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7080农村年代的小说,70到80年代的重生农村小说

首页 > 经验 > 作者:YD1662024-03-23 23:34:10

文案:

穷得家里只剩下一条裤子的乡下小子沈庭生怀揣当年他爷给他订娃娃亲的信物,从城里带回来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

  让小媳妇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从此就成了沈庭生的毕生奋斗目标。

  只是小媳妇太过热情,实在让人有点儿吃不消……

  谢华香一觉醒来,回到上山下乡前夕,趁一手好牌还没被自己打烂,麻溜抱上将来能成大器的未婚夫的大腿,跟着生哥有饭吃……

  【阅读指南】

  1、七八十年代发家致富苏爽文

  2、女主重生,又娇又作,不喜勿喷

  3、年代美食文,半架空,勿考据

  4、1v1,甜文

重生7080农村年代的小说,70到80年代的重生农村小说(1)

试读:

第1章 重生回到七十年代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为什么这样红?哎,红得好像,红得好像燃烧的火……”谢华香在一阵熟悉的旋律中醒来,歌曲唱到“燃烧”两字的时候,谢华香的心习惯性地提了一下,果然,那个“火”字伴随着一阵“哧啦哧啦”的杂音一起从录放机中传了出来。

  这是谢华香她妈胡爱春最喜欢的一盘录音带,听的时间长了,磁带磨损,免不了音质变差,谢华香闭着眼睛都能数得出来有哪几处是磨损得特别厉害的,在心里默默地跟着哼了几句,谢华香突然睁大了眼睛猛地坐了起来。

  不对呀,这时候哪还有人用老掉牙的录放机和磁带,家里的这些东西也早就不知道扔哪儿去了,更重要的是,现在谢华香的身边哪里还有喜欢听《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人呢?

  触目所见是一张老式的木板床,以及自己身上盖着的白底红色碎花土布棉被,还有床尾那架掉了一块漆的双门立柜,这分明就是谢华香少女时代的闺房啊!

  怎么回事,莫非还没睡醒吗?谢华香伸手狠狠地拧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啊,疼!”她没忍住叫出声来。

  听到响动,胡爱春探个头进来:“醒了就赶紧起来,跟我上街排队买肉去,多大的人了,啥活也不知道帮着干,一天到晚就知道睡睡睡!”

  听着这熟悉的唠叨声,谢华香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对她来说,这中气十足的骂声,简直比天籁还好听,“妈!”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句。

  这声音却让胡爱春误会了:“怎么,我天天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伺候你们爷俩,现在说你一句还说不得了?你看看隔壁张家的姑娘……”说到这里,胡爱春话音一顿,想起隔壁张家的姑娘前儿才顶了她妈的班,已经在厂子里上班了,可自家闺女的前途还没有个着落呢,要是再安排不上工作,那就得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插队去了。

  想到这里,胡爱春有点泄气,悻悻地说了一句,“早饭在锅里呢,赶紧趁热吃了,今天副食店有新到的带鱼,我排队去,中午给你们炸带鱼吃。”

  谢华香含糊地应了一声,装着是揉眼睛,悄悄地抹去了一眶热泪,真不是做梦,一觉醒来,她回到了做姑娘的时候,爸妈都还好好地活着,她也还没嫁给郑永成那个渣渣,太好了!

  胡爱春唠唠叨叨地交待了几句,外面传来“咣当”一声,关上大门出去了,她就是这个样子,整天嫌弃谢华香不像别人家的姑娘会操持家务的是她,但从来不真正让她干活的也是她。

  谢华香心里暖暖的,一骨碌从床上蹿了下来,年轻可真好,连身手都特别矫健,她熟门熟路地冲到客厅,双手扒着挂在墙上的日历,定睛一看,1976年5月20日,这个熟悉的日期让谢华香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居然是这一天!

