于朝廷中不愿意和自己站在一边的人给予打压。御史重臣武元衡不愿意和王叔文等人站在同一战线,便被刘禹锡打压,直接降职为右庶子。包括老臣韩皋、侍御史窦群等朝廷重臣也都因反对刘禹锡的意见惨遭贬谪。以至于后来,王叔文、王伾、刘禹锡、柳宗元四人被称为“奸臣四人组”,可以说,此四人在朝廷中是说一不二的,他们的话没有人敢不听。他们把持朝政、独断专权的行为使朝廷言论阻塞,整个朝廷犹如被乌云笼罩,暗无天日。
他们独断专行也就罢了,要命的是,他们为了使自己能一直独断专权下去,竟然让卧病不起的唐顺宗立太子,可这个太子并不是后来上台的唐宪宗,这必然就与之形成了无法和解的矛盾。
在宦官集团的精心策划下,805年八月初四,只当了七个月的卧床皇帝李诵,下发禅位诏书,传位给太子李纯。
新继位的李纯在历史上算得上英明神武,可这时候他是既得利益者,刚刚上台需要这些势力的支持,加之他与父亲政见不合,颇有嫌隙,所以他决定废除“永贞革新”的政策。
虽然革新派对此大为不满,但是很快,贬谪的诏书就到了。八月五日,李纯下诏,将王伾贬为开州司马,王叔文为渝州司户,驰驿发遣,即行递解出京。九日登基帝位,接着又下诏,将刘禹锡贬为朗州司马,柳宗元、凌准、陈谏、韩晔、韩泰、程异、韦执谊也分别被贬为不同地方的司马。史称“二王八司马”事件。
元和元年(806),宪宗皇帝大赦天下。许多流官被征召回京。刘禹锡的心中也荡起一丝喜悦。然而很快,这丝喜悦之情就被无情的冰水熄灭了。宪宗下诏:左降官韦执谊、韩泰、陈谏、柳宗元、刘禹锡、韩晔、凌准、程异等八人,纵逢恩赦,不在量移之限。 这就表明,刘禹锡等人在宪宗一朝是再无出头之日了。其实这也就是为什么后来因为一首“玄都观诗”,这些人就再次被贬的根本原因。
综上,刘禹锡少年得志,春风得意马蹄疾,而得势后的刘禹锡与权臣勾结把持朝政一手遮天。充分展露出“小人得志”后狗仗人势、上蹿下跳、排挤同行的真实面目。
2、“小人”失势最能任:
“小人”虽是贬义词,但真正的小人个个都能“拾得起放得下”,刘禹锡也不例外。
到达朗州任上不到一年,听闻王伾病逝、王叔文被赐死的消息,刘禹锡似乎也预感到了自己的未来。因此,此时的刘禹锡处处小心谨慎,忍气吞声。
刘禹锡被贬至安徽和州当一名通判,按规定通判应在县衙里住三间三厢的房子。可和州知县看人下菜碟,见刘禹锡是从上面贬下来的,就故意刁难。先安排他在城南面江而居,刘禹锡豪无怨言,还在门上贴对联:“面对大江观白帆,身在和州思争辩”。和州知县知道后很生气,吩咐差役把刘禹锡的住处从县城南门迁到北门,面积由原来的三间减少到一间半。新居位于德胜河边,环境尚可,刘禹锡没有半点怨言,且见景生情,又在门上写了一副对联:“垂柳青青江水边,人在历阳心在京。”
那位知县见其还是满不在乎,又再次派人把他调到县城中部,而且只给一间只能容下一床、一桌、一椅的小屋。半年时间,知县强迫刘禹锡搬了三次家,面积一次比一次小,最后仅是斗室。
大家可以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有人处处跟自己过不去,时时找自己的麻烦,很快就可能支撑不下去,甚至能生出“不活了,跟他拼了”的想法。但人家刘禹锡刘大人,以前的朝廷大员就是不跟这位势利小人怄气,不跟他计较,还欣然写下一篇超凡脱俗、情趣高雅的《陋室铭》。
从上可以看出,逆境中的刘禹锡确实是谨慎小心,忍辱负重。作为曾经的国家级要员,之所以能忍受一个小县长三番五次的欺辱,内心肯定是对未来充满了希冀。幻想有朝一日咸鱼翻身,前度刘郎今又来!
