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敬明的老家四川自贡,有恐龙,盛产盐,当地人还爱吃兔兔。图/百度百科
到灯塔去
如果不是新概念作文比赛,韩寒的高中还不知道要读几年。靠着体育特长被上海松江二中录取的韩寒显然走错了片场。在这所重点中学,韩寒至今仍然是尴尬的存在。他的成功让这所百年名校声名远扬,但又反复提醒着应试教育对其规训的彻底失败,毕竟,韩寒只在这里读过一年半高一。
1998年9月份松江二中开学的时候,就读于高一(7)班的韩寒以这样的自我介绍开始了自己短暂的高中生活,“大家好,我叫韩寒。韩是韩寒的韩,寒是韩寒的寒。从今往后,松江二中写文章的,我称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
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教室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一年后,韩寒拿到了第一届新概念大赛的一等奖。拿奖的过程充满戏剧性,由于没有收到复赛的通知,韩寒被单独加试一场。出题人将一张纸放进水杯里,随后离开。韩寒看着缓缓下沉的纸张,写下了文章的第一句“我想到的是人性,尤其是中国的民族劣根性”。
客观来讲,《杯中窥人》充满了表演式的深刻与老成,连韩寒也在多年以后评价这篇文章“其实那都是扯淡”,放在那一届获得一等奖的文章中,也算不上出挑。但对于刚刚萌生的新概念作文大赛来说,没有比韩寒更具话题性的代言人。
有多少高中生看完《三重门》之后,要闹着退学去当韩寒。图/百度百科
退学、开赛车、写博客、办杂志,韩寒始终身处舆论场的中心,又游离在体制之外。有人把他比作鲁迅,从某种意义上来看确实如此,上一个能够这样搅动中国公共舆论的作家还是鲁迅。只是学识的限制和与现实的分离使得韩寒难以在公共知识分子这个位置上呆太久,这种对于公共事务的介入很快沦为顺应舆论的姿态性批评。许知远将韩寒的这种成功称之为庸众的胜利。2014年以后,韩寒的博客不再更新。他转身投入电影行业,把成千上万的追随者抛在身后,任凭一张张落寞的脸消融在夕阳里。
2013年12月14日,郭敬明获得了南方周末中国梦践行者的称号。在得奖采访时,郭敬明揶揄道:“谢谢南方周末给我肯定,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认为南方系心中的少年英雄是另外一位,而我正好是他的反面,但今天没想到是我。”
当然这个称号的确更适合颁给郭敬明,毕竟从郭敬明的家乡到上海,需要跨越将近两千公里,而对韩寒来说,只是从郊区到市区的距离。
郭敬明一直想要逃离家乡,而新概念作文大赛就是他的赌注。为了拿奖,他把前两届的获奖文章条分缕析,买下七本萌芽杂志,裁下七份参赛表,投了七篇参赛文章。对于这场比赛,郭敬明的目标很明确,获奖,拿到保送或者加分,然后离开自贡。
郭敬明从不掩饰他的功利心,这点在他还未走红前就已经凸显端倪。胡玮莳是《萌芽》的编辑,熟识后郭敬明曾几次说自己要从家乡带腊肉给她。但当她有一次发表郭敬明作品的同时,配发了3篇评论,有夸奖有批评也有中间立场,杂志出版两天后,她的手机就收到郭敬明骂她的短信。
这样的精明让郭敬明更像是一个商人而不是一个作家,虽然出道即陷入抄袭指控,但并不妨碍他一手打造自己的青春文学帝国。在80后作家都选择继续往前走的时候,郭敬明选择停在原地,上海的风光已经足够好。郭敬明大概从未想过自己会输,随着80后的老粉丝逐渐回归现实而从互联网中退场,更为年轻的读者面对眼花缭乱的文化商品也没有了必须选择郭敬明的理由。这两年《爵迹》《幻城》接连失败的背后,是80后小资幻梦破碎的声音。郭敬明所构筑的精巧的青春帝国,已经在现实的冲刷下摇摇欲坠。
早期郭敬明的照片,非常喜欢一边留阴影,一边有阳光。图/百度百科
作为当年青春文学的三架马车,张悦然是唯一一个还行驶在文学这条道路上的人。在获得新概念一等奖后,张悦然密集出版了多部著作,大多数作品在新加坡写成,为了打发在外求学的无聊,也为了逃离计算机专业带给她的麻木和痛苦。很快,张悦然把青春的遗产透支得干干净净。在沉寂了十年之后,张悦然才带着长篇小说《茧》回归大众视野。
张悦然在多个场合讲述过《茧》的灵感由来,这个故事来自她的父亲。1978年,正在中文系念大学的张悦然父亲,把人生第一篇小说寄给上海一本杂志。小说题目叫《钉子》,源于他少年时目睹的真实事件。在他居住的医院家属楼里,一个医生在被批斗的过程中,被人从头顶摁下一枚铁钉,变成植物人,一直躺在医院里,凶手消失不见。小说最终因为调子太灰暗而没有刊登,失落在时间的缝隙里。
在大多数80后作家的作品中,历史始终是缺位的,他们笔下的主人公永远是悬置在社会现实与历史尘埃之间,他们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这样的写作在一定程度上完成了对既有秩序和存在的背离和解构,呈现出上世纪末年轻人普遍的精神状态,这也是他们得以获得追捧的原因。
然而随着80后作家与文化市场的无缝对接,曾经动人的青春文学就迅速坍缩为一种矫情且残酷的奇观被消费,而失去了指认现实的能力。在为数不多的剩下的80后作家里,重新认领历史似乎是不约而同的转向。通过对于父辈故事的重写和延续,使得断裂的历史被重新接续。80后作家在与父辈的和解中完成了对自身写作的超越。
已故的新概念之父赵长天曾说过,“毕竟,文学是一条寂寞漫长的道路,文学跟人有关,未必跟职业有关。我在意的是,文学能否成为他们的精神家园”。
80后文学作为虚构的乌托邦已然走向了衰颓,当热闹散去,80后作家亟需从告别青春的大梦,重返历史的现场,于废墟中重建家园。
参考资料:
《差生韩寒》,南方周末
《郭敬明,不为所动》,南方周末
《80后,怎么办》,杨庆祥,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