  这个时候人们还没有对“520”这个日子赋予特殊的意义,谢华香记住这个日子也不是二十一世纪的小年轻们所念叨的那个原因,而是因为这一天是她跟郑永成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上辈子的谢华香,活得很是有些矫情的,她把这个“相识纪念日”记得牢牢的,每年到了这个日子都要花样百出地庆祝,直到某一年的这一天,她设计了一个大大的惊喜,假装出差却突然回家,推开门的时候看见的却是郑永成和另一个女人衣衫不整地滚成一团,不堪入目的一幕。

  从此谢华香对这个日子深恶痛绝,老天有眼,居然让她重生回到了这一天,这一次,可再不能重蹈覆辙了。

  上辈子所遭受的那些苦楚、重生的喜悦,以及对于全新未来的憧憬,种种复杂的情感在谢华香的心中交织成复杂的毛线团,还没容得她静下心来整理清楚,大门就被“砰砰”地敲响了。

  老式的木门要么是从外面落锁,要么就是从里面上拴,谢家住在纺织厂职工大院里,隔离邻舍都是一个厂子里的熟人,大白天的只要有人在家,大门一般都不会上锁,胡爱春刚刚出去也只是把门掩上了而已。

  谢华香穿着拖鞋“吧嗒吧嗒”地跑过去,人还没到呢,门就被推开了,门口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催促:“谢华香你怎么回事,说好了八点半在大门口等的,我都等你半天了,你还磨蹭什么呢!”

  听到这把声音,谢华香的心里就产生了生理性的厌恶,她上辈子所遭的罪,可以说大部分都是拜这声音的主人,她从小到大所谓的“好闺蜜”唐桂英所赐,说句难听点的,现在的谢华香一见到这个人,就恨不得把她给活活掐死!

  唐桂英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端起桌上的一个杯子不管不顾地就往嘴里灌,期间还停下来“吧唧”了一下嘴,觉得甜丝丝的,味道还不错,又继续喝了起来。

  谢华香记得刚刚她妈出门的时候交待过,桌上那杯水千万不能喝,那是给她爸谢义平泡的药,她爸这几天便秘,怕他不肯喝,还特地加了点儿糖。

  见她喝这个水,谢华香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可一见这张令人生厌的脸,她就生生地忍住了,耐心地站在旁边,等她把一整杯水都喝完了,这才冷冷地说:“你走吧,我不去了。”

  谢华香觉得,自己当年真的是眼瞎了,这样一个女人,长得尖酸刻薄,性格霸道,颐指气使,自己究竟是怎么会跟这样的人成为好闺蜜的?

  不过那时候她既然连郑永成那样的男人都能看上,可见确实是眼瞎的。

  “不去?”唐桂英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你知不知道我多艰难才跟市委那帮人搭上线的,好不容易才约好了今天上午一起去溜冰,你说不去就不去了?”

  “反正我是不去了,你爱去就自己去吧!”谢华香一手扶着门板,做出要关门的动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谢华香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唐桂英也来气了,她是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从小到大,谢华香在她面前都是言听计从的,哪有过今天这样的态度,“约都约好了,你不想去也得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哪些都是什么人,真惹他们生气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谢华香“嗤”地一笑:“人是你招惹的,有什么好果子坏果子也是你吃,关我什么事啊!”

  唐桂英气得用力地噘起了嘴,她这一噘嘴,原本就过分肥厚的嘴唇就显得更难看了:“好啊,谢华香,既然我好心帮你你还不领情,那你就老老实实地下乡插队去吧!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帮你。”说完怒气冲冲地扭头就走。

  “慢走,不送啊!”谢华香在她身后说了一声,然后重重地关上了门,按照前世的轨迹,今天应该是她跟唐桂英一起去溜冰场认识了郑永成,郑永成对长相漂亮的谢华香一见钟情,穷追不舍。

  那个时候的谢华香只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小姑娘,见郑永成长得一表人才,家庭条件又好,还能帮她安排工作,摆脱上山下乡的命运,当然就被他迷得晕晕乎乎的了,一头扎进了那个让她痛苦了大半辈子的泥坑。

  唐桂英听了这话,气得更狠了,用力地一跺脚,更加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身份特殊,在这个大院里一贯是横着走的,更何况是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谢华香,真不知道这丫头今天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敢这样对她,唐桂英恨恨地发誓,至少得有十天不理她。

  谢华香自然不会把唐桂英的愤怒放在心上,她又想起了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今天除了是她跟郑永成那个渣男第一次见面的日子之外,其实还应该是她跟沈庭生初见的日子,可惜上辈子她只顾着去找郑永成,错过了这次见面。

  “沈庭生啊!”念出这个名字,谢华香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笑意,脑海里出现的却是一个英俊贵气、儒雅稳重的中年男人的形象,真不愧是财经杂志上宣传的儒商呢,一大把年纪了,还能深得老中青三代女性的青睐。

  “不对不对!”谢华香摇摇头,把脑子里中年沈庭生的模样赶走,这个时候,他应该还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乡下少年呢,据说当年胡爱春还把他当成了乞丐和骗子,大扫帚把人给赶走了,那模样,该有多穷酸啊!

