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时报》不久前发表的一篇关于意大利人口危机的报道在意国内引起持续热议。文章称，意大利是人口老龄化和萎缩速度最快的西方国家，已经处于被称作“银色海啸”的全球人口老龄化趋势的最前沿。意大利著名人口学家、《意大利人口史》作者罗西纳警告称，如果意大利不正视这一问题，全力支持和鼓励年轻家庭和职业女性生育的话，“它将永远是一个老龄化国家”。
出生率过低是导致意大利人口不断萎缩的主要原因。自2009年起，意大利的人口出生率开始出现不断下降的趋势。意大利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报告称，2022年意大利只有不到40万名新生儿，打破了该国历史上新生儿数量的最低纪录，同2008年相比锐减了30%以上。全国人口平均出生率仅有6.8‰，在欧盟国家中排名垫底。越来越多的夫妻决定不生育或只生一个孩子，以至于意大利的总和生育率只有1.25，远低于2.1的生育更替水平。如果照此趋势发展下去，意大利人口数量到2050年可能会减少500万，而到21世纪末恐将减半。意大利总理梅洛尼为此大声疾呼：“除非情形有所改变，否则意大利注定要走向消亡。”
与此同时，随着生活环境、食品质量和医疗水平的不断提高，意大利人均寿命越来越长，从而加剧了该国人口年龄结构的严重失衡。意大利人的平均年龄目前已达48岁，人口老龄化程度在全球范围内仅次于日本。意大利国家统计局2022年的数据显示，意大利65岁以上老年人口占到总人口数的23.8%，在欧盟国家中比例最高，到2050年更是有可能增至35%。而14岁以下年轻人口则只占总人口数的12.7%，在欧盟国家中排名最低。
持续多年的低出生率和老龄化问题犹如“双重人口打击”，给意大利社会带来诸多挑战，严重制约了该国的经济发展。首先是医疗保健和养老金等社会福利支出的大幅增加，给国家财政造成沉重负担。其次是劳动力市场短缺和人力资源流失，给经济增长和竞争力带来负面影响。三是社会整体消费需求和消费意愿不断减少，造成市场需求疲软。此外，数量庞大的老年人口还增加了社会服务和护理成本，给普通家庭带来更多经济压力。
为了解决这些问题，意大利政府陆续出台了提高退休年龄、改革养老金制度、鼓励生育等一系列政策措施。其中，提高生育率是解决人口萎缩问题的关键。为了支持家庭生育并帮助女性平衡职业和家庭责任，意大利政府这些年一直在对相关政策进行完善和调整，以适应不断变化的社会和家庭需求。例如，向低收入家庭提供育儿补贴；为育儿家庭提供税收减免；延长生育假期；支持和鼓励建设学校、幼儿园和托儿所等育儿场所，等等。此外，意大利政府还通过相关组织和机构开展宣传教育活动，以提高公众的生育意识。
遗憾的是，这些精心设计的针对性举措收效甚微，未能有效提高生育率。政府提供的各种补贴和优惠毕竟只是杯水车薪，养育子女的沉重负担，是每个家庭不得不考虑的现实压力。经合组织发布的报告显示，综合评估教育、医疗、托管、住房等各项开支，意大利的育儿成本高于大多数欧盟国家。更何况意大利经济长期增长乏力，高失业率和低工资是年轻人面临的普遍问题，很多年轻夫妻无法找到稳定的工作和住房，生活维持现状已是十分不易，对生儿育女更是望而却步。调查显示，大部分意大利人认为，抚养孩子的高额成本、害怕失去工作或对职业发展造成负面影响，以及缺乏为育儿家庭提供的服务是导致人们不愿生育的主要原因。
除了经济因素外，社会环境的变迁也是影响生育率的一个重要原因。随着意大利教育水平的提高，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追求个人事业和自由空间，而不是把生养子女作为人生的主要目标。意大利人的婚姻和家庭结构也发生了变化，过去祖孙三代甚至四世同堂的大家庭逐渐消失，选择单身甚至不婚的年轻人比比皆是，推迟结婚和生育时间更是成为普遍现象。统计数字显示，意大利女性的初育平均年龄超过33岁，在欧盟国家中又是最高的。
对意大利这样一个经济长期停滞不前的国家来说，人口结构失衡会引发严重的社会问题。最近，意大利政府又在研究新的举措，考虑增加相关补贴。可是资金从何而来呢？联合国发布的《2023年世界经济形势与展望》报告预计，今年意大利国内生产总值将下降0.3%，大概率将再度陷入经济衰退。意大利国家公共政策分析研究所的一份研究报告则显示，受经济长期不景气的影响，意大利人的实际平均工资近30年来下降了2.9%，是经合组织成员国中唯一一个工资下降的国家。在政府资金捉襟见肘、民众收入不升反降的严峻形势下，低生育问题成了一个看似无解的死局。有识之士指出，意大利当前最需要的是调整经济结构，鼓励改革创新，提高竞争水平，改善社会环境，让年轻人拥有更多的就业机会和更好的生活品质，从而打消其生育子女的各种顾虑，这样才有可能从根本上解决困扰该国多年的人口问题。
（本报罗马4月18日电 本报驻罗马记者 马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