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原名甄英莲,是《红楼梦》中第一个登场的女性人物,原籍姑苏。甄士隐独女,眉心有一点米粒大小的胭脂记。四岁那年元宵看社火花灯时因家奴霍启看护不当而被拐子拐走。养大后原是卖给金陵公子冯渊,中途却被薛蟠看上,为此打死冯渊抢走了她,宝钗给她起名叫香菱。
幼年被拐,与拐子东奔西走,颠沛流离,素日遭受非打即骂,论理,这样的香菱应该不会认得几个大字,更遑论吟诗作赋了,毕竟当时的教育成本是极高的,一般人根本上不起学,能有钱买书的都是凤毛麟角。然而事实却非常出人意料,香菱不仅性情平和,温柔安静,竟然还会读书识字,连素来挑剔的王熙凤谈起她都赞不绝口,称:“差不多的主子姑娘也跟她不上呢”。
在第四十八回,薛蟠调戏柳湘莲在苇子坑被殴打一番后,决定南下,虽宣称是学做买卖,实则无颜见人,躲羞去了。然后,香菱就自由了,跟大观园的姐妹们混在了一起。
刚到大观园第一天,香菱便央宝钗教自己作诗,还得是宝钗勤俭持家,宝钗主张“女子无才便是德”,曾多次劝告姐妹们当以针黹女红为要,读书作诗不过是闺中游戏,兼香菱不过一个奴才,让其跟着住进园子已经是莫大的恩德了,故拒绝了,并称香菱这是得陇望蜀。
香菱毕竟不死心,默默来到潇湘馆寻黛玉,不想黛玉一听香菱来意,非常爽快应允。令人感到惊奇的是,在黛玉和香菱讨论诗词中,我们发现这个姑娘不仅是会读书识字那么简单,她竟然也懂诗词格律,懂韵脚,这样的诗词基础是一般只会认字的人没有的,正因此,林黛玉不过才指点一二,香菱便能作出像样的诗词的。
原文第48回“滥情人情误思游艺,慕雅女雅集苦吟诗”写道:黛玉已好了大半,见香菱也进园来住,自是欢喜。香菱因笑道:"我这一进来了,也得了空儿,好歹教给我作诗,就是我的造化了!"黛玉笑道:"既要作诗,你就拜我作师。我虽不通,大略也还教得起你。"香菱笑道:"果然这样,我就拜你作师。你可不许腻烦的。"
黛玉道:"什么难事,也值得去学!不过是起承转合,当中承转是两副对子,平声对仄声,虚的对实的,实的对虚的,若是果有了奇句,连平仄虚实不对都使得的。"香菱笑道:"怪道我常弄一本旧诗偷空儿看一两首,又有对的极工的,又有不对的,又听见说'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看古人的诗上亦有顺的◇亦有二四六上错了的,所以天天疑惑。如今听你一说,原来这些格调规矩竟是末事,只要词句新奇为上。"黛玉道:"正是这个道理,词句究竟还是末事,第一立意要紧。若意趣真了,连词句不用修饰,自是好的,这叫做'不以词害意'。"
香菱笑道:"我只爱陆放翁的诗'重帘不卷留香久,古砚微凹聚墨多',说的真有趣!"黛玉道:"断不可学这样的诗。你们因不知诗,所以见了这浅近的就爱,一入了这个格局,再学不出来的。
所以,香菱对诗词的认知,绝非是跟了林黛玉之后才会的,而是在此之前就学过的。然而纵观整个贾府,别说是一般丫头,即便是有头有脸的贴身丫头,也不见得能识文断句,就算是大家闺秀,也不见得能吟诗作对,如迎春就连格律也不懂,那么,一个四五岁就被拐的香菱,是如何学会读书识字甚至吟诗作赋的呢?
首先可以肯定,这与薛家无关,毕竟薛蟠是个目不识丁的呆霸王,唐寅庚黄分不清。姑子薛宝钗倒是学富五车,奈何其受封建思想毒害极深,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又岂会教一个丫头识字?所以,香菱识字甚至有着一般的文学基础,是在被拐期间培养出来的。
然而,一个被拐的女孩,即便不是食不果腹,衣衫褴褛,想要自由起码是痴人说梦的,香菱又怎么有条件去读书识字的呢?
据小编分析,这很可能是因为香菱在拐子手里是当做“扬州瘦马”培养的。
先来说说什么事“扬州瘦马”?其实也就是妓女。但不是成年女子,而是未成年女子。这里“瘦马”代表的意思不是指“瘦弱的马儿”,而是指那些被随意蹂躏、践踏的社会地位低下的女子。放到我们现在来讲,这个名词是完全否认了一个女性应该有的尊重、人格。而至于为什么要用“瘦马”来形容那一系列的女子呢?是因为这些女子从出生开始就被人抛弃,或者说是出生于极度贫穷的家庭,那么她们从小就被卖到一些商人的手中,经过商人特殊的培训再卖给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商贾大家等等。这里的“瘦马”是形象的比喻她们被低价买进,高价卖出,马儿在买进来的时候是极度瘦弱,没有人要的,但是在被卖出的时候,却被养的好好的,因此就能卖得一个高的价钱。
至于为什么在前面加一个扬州,是因为这项行业是在扬州这个城市最先开始流行的。然而也并不是所有的女孩都能成为“瘦马”,在这样一项落后的制度面前却还有限制。“瘦马”的挑选最为看重的便是“小脚”,商人们对“三寸金莲”的评价标准是“瘦、小、香、软”这四个字,这些女孩还会被进一步的划分成三六九等。一些样貌好的女子,则会被传授琴棋书画的女子,教她们读书、识字,次等的就不能读书识字了,只能做一点女工,学点化妆等等。
专门培养“扬州瘦马”的行业也因此诞生,这些人从贫苦人家抑或拐子手中买来多名幼女,经过精心培养后,再将其卖作富商小妾或送进秦楼楚馆,挣取暴利。
而在第四回,与贾雨村献策的门子就如此说道:“这一种拐子单管偷拐五六岁的儿女,养在一个僻静之处,到十一二岁,度其容貌,带至他乡转卖。”
很可能拐子将是将拐来的女孩作为扬州瘦马培养的。除了精通琴棋书画,吟诗作对,扬州瘦马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标志,便是有一双小脚,也就是缠足。
在第六十二回,香菱与芳官等丫头斗草,玩闹间被几个丫头推进了泥坑里,身上的石榴裙湿了一片,香菱不知所措之际,宝玉来了,见状忙叫她别动,文中写道:宝玉道:“你快休动,只站着方好,不然连小衣儿膝裤鞋面都要拖脏。”在这里,宝玉提到了膝裤。膝裤是覆盖于鞋面的套裤,状似袜子,多被缠足女子使用。可见香菱缠足。
在被绑架的那段时间里,香菱不仅学习了读写,还被迫缠足,她受到的教育完全遵循了“扬州瘦马”的模式。正因为这样的培养,她被人口贩子卖给了地方上的乡绅之子冯渊。然而,贩子由于贪得无厌,企图同时将香菱卖给有势力的皇商薛家,这一行为不仅导致了他自己的死亡,也使香菱陷入了更加绝望的境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