  “噗嗤!”谢华香忍不住笑出声来,真的没法想象,年轻时代的沈庭生是什么模样的呢?上辈子在谢华香的面前,沈庭生永远都是那个成熟睿智的成功男人的模样,真的想象不出来,还未发迹之前的他会是怎么样一个模样。

  也多亏想起了沈庭生,才让谢华香忘却了刚刚唐桂英给她带来的不愉快,她哼着小曲儿去洗漱了一番,从衣柜里翻出一条白色底带着浅粉色小碎花的棉布连衣裙穿上,又把一头乌黑柔亮的及肩长发编成了两条麻花辫,看看镜子里的年轻姑娘,双眼皮大眼睛乌亮亮的,满脸的胶原蛋白,简直是青春逼人啊!

  谢华香对自己这个青春年少的形象非常满意,高高兴兴地走到厨房,锅里是胡爱春给她热着的米粥和馒头,米粥稠厚,馒头个大松软,让人一看就充满了食欲。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的条件都不怎么样,但谢义平、胡爱春夫妇是厂里的双职工,条件还算不错,而且就只有谢华香这么一个女儿,打小就没亏过她,不管是吃食上还是衣着上,都是尽着好的来。

  把早饭端出来正打算吃呢,门口又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礼貌而克制。

第2章 第一次见面

  谢华香的心狂跳起来,她下意识地就觉得,来的人是沈庭生。

  上辈子两人相见之后,做了十几年的朋友,也暗恋了他十几年,却一直因为自惭形秽的缘故从未表明心迹,直到临死前的那一刻,沈庭生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将复杂的感情毫不顾忌地袒露在她面前。

  在沈庭生注视着她的目光里,有癫狂、有痛悔、有最深沉的痛苦,也有绵绵不绝的爱慕和眷恋,在那一刻,谢华香突然就确定了,原来自己所有的爱恋都不是一厢情愿,只可惜,再也没有了时间。

  老天有眼,又给了她一次崭新的生命,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地、光明正大地爱他,不再留任何遗憾。

  距离那惊心动魄的一眼,虽然已经隔世,可对于刚刚醒来的谢华香来说,仿佛还是上一刻发生的事,她现在一心一意地,就想紧紧地回握住他的手,告诉他,其实她的心也是一样的。

  不知道她在饭桌前楞了多久,敲门声依旧不急不缓,极有耐心的,响三下,安静一段时间又继续响三下,非常有规律,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礼貌而有教养。

  谢华香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他家三代贫农出身,怎么养出了这么一副英伦绅士的做派?

  不管怎么样,对这一次提前了十几年的相见谢华香还是充满了期待,她迫不及待地小跑到门边,伸手拉向把手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紧张得心都快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谢华香猛地拉开了门。

  身着灰色土布衣裳的农村青年略带窘迫地出现在谢华香的面前,眼前的青年跟十几年后的他相差不是一点半点,面前的他又高又瘦,明显营养不良,略显凌乱的头发桀骜不驯地支棱在头上,肤色晒得黧黑,脸上由于疏于保养而显得有些干燥,嘴唇也干裂了,身上的衣裳洗得发白,裤脚吊得很高,明显已经不合身了,身上扛着拎着好几个蛇皮袋,模样有点儿不合时宜的好笑,跟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那个无时无刻不讲究精致的男人简直天差地别。

  但谢华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原来沈庭生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啊,略显稚嫩的脸上已经开始显露出饱含男人味的轮廓了,他的眼睛很大,瞳仁极黑,长长的睫毛比一般姑娘家都要翘得多,但配上英挺的鼻梁和轮廓刚毅的嘴唇,却一点儿都不会显得娘气。

  真帅啊,还这么黑这么瘦就已经这么帅了,以后长开了还怎么了得,这个男人,以后就是她的了,谢华香喜滋滋地想,定亲这玩意儿,可真是老祖宗的智慧啊!她一点儿都没想起来,她现在的这个身体,就在两天以前,还在跟朋友们高谈阔论,痛斥封建包办婚姻这种恶习迫害了多少女性同胞呢!

  看见他紧张的小模样,谢华香突然就不紧张了,现在的他还不是那个成功的企业家呢,还只是一个到了陌生人家里会紧张拘束的农村小青年。

  “还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啊!”谢华香热情地把人拉了进来,帮着他把身上的蛇皮袋往下卸,“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啊,这么沉,你不累吗?”

  蛇皮袋里沉甸甸的,是一些乡下的土特产,红薯、玉米什么的,不值什么钱,但谢华香听他说过以前家里很穷,在他开始做生意之前,几乎就没有过可以吃饱饭的时候,要拿出这么多可以填饱肚子的土特产,对他来说也是很不容易的。

  但既然这时候就遇上了他,谢华香肯定是不会让他吃亏的,于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把东西往地上一放,双手推着沈庭生就往饭桌旁走:“快坐,这么远路赶过来,肯定累了吧,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吧!”说完抓起一个大馒头就往他手里塞。

  急得沈庭生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饿!”话音刚落,肚子就凑热闹般地“咕咕”响了两下,还好他皮肤黑,看不出来脸红,但那模样确实是挺窘迫的。

  这姑娘实在是太热情了,他一路打听着找到谢家,还没问清楚是不是他要找的人家呢,这万一找错了,还吃了人家的东西,这多不好意思啊!

  沈庭生一边推拒一边问道:“请问这里是谢义平同志的家吗?”

  “可不是嘛,谢义平是我爸,我叫谢华香,你叫我香香就可以了,来来来,快坐下,先吃点东西再说。”谢华香不由分说拉着他坐了下去,又把馒头塞他手里,“快吃!”

  这馒头都塞到手上了,再放下去也不好,沈庭生也确实是饿了,听到找对了地方,心里松了一口气,便也不客气了,大口咬了起来,白面的馒头就是好吃,松软、香甜,让人吃了一口还想一口,根本就忍不住。

  谢华香见他吃得香甜,心里也高兴,打量着他的样子,风尘仆仆的,不由问道:“什么时候下的火车啊?昨晚睡在哪里?”

  沈庭生把嘴里的馒头咽了下去,这才回答:“今早才到的,昨晚在火车上过的夜。”

  实际上他昨天中午就到了,但谢家曾经搬过家,以前他们是跟谢华香她爷爷一起住在谢家的老房子里的,后来纺织厂里分了宿舍,他们家才搬过来这边住。

  沈庭生按照他爷爷留下来的老信件上的地址找过去,那边早已物是人非,结果他一路找一路打听,直到晚上才找到纺织厂大院,想着时间不早了不好打扰,便打算第二天再上门。

  只是他去招待所打听了一下,住一个晚上就要一块钱,这一块钱在他们乡下能买好多东西了,这么住一个晚上就花出去,实在是舍不得,沈庭生想着自己来的时候路过那座桥的桥洞倒是个能遮风挡雨的落脚好地方,反正现在天气已经开始暖和了,他一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随便什么地方都能凑合一晚上,哪里就值得花这个钱了呢。

  后来他住桥洞的时候还遇上了从农村带孩子来城里看病的一家四口,因为孩子的病一直都治不好,带来的钱都用完了,实在没有办法之下只好打算放弃治病回去了,回去之前,身上的钱买了车票之后就再也没有剩余的了,车站的人又不让他们在候车厅过夜,只好也找了这处桥洞凑合一个晚上。

  沈庭生见他们实在是可怜,孩子都饿得“哇哇”哭,其它的忙他也帮不上,只好把身上带的干粮全部都给了他们,因此早上起来的时候才会饿着肚子上门,闹出了刚才的笑话。

  不过这些话就没有必要细说了,沈庭生只简单地说是刚下火车的就算了。

  实际上他上门之前,还特地找了个公共厕所,洗干净了头脸,拧了毛巾擦了身,换上了特地带过来的一身唯一能见人的衣裳,这才过来的,不然在火车上待了那么多天,浑身腌臜,又脏又臭的,怎么好意思见人。

  仅是这样,就已经够让谢华香心疼的了,这个时候的绿皮火车是怎么样的状况谢华香知道,以他现在的经济能力,买的肯定是硬座,说不定为了省钱还会买站票,这一路过来有多辛苦就可想而知了。

  难怪把人都饿成这样了,换成别人搭乘了几天火车的样子谢华香肯定会嫌弃的,可这是沈庭生啊,她嫌谁也不可能嫌他。

  谢华香心疼地把盛粥的碗往他面前推了推:“从云南过来坐火车得好几天呢,很辛苦吧!”顺便用手撑在下巴上,有些痴迷地看着他,年轻时候的沈庭生,虽然粗糙了许多,但别有一份生涩的帅气。

  沈庭生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说起来不好意思,他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呢,主要是他太饿了,这谢家的姑娘也太过热情,一见面就表现出跟他很熟的姿态,连他也跟着失态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放下手里的食物,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掏出一叠他爷留下的老信件,刚想开口解释,谢华香就拦住他:“好了,不用说了,这些待会我爸回来再说吧,我知道你是谁,我爸常提起你们家呢!你是沈家的后人,对吧?”

