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一代中国人来说,SARS病毒和它导致的非典型性肺炎是这片土地上最严重的几次传染病事件之一。不过,如果放眼世界,纵观历史,由于跟野生动物接触而感染的致命病原体,可不只有SARS病毒而已。不论是肆虐中世纪欧洲的天花病毒,还是如今仍在困扰人们的流感病毒,又或者至今也无药可医的HIV病毒,这些来自大自然的阴暗面,都曾经或者正在给人类带来沉重的灾难。在这些病原体当中,近些年来最骇人听闻的,无疑是埃博拉病毒了。大家一定会疑惑,这么恐怖的病毒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它又是怎么传染给人类的?它为什么如此致命?我们为什么至今对它依然束手无策呢?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我们就要追根溯源,来听听埃博拉的故事。今天带给大家的是一本广受好评的纪实文学,由美国作家理查德普雷斯顿所写的《血疫——埃博拉的故事》(上海译文出版社),让我们跟着他的角度,前往疾病肆虐的西非和阴云笼罩的美国,近距离观察这个致命接触。
森林死神
1980年元旦,生活在非洲肯尼亚西部的一位叫夏尔莫内的法国人吃完早餐,决定跟朋友一起出去走走。他们住在著名的埃尔贡山附近,山的周围是一片茂密的雨林,里面藏着一个叫奇塔姆洞的洞穴,这里就是夏尔和朋友郊游的目的地。
奇塔姆洞是埃尔贡火山喷发的结果,厚厚的火山灰覆盖了曾经的森林,经过七百万年的洗礼,变成了晶莹剔透的蛋白石,非常壮观。洞里人迹罕至,的确是旅游的好去处。夏尔和朋友在山洞里消磨了一整天的时光,之后他结束了自己的元旦假期,返回了工作岗位。
过了一个星期,夏尔感觉有点头疼,他想,也许是感冒了吧。但他不知道的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已经在他的体内悄悄繁殖。到了第三天,夏尔发现,吃阿司匹林已经不管用了,剧烈的头疼根本无法缓解。不仅如此,他的背部也开始出现剧痛,一系列症状随之出现,他开始发烧、干呕,眼球变成了血红色,身上浮现出大片的星形红斑。他的管家发现,夏尔连性格也不一样了,他变得易怒、反应迟钝。
来看望夏尔的同事意识到这种病不太寻常,建议他马上去东非最好的医院内罗毕医院治病。然而此时,夏尔的病情已经非常严重,他身体表面的红色斑点会聚成了大块大块的紫色瘀斑,眼球变成了红宝石色,呕吐也越来越厉害。
夏尔拖着病痛来到了内罗毕医院,这所东非最大的医院里人来人往,他只能安静地坐在候诊室里等医生。突然,夏尔崩溃了,他的头耷拉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吐出黑色的粘稠血液。等周围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夏尔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医务人员连忙把夏尔送进重症病房,一位叫穆索凯的年轻医生负责抢救,他把夏尔的肺部切开,排出淤血。经过抢救,夏尔的生命体征似乎渐渐稳定下来,穆索凯弯下身来查看他的情况,没想到,夏尔的呕吐又开始了。这次呕吐非常剧烈,黑色的呕吐物喷了穆索凯医生一脸一身。
第二天凌晨,受尽折磨的夏尔因为失血性休克,还是离开了人世。当时谁也不清楚,*死他的到底是什么。医务人员解剖了夏尔的遗体,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的内脏已经不成样子,肝脏变成了黄色,肠道黏膜早已脱落,体内仿佛每个地方都在出血,所有组织看上去就像腐烂的尸体。
怎么会这样呢?就在所有人疑惑不解的时候,穆索凯医生的身体也开始出问题了,他的眼睛变成了鲜红色。内罗毕医院那些经验丰富的医护人员很快意识到,穆索凯可能被夏尔传染了。于是,他们一边竭尽全力抢救自己的年轻同事,另一边马上把穆索凯的血液样本送往美国进行分析,没过多久,检验结果出来了:穆索凯似乎感染了马尔堡病毒。
马尔堡病毒是什么呢?其实,早在1970年,人们就已经跟它有过接触了。那一年,实验猴子身上携带的一种病毒席卷了德国小镇马尔堡,导致31人感染,7人在黑色血泊中死亡。医生还发现,马尔堡病毒会导致大脑和中枢神经不可逆的损伤。经过对比,内罗毕医院的医生们一致认为,夏尔和穆索凯医生是感染了马尔堡病毒。幸运的是,穆索凯医生死里逃生,身体奇迹般地恢复了。
