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人性 失去很多 ,失去兽性 失去一切” ——《三体》本质上是本反情感小说。
很多人说大刘的小说有一种浓浓的“性冷淡”风。里面的人物感情都十分淡薄、古怪,而且淡薄古怪的千人一面,毫无特点。这确实是实话。作为当代最优秀的科幻小说家,大刘就是这样一个死硬的理性派。不在自己 的小说中为情感提供半点舞台。而把所有精力都用于赞颂理性和表现他基于理性的瑰丽想象。
不过,在被改编后的《流浪地球》中,我们却看到了完全不同的一个叙事逻辑。在影片中,大刘极力赞颂的理性代言人科学家们,变成了一群经常出岔子的家伙——耗费巨资兴建的行星发动机动不动就熄火,重新点燃发动机的火石不就近存放,而是要笨笨的存在数千公里外,等出了故障再从地面上一点点运来。地球“逃亡”到木星时,由于轨道计算错误居然差一点掉到木星上去。最后还要靠主人公们“灵机一动”,才想出了点燃木星,把地球推出去的法子——如果说原作中大刘将人类的理性捧成了神,那么电影中则是将其黑出了翔。让人不禁怀疑靠这么一帮不着调的科学家,人类究竟是怎么撑过之前的逃亡生涯的。
与原小说里先知先觉的那帮半仙们相比,电影《流浪地球》里的科学家们太不着调了。
而与之对应的,原本被大刘鄙夷的情感则在这部片子中担当了救世主的角色。影片通篇都围绕主人公父子等人的恩怨纠葛展开,最终是,吴京饰演的父亲的自我牺牲,换来了地球上人类最后的逃生希望——在自己逃生,保留人类火种的绝对理性和自我牺牲,换取儿子和全人类存活的几乎不存在的希望之间。他毅然很不“理智”的选择了后者。而主人公号召全世界救援人员最后一搏的方法,也同样是发表一篇以情感人的演讲。应当说,人类的不着调情感在电影中不仅不是人类逃亡中的bug,反而成为了修补理性bug的关键角色。
总结起来说,小说《流浪地球》重理智而轻情感,是“以理服人”。而电影《流浪地球》是重情感而轻理智,想要以情感人。改动不可谓不大。
那么这种改动是成功还是失败呢?昱弟觉得其实该算成功。我们常把“科幻小说”和“科幻电影”这两个词汇连用,仿佛它们差不懂的两种艺术形式。殊不知两者差别十分巨大。阅读更多是一种左脑行为,科幻小说作为一种“用笔写就的思想实验”,只要作者脑洞清奇,思维严谨,观点独特就能吸引读者看下去。但科幻电影则不然,在观影过程中,观众们右脑的运用率比左脑更高,因此更容易被影片情绪而非其逻辑所触动。所以我们看到,美国好莱坞成功的科幻电影——无论《独立日》打外星人,还是《后天》《2012》应对世界灾难。最终都会落脚到主人公通过英雄行为来煽情上。这种叙事逻辑并非俗套,而是商业科幻电影想要成功必须遵守的一定之规。但大刘的小说,最薄弱的地方恰恰是描写亲情、爱情这样的普通人的情感。这就需要编剧在改编时必须做大量的工作,把这种倾向拧过来。用以情感人的思路重讲他的故事。在这一点上,电影《流浪地球》的改编时成功的。若说有美中不足,那就是一些人物情感上 的刻画、推动,相比好莱坞一流水平还是略显生硬而生涩。再加上演员功力有所欠缺,让影片煽情效果多少打了些折扣。
相比处理类似情感已经轻车熟路的美国科幻大片,《流浪地球》里对父子的纠葛的描写还是让人感觉有点牵强、生涩。
在电影《流浪地球》获得成功后,想必很多人会开始期盼刘慈欣的扛鼎之作《三体》能搬上大荧屏。不过,在昱弟看来,《流浪地球》改编的成功恰恰预示了《三体》改编的难度——《三体》想被改成成功的商业电影,也必须经过这种从“以理服人”到“以情感人”的重写,而改编这样一部巨著将十分考验编剧的功力。另外,与《流浪地球》中对人类情感的批驳浅尝辄止不同,《三体》对人类情感的批判是通贯全书的,甚至成为了该小说的灵魂所在,抽掉了这个灵魂,《三体》还能 称之为《三体》吗?这不得不 让人担心。由此看来,眼下断言中国科幻电影的春天 已经到来,恐怕尚且为时过早。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 记者 王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