综上,刘禹锡是一个谨慎小心、善于自保的人,在一个当权的小县长面前都不抗争,更不可能去得罪当朝的权贵!并且从“思争辩”“心在京”可以看出,刘禹锡时刻表现出向往朝廷并“与朝廷保持一致”的想法,他绝对不是“大嘴巴”,也不可能随意就去讽刺权贵。
3、拍马拍在马蹄上:
唐朝对于官员的贬谪是比较人性化的,通常不会“一棍子打死”,而是会观察一段时间,再决定是否启用。刘禹锡本以为自己只要好好表现就能早日脱离苦海,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十年。
十年之后,他得以再次调回京城,于是写下了《游玄都观》。
有人说“这首诗表面上是描写人们去玄都观看桃花的情景,骨子里却是讽刺当时的权贵”,我认为根本不是那回事。“讽刺权贵说”只是当时权贵们的一面之词,内情也只有宪宗和当时的权贵们最清楚。当时其他的所有人包括之后历朝历代的人,都只是人云亦云而已。
首先,前两句描写看花的情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盛况。特别是“无人不道”四字更表现出人们看花以后归途中的满足和愉悦心情,显然是以桃花之美来衬托人们生活富足,社会繁荣。
其次,后两句分明是在“拍马”:这么美好的盛况,这么繁荣的景象“都是刘郎去后才出现的”,直白的说就是“没有了刘郎这批人,一切都更加美好了”。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当时刘禹锡等人被召回京,与他一起游览玄都观的朋友中就有白居易。而当时的白居易已经不是图书管理员,并且近两年在朝中正好得到重用!他们走着走着,白居易说:“梦得来此怎可无诗?”刘禹锡于是脱口而出:
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
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
非常明显,根据刘禹锡当时的处境以及白居易就陪同在身旁,他不可能不顾忌老朋友的面子!因此可以判断,这是一首“拍马诗”而绝非挖苦正值春风得意的“白居易们”。
那么,刘禹锡为什么会因为这首诗而再次被贬呢?
首先,中国文字博大精深,同一个字、同一句话可以有不同甚至是截然相反的解释。犹如“清风不识字”“正大光明”一样,清朝皇帝追究就可以*头,不追究就可以一笑了之。
其次,元和九年(814)八月,淮西节度使吴少阳病逝,其子吴元济手握重兵,公然与朝廷对抗。这个从德宗时期就显著的矛盾,在此时终于爆发了。可是,朝堂上却找不出一个能领军作战的可用之才,想到几年前宪宗曾为了彰显仁德而将程异召回,李吉甫趁此机会,建议将刘禹锡等人一并召回,让他们报效国家,将功赎罪。同时也彰显主上的大度。宪宗考虑再三,才听取了这个建议。但从内心里来说,召回刘禹锡等人宪宗是一万个不乐意!