大家可能会疑惑,这个马尔堡病毒跟埃博拉病毒有什么关系呢?其实啊,它们都属于丝状病毒属,这个命名来源于它们绳索状的形态。由于德国高效的疾控手段,马尔堡的疫情并没有造成巨大的灾难。然而在几千里以外贫困的非洲国家,人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埃博拉病毒的神秘来源
时间来到了1976年7月6日,在离肯尼亚不远的苏丹南部,一名男子进入了失血性休克状态,很快就去世了。他的遗体被简单处理之后,放在空地上供亲属告别。这个男人不善交际,除了他的亲人和几个朋友,没人知道他已经悄悄离开了人世。然而,他其实非常关键,因为他是人们所知的埃博拉病毒的第一位受害者,*死他的病毒,后来被命名为苏丹埃博拉亚型。为什么叫“埃博拉”呢?埃博拉河从这里潺潺流过,这个致命*手也因此得名。
很快,同样的问题又出现了,死去男子的一位朋友也因为失血休克而死,症状跟他一模一样。不过这个人是个交际花,喜欢参加各种各样的大聚会,可想而知,跟他有接触的人很多很多。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埃博拉病毒很快蔓延开来,像野火燎原一样席卷了整个苏丹南部。病毒把这里变成了巨大的乱葬岗,就连医院也无力应对,因为它本身也快成了医护人员的坟场。可奇怪的是,这场灾难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夺去几百人的性命之后,突然一下子消失了。
两个月后,一种更加致命的埃博拉病毒出现在了跟苏丹接壤的扎伊尔北部,也就是今天的刚果民主共和国。这里很多人感染疟疾,需要打针治病,然而因为贫困,一次性注射器在这里非常宝贵,一般都会重复使用。正是这种不良的卫生习惯,给流行病的爆炸式传播埋下了祸根。
有一位疟疾患者因为身体不适,去当地的一家医院治疗。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让自己生病的并不是疟原虫,而是曾经席卷整个地区的埃博拉病毒。要知道,埃博拉会袭击人体内除了骨骼和骨骼肌以外的全部组织和器官,导致全身出血,最终,感染者就像千疮百孔的人体炸弹,流出的每一滴血里都有成千上万个病毒粒子。就这样,病毒很快在医院里流行起来,医护人员也没能幸免。
一名叫做玛英嘉的护士在照顾病人时不幸染病,等来自发达国家的医生赶到时,她已经奄奄一息。从她体内分离出的埃博拉病毒,被命名为扎伊尔埃博拉亚型。虽然都是埃博拉病毒,但这种亚型的致死率却高达90%。但神奇的是,玛英嘉护士在去世前直接接触过的37个人,竟然都没有被传染。幸亏如此,否则这可能是一场灭绝人类的大灾难。玛英嘉的血清样本被送到美国,作为日后验证埃博拉病毒的工具。
时间一晃又过了十多年,1987年,一名叫卡迪奈尔的10岁男孩突发急病,被送到了内罗毕医院,接诊医生是曾经治疗过穆索凯医生的希尔福斯坦。根据经验,希尔福斯坦很快意识到,这个孩子可能感染了埃博拉病毒。他马上要求所有医护人员做好防范,然而他们的努力还是没能挽救卡迪奈尔的生命。
埃博拉病毒接连不断的袭击让全世界的医生坐立不安,要想防止它再度肆虐,就必须找到它的来源。就在这时,科学家们发现了一个细节——大家还记得咱们上一节提到的埃尔贡山的奇塔姆洞吗?科学家们发现,卡迪奈尔和夏尔都曾经去过那里,于是,研究人员决心去山洞一探究竟。不过,这趟旅行可能凶险异常,因为就在卡迪奈尔得病的前一年,美国病毒学家吉恩约翰逊证实了埃博拉病毒可以通过空气在猴群中爆发式传播。
为了降低感染风险,科学家们封闭了整个奇塔姆洞附近的区域,穿着当时最先进的防护服,开始了探索。在这个远古洞穴中,他们一共采集了七万多只会咬人的昆虫,捕捉了数以万计的鸟类、啮齿动物和蝙蝠。他们甚至把健康的猴子和豚鼠放进洞里,看看它们会不会生病。遗憾的是,科学家们一无所获,他们没有找到埃博拉病毒的踪影,实验动物也一直很健康,这个非洲死神,就好像从没在那里出现过一样——它到底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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