  事实上这之前谢义平并没有提过沈家,关于沈家的事,她全都是听沈庭生自己说的,甚至还跟他一起回过一次他的老家,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沈庭生亲自卷起白衬衫的袖子,就这乡村的土灶,洗手做羹汤,给她做了一顿原汁原味的乡土美食。

  谢华香这话给了沈庭生极大的安慰,本来他就觉得自己这次过来实在是太过冒昧,这么多年没有联系过,还不知道对方还记不记得有自己这么一个人呢,如果不是实在迫不得已,怎么好意思光凭着几十年前那一点点恩情就找上门来。

  他露出一个舒心的笑:“你们都还记得啊?”

  “当然记得啊,你们家可是我爷爷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你们,就不会有我爸,更不会有我了,我们现在能在这儿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多亏了你们家啊!这是天大的恩情,怎么能忘记呢!”

  谢华香这纯粹是胡说八道,救命之恩是真的,但谢义平并没有整天挂在嘴边,以至于上辈子的谢华香在这个时候,对沈庭生这个人没有半点印象,如今想起来也是遗憾。

第3章 贵客

  为了避免她妈胡爱春突然回来拆穿她的谎言,谢华香眼尖地瞄到隔壁家的小孩兵兵从她家门口一蹿而过,赶紧出声把人给喊住了:“兵兵,过来,姐姐有好吃的给你。”

  本来已经跑远的小屁孩闻言立刻跑了回来,一边用手背擦了擦鼻涕,一边好奇地盯着饭桌前的陌生男人看,谢华香在橱柜里翻了一下,幸好她妈储存食物的习惯几十年不变,果然让她翻出了一罐块状的红糖,这是每个月那几天的时候,胡爱春专门用来煮姜糖水给谢华香喝的。

  谢华香掰下了一小截红糖塞到兵兵的手里:“你去帮我找一下我爸,告诉他家里来客人了,让他赶紧回来,完成任务回来还给你一块糖。”

  谢华香是知道谢义平对沈庭生的态度的,上辈子他知道胡爱春把人当讨饭的给赶走之后,一向老实巴交的人居然鼓起勇气跟自家婆娘吵了一架,所以这次得让他赶在胡爱春之前回来,才不会再发生她妈拿着大扫帚把人当叫花子赶出去的事。

  小屁孩乐滋滋地舔了一口手中的糖块,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好嘞!”就一阵风似地跑出去了,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谢义平的活动半径一般不会超出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的范围,要不就在职工文化室跟人打扑克,要不就在院西头那棵大榕树下跟人下象棋,再没别的地儿可去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谢义平就脚步匆匆地回来了,一边进门一边说:“家里来客人了?”

  沈庭生赶紧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说:“谢伯伯,您好!”

  谢义平略微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你是?”

  沈庭生赶紧又拿起桌面上那沓老信件递了过去:“我叫沈庭生,是沈老栓的孙子。”

  谢义平看了一眼老信件封皮上的字迹,果然是自己父亲写的无误,激动地握住了沈庭生的双手,用力地摇了又摇:“真的是庭生啊,都长这么大了,我还记得那时候你爷爷写信给我们,说家里添了个大胖孙子,让帮忙取个名字,你这名字还是香香她爷爷取的呢。”

  沈庭生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大字不识的庄稼汉,他出生的时候家里给起了个狗儿的小名叫着,后来还是谢家爷爷给起了这个名字,不然的话,如今也就是沈狗儿了。

  谢义平算了一下:“我记得你比我们家香香大三岁,今年该有二十一了吧,怎么样,你爸还好吧?你爷爷还健在吗?”要说谢义平和沈家的感情,到底也算不上有多深,毕竟并没有见过面,但是当年他爸整天在家里念叨这个救命恩人,听得多了,自然就会比较关注。

  沈庭生的眼神黯了一下:“我爸和我爷爷都已经过世了,我现在跟奶奶和妹妹一起过。”

  谢华香略有些诧异地看了沈庭生一眼,听他这话说得,好像家里除了奶奶和妹妹就没有别的什么亲戚了似的,可是她记得上辈子跟他回云南老家的时候,他那些叔叔伯伯、堂哥堂弟什么的可是一大堆,他一出现就全都涌上来嘘寒问暖,感情好得什么似的。

  看来这就是典型的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了,别看那时候那些亲戚们这样巴结他,在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欺负他的呢!