再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元和十年还是宪宗在位,李纯在位期间唐朝甚至出现过短暂的统一,史称“元和中兴”。所以,此时的宪宗也只是例行公事落实被贬官员人性化管理而已,既然朝廷里有人想起用被贬的刘禹锡等人,自己也正好借机观察一下这些人有何改变,同时还可彰显自己的仁慈。但内心里肯定还是非常的讨厌他们,毕竟当初结下的梁子是永远无法化解的,更何况现在身边的这些人用起来还是非常顺手的!因此,只要有人适时提出反对意见或能找出那怕是一丢丢的把柄,皇帝就可以立即推翻调令重新发落。
当时的朝堂上仍然是刘禹锡之前的死对头在执政,他们栽赃、硬说刘禹锡是讽刺权贵这很正常。甚至不能排除宪宗把刘禹锡等人调回后又开始反悔,正好借着“桃花诗”的出炉与权贵们和演了一出双簧!也正是因此,当这些返京之人在得知是因为刘禹锡的“桃花诗”而再次被贬时,没有人反对、没有人力争,更没有人埋怨刘禹锡。因为他们心里清楚得很,皇上是从根上厌恶他们,刘诗只是个借口而已。否则,刘禹锡写诗只代表他刘禹锡,跟他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可以想象,就算老刘不写诗,皇上早晚也会找到其他的理由把他们再次贬出京城。
4、八面玲珑处处圆滑:
刘禹锡因为拍马拍在马蹄上而再次被贬,这一贬更是长达十三年之久。
宝历二年(826),刘禹锡和州任期将满,经裴度和李程的推荐,加之敬宗对祖父时的恩怨已经忘却,刘禹锡终于再次得到回京的圣旨。路过扬州时与白居易不期而遇,这两位多年的老友,只需稍稍叙上几句,各自便老泪横流。酒过杯空,白居易牵着刘禹锡的手臂吟道:
为我引杯添酒饮,与君把箸击盘歌。
诗称国手徒为尔,命压人头不奈何。
举眼风光长寂寞,满朝官职独蹉跎。
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
前半句“为我引杯添酒饮”,白居易这是明明白白在告诉大家,刘禹锡对白居易是恭恭敬敬,热情的为自己倒酒。前面说过刘白同年出生,刘已是中层干部时白才中进士,刘已是国家级要员了白还只是个图书管理员。如此的差距刘禹锡不但不在乎,而且似乎有些热情过头,这充分说明刘禹锡是一个“拾得起放的下”且极为圆滑的人。
后面几句很明显是对刘禹锡境遇的悲愤、不平,字里行间充斥着可惜甚至是怜悯。刘禹锡听罢便和了白居易一首诗道:
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刘禹锡的和诗前两句不气不恼,给人一种从此与世无争的感觉;第三句,更是把自己比喻成沉舟、病树,明白告诉大家自己不行了后人肯定行,将来的世界缺了他刘禹锡会更加美好,这不就是明显的附炎趋势吗?最后半句是典型的明哲保身:也就是在酒桌上有可能酒后失言,也有可能说了不该说的话,所以那只是“暂凭杯酒”长精神。也就是说,万一有人拿他说的某句话做文章,那可都是“醉酒之言”。可见,刘禹锡是一个多么谨慎、多么滴水不漏的人!
5、一个普通老人无所谓了。
宝历二年十二月,刚继位没多久的敬宗皇帝死于宦官之手。之后文宗登基,改元大和。828年,再次被贬十三年的刘禹锡回到京城。春天,又到了一年桃花盛开的季节。刘禹锡来到玄都观,满园都是杂草丛生,而当年那满天飞舞的桃花,如今却连树也找不到了。于是,他又很自然的生发出感慨:
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
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
此时,对于已经57岁的刘禹锡来说,回想往事,自己本打算通过拍马实现再次腾飞,结果却事与愿违还连累了一众朋友。现如今时过境迁皇上都换了好几茬了,自己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也该说些肺腑之言了,回顾当年那些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好多都已驾鹤西去,不自觉的就会觉得“活着就是胜利”,所以敢于大胆的说出“前度刘郎今又来”,爱咋滴咋滴吧。这恐怕才是刘禹锡唯一一次大胆且直白的内心流露!
很明显《再游》诗是刘禹锡真情的流露,也是对拍马不成反遭踢的报复,于是将错就错默认那就是在“讽刺权贵”。但这一次公开的叫板却没有人借文字来攻击他,其后的日子,刘禹锡也是得以颐养天年。这也间接证实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正确,《游玄都观》也绝对不是什么讽刺权贵的诗!
总结:刘禹锡初出茅庐时年轻有为,小人得志排挤同行;一旦失势,甘愿受辱,非常善于自保;处事圆滑,有机会便溜须拍马(虽然不一定起到好的作用);到老之后才做一回自我。
(创作此文参考了相关文献,如有必要酬谢或立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