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科技日报记者 张晔
4月2日是世界自闭症日。随着社会的进步和公众认识的深入，这些“折翼的天使”得到越来越多关注。
相比先天性的自闭症患儿，有一些孩子出生时一切正常，父母们也都希望他们长大了成龙成凤。但是，在3-4岁时（最晚不会超过10岁），这些孩子突然就出现不正常的现象，比如交流障碍、情绪焦躁等。
临床上把这种现象称为倒退型自闭症，国外叫儿童崩解症（简称CDD）。目前，对于倒退型自闭症的病因至今没有答案。更让人不安的是，这种特殊的自闭症发病率越来越高，造成的后果也比自闭症谱系（ASD）更为严重。
那么，这些原先正常的孩子为何突然不会说话了？倒退型自闭症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有没有办法改善倒退型自闭症患儿的症状？
一类特殊的“自闭症”
“我打算今年9月让小宇（化名）入学，他在培训机构上数学、英语、语文，都能学会，还能做题，中文识字达到200。”
电话那头是小宇的母亲，作为一名大学教师，她一度对小宇患上倒退型自闭症无法接受。经过几年的专业治疗和训练，现在她已经对小宇正常入学很有信心了。
小宇的母亲告诉记者，孩子出生后头两年基本正常，能说会唱，但是到了3周岁时出现明显的倒退，“一天比一天不爱说话，后来就什么话也不说，还会咬人、敲脑袋，情绪特别不好。”
正如影视作品中看到的，自闭症患儿会有些怪异的动作表现、时不时会出现难以控制的情绪和行为冲动，就好像跟我们处在不同的世界。专家们认为，自闭症不只是心理问题，更是实实在在的疾病。
《美国自闭症2020年报告数据》显示，每54个美国儿童中就会有一人患有自闭症。中国自闭症群体也多达1100万，其中，自闭症儿童200多万。
在《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DSM-4）》中，自闭症谱系障碍共包含了5种可诊断的类型，便是大家耳熟能详的阿斯伯格综合征、广泛性发展障碍/待分类的广泛性发展障碍、雷特综合征、儿童崩解症以及自闭症。
其中，儿童崩解症是一种特殊的自闭症，也就是倒退型自闭症。
有学者研究后发现，倒退型自闭症的发作大多是突然出现的，而在此之前，他们的父母并没有注意到孩子们的语言交流、玩耍运动和情绪发展有什么异常。
最典型的现象是，孩子能够以两个或三个单词来交流，后来就完全停止说话，或者只能说出以前能说的一部分；同时，还有可能存在社交和情感问题，例如以前很高兴被拥抱，而现在则厌恶身体接触；甚至还有一些孩子会有幻觉。
近些年，倒退型自闭症的患病率一路飙升，已经达到1/250甚至更高。一项最近研究显示，美国加州每150个孩子中就有一个患有倒退型自闭症。
免疫因子影响神经系统发育
自闭症至今病因不明，而倒退型自闭症患儿发病前后判若两人的现象，更是让临床医生摸不着方向。
目前，科学家对倒退型自闭症的成因，大多倾向于后天因素，即孩子出生后所生存的环境的影响。
人脑拥有多达上千亿的神经元，这些不断发出电信号的神经元组成密密麻麻的网络。大脑神经元之间的信号传递主要靠突触连接，而突触之间形成正确的连接，则需要大脑中免疫细胞和各种免疫因子参与它的“雕刻”。
许多自闭症孩子的神经突触异常，造成孩子听觉、触觉、嗅觉以及情感、认知障碍。“孩子出生后的头几年是大脑和神经系统发育的关键时期，由于患儿免疫系统紊乱，参与神经发育的大脑免疫细胞也随之易于出现紊乱，从而影响到神经系统发育，造成突触连接异常。” 南京医科大学高原青说。
其实，这种改变不仅来自患儿本体，甚至有可能在母体内就会发生，一项在丹麦进行的流调也发现孤独症的发生与孕期感染有关: 当孕妇在孕期感染风疹，影响到免疫系统，最终就会导致8%－13%婴儿出生后患有自闭症。
“我们的大脑中有一个血脑屏障，它就像一层紧密的薄膜，可以阻止许多血液中的危险因子进入大脑。生活在无菌环境中的小鼠，血脑屏障通透性更强，一些原本不能通过的分子此刻也能通过了。”高原青介绍说，这就意味着这些无菌鼠的体内发生了某种变化。
东南大学副教授周东蕊通过动物实验进一步发现，改善肠道微生物环境，对免疫系统影响极大。
肠道是人体最大的免疫器官，在肠黏膜（免疫系统）中有许多免疫细胞，比如B细胞、T细胞、DC细胞等。“它们常常需要在肠道微生物或其代谢物的激活下，才会正常工作”，周东蕊说，肠道微生态发生失衡后，多种免疫细胞可能得不到刺激，导致机体免疫失衡。
脑肠轴示意图。图片来源：欧洲药理学杂志
卫生假说或有可能改变肠道免疫
“2006年我发现，伴有哮喘的自闭症孩子在治疗哮喘的同时，自闭症的症状也取得了很好的效果，有不少孩子已经能够上正常的小学了。”中日友好医院儿科主任医师许鹏飞认为，食物过敏、哮喘和自闭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北京协和医院风湿免疫科尤欣教授说，大多数自闭症患儿（有研究报道称高达90%）并发消化道症状。为此，尤欣提出一个新的自闭症发病机制假说：自闭症的发生可能是在基因易感的基础上，在1~3岁免疫建立的关键时期，由环境因素触发，引起免疫紊乱和肠道微生态失衡，改变了胃肠道和血脑屏障的通透性，导致慢性的中枢神经系统炎症，从而影响神经形成、迁移及突触的建造。
小宇在婴儿时期也出现过敏现象，每次喝完奶就有肠绞痛。2018年，经过许鹏飞的诊断，小宇开始有计划地控制饮食、服用抗过敏药物等，对自闭症开展治疗。
自闭症患儿同时存在过敏现象也引起周东蕊的关注。她早在2007 年就发现，倒退型自闭症和多种过敏性疾病的流行病学规律符合“卫生假说”。
“我们通过大量动物实验去研究这一现象，结果与我们的猜测高度一致。”周东蕊说。
她研究发现，环境清洁度对肠道微生态有较大的影响。为了进一步研究是哪些环境因素影响了肠道微生物，她将环境中大量的微生物分离出来，对小鼠进行干预。结果发现，单纯的增加环境微生物对小鼠肠道微生态影响较小，而喂食灭菌土的小鼠免疫力明显高于对照组。
“所以我们认为，土壤是多种益生菌赖以生存的物质基础。”周东蕊说，缺少必要的环境条件，导致微生物在肠道内无法长期生存，进而影响人体免疫系统。她带领研究小组与许鹏飞合作，用传统中药“伏龙肝”（灶心土）与其他中药配伍，近三年对1000多例病人进行干预，对倒退型自闭症、过敏性鼻炎、哮喘、湿疹、荨麻疹都取得较好的临床效果。
“通过给小宇控制过敏，发现孩子越来越好了。”小宇的母亲告诉记者，从2019年3月至今，小宇一直在服用周东蕊教授的制剂。就在2个月前，小宇做过敏测试，除了西红柿还有一个加号外，其他都不过敏了，随之而来的变化就是，孩子的语言障碍、情绪问题都大大好转。
自闭症代表了一大类特殊疾病，对它的深入研究开启了“肠脑轴”的医学新时代。周东蕊表示，目前的工作还在不断的探索中，但是她坚信，倒退型自闭症是可以干预的。
来源：科技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