  想到这里,谢华香对他的心疼又更增添了几分,这人在后来那么风光,可是在少年时代,可不知道吃过多少苦呢,只是他提起过往的时候,总是那么云淡风轻,却更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对他好一些。

  谢义平“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会,我记得你爸跟我年纪差不多大……”他正觉得自己年富力强呢,乍一听自己的同龄人英年早逝的消息,惊异万分。

  “爸!”谢华香推了她爸一把,“人家这么远来到,你就这样让人站着说话,我去给你们泡茶。”

  谢义平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人拉到沙发旁:“你瞧我,光顾着说话了,快坐快坐!”

  胡爱春生活讲究,木沙发上垫了用花布缝的软垫子,还铺了一层用白纱线编成的网纱,看着干净又高级,沈庭生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衣裳还算干净,可是布料粗糙,与这个家里的精致格格不入,不由得踌躇了一下。

  谢义平是个糙汉子没注意到这一点,只一个劲地让人坐下,谢华香却眼尖地发现了,更是心疼了起来,想想上辈子他什么矜贵的沙发没有坐过啊,这会儿恐怕是从来都没有人对他好过吧,那么骄傲自信的一个人,这时候却一次又一次露出窘迫的神态,怎能不令人心疼呢!

  想到这里,她麻利地走过去,把白色的纱巾和沙发垫子一股脑儿揉成一团抱了起来:“差点儿忘了,我妈早上让我把这些都收起来的,这天儿眼见就要热起来了,这么厚的垫子怎么坐得住。”

  坐在光秃秃的木沙发上的沈庭生显得自在多了。

  谢义平对他老家发生的事充满了好奇,一个劲儿地追问个不休,两人很快热火朝天地攀谈起来。

  谢华香找出她爸珍藏的最好的茶叶,泡了茶送上来:“爸,你跟小沈慢慢聊,我帮我妈买菜去。”

  谢义平头也不抬地摆摆手:“去吧去吧!”

  谢华香还是放心不下,决定先给她妈打个预防针,胡爱春这人呢,其实是有点嫌贫爱富的,有点儿瞧不起乡下人,不过心地倒是不坏,好好跟她说说,让她先有了心里准备,自然就不会再给沈庭生难堪了。

  纺织厂附近能买东西的地方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大不了也就是粮油店、副食店这些地方,谢华香沿着大街一路找过去,果然很快就看到了挎着菜篮子一脸喜滋滋地往回走的胡爱春。

  谢华香快步走过去挽住了胡爱春的手臂:“妈,买到了什么好东西啊?”

  胡爱春欢喜地翻着篮子给她看:“买到了带鱼,今天还有鸡肉供应,我抢到了半只。”他们家是双职工,票证上倒是不怎么缺的,就是副食店的供应不足,大多时候是有钱有票也不一定能买到好东西,今天算是幸运的,排队的时候刚好来了一批光鸡,轮到她的时候正好还没卖完,买上了半只,“你想吃白切鸡还是冬菇蒸鸡?”

  谢华香说:“家里来客人了,这些菜可能不够吃,要不咱们再上同福巷买点儿吧!“

  明面上的食品店每天供应的东西就这么多,不早点儿去排队都抢不到,不能满足市民们日常生活所需,自然而然就催生了地下黑市的诞生。

  同福巷就是这样的一个黑市,这个黑市成立的时间比较长,发展也比较成熟,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买不到的东西,只不过价格要比外面高上好几倍,比如说鸡蛋吧,外边供销社里只要八分钱一个,在黑市里可能就要卖上四五毛了。

  不过人家那是冒着蹲班房的危险来做这个买卖,不能赚钱有谁愿意干啊!

  胡爱春双眼一瞪:“来的什么客人,还得上同福巷买菜?”

  说是黑市,其实就是个人人都知道的买高价东西的地方,上边也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闹出大事情来,一般也不怎么管,毕竟哪怕是领导的家人亲戚,也是有这种需求的嘛!

  谢家虽然说经济上还算宽裕,隔三差五地也可以买点好吃的打打牙祭,但也还是普通老百姓,除了逢年过节,或者是要招待什么重要的客人,一般情况下也很少上同福巷买东西的。

  谢华香煞有介事地说:“那肯定是贵客了,咱们谢家的大恩人!”

  胡爱春哂笑:“什么恩人不恩人的,现在新社会哪还讲究这些……”说着突然瞪大了眼睛,“该不会是那谁,沈老栓来了吧?不对,他都得多大年纪了。”

  “不是沈爷爷,是他的孙子,叫沈庭生,跟我差不多大。”谢华香差点儿说出来就是那个跟我打小就订了娃娃亲的,幸好没说出口,她突然想起来这会儿她应该还没听说过这事,上辈子也是胡爱春把沈庭生赶走了,谢义平跟她吵架之后,她才知道这回事的。

  记得上辈子的这一天,她早早就跟唐桂英一起出去,认识了郑永成那一帮子市委大院的高干子弟,玩了一个上午直到快吃午饭了才回家的,一进家门就惊讶地发现她那老实巴交,一棍子也打不出个闷屁的老爸谢义平正在跟她妈吵架。

  谢华香听了半天才大概听出个所以然来,原来是她爷爷曾经的救命恩人的后代找上门来了,但由于对方是个农民,打扮太过穷酸,胡爱春把人当讨饭的给赶走了,还把人给臭骂了一顿。

  这是谢华香第一次听说沈庭生这个人。

第4章 旧事

  谢华香记得很清楚,那天她爸谢义平在家里发了一通火之后,就跑出去找沈庭生,汽车站和火车站都找过了,还跑遍了附近所有的招待所都找不到人。

  然后就没有法子了,以谢义平老实安分的性子,让他跟厂里请十天半个月的假,千里迢迢跑去找人,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那时候谢华香满心满眼都放在了郑永成那个渣男的身上,也没有太过关注这件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还是之后有一次偶然之间开玩笑,谢义平说要是放在旧社会,谢华香就得信守承诺,嫁到云南乡下去了,可她什么活都不会干,到了乡下怕不是要被婆婆嫌弃死。

  谢华香好奇,追问之下,谢义平才说清楚了当年的旧事。

  据说谢爷爷当年参军打仗的时候,途径云南,不适应当地潮湿闷热的气候,突然病倒了,部队为了赶行军进度,就把他留在了当地山中的一户农家中养病,当时他病得奄奄一息,出气儿倒比进气儿多,眼看就要不行了,多亏了他寄宿的那户农家的主人沈老栓背着他连夜赶了三十多里的山路去求医,这才保住了性命。

  在离开之前,谢爷爷跟救命恩人,也就是沈家的男主人沈老栓互相留了信物,说好将来生了儿女之后就要结为儿女亲家,结果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个约定只好留到了第三代。

  谢爷爷是个很重信誉的人,这辈子一直都对救命恩人一家念念不忘,谢华香刚刚出生的时候,谢爷爷可高兴了,因为沈家三年前就生了一个男娃娃,还是请谢爷爷给起的名字呢,这女娃一出生,岂不是刚好就能圆了当初两家结亲的诺言了嘛!

  于是谢爷爷就赶紧写了信给沈家说了这事,千叮万嘱等两家的孩子到了年纪,一定要记得来提亲。

  事实上,谢家一直没有收到对方的回信,山长水远的也不知道沈家究竟收到没有,久而久之,也渐渐不怎么提这事了,后来谢爷爷去世之后,谢义平更是从来都没对女儿提起过。

  胡爱春虽然听说过这事,但自诩是新时代的人,根本就没把这些封建糟粕放在心上,因此也早就忘记了老一辈曾经给自己的女儿定过亲这件事,最近谢华香不是正在家里待业嘛,想想她今年也十八了,现在找个对象谈两年,二十了正好到年龄可以打结婚证,因此正满世界地发动着纺织厂的工友们帮忙介绍对象呢!

  这突然间一个穷酸的乡下小子找上门来,还拿出一块破布头说是什么信物,胡爱春直接就把他当骗子,抡起扫帚就把人给赶出去了。

  等胡义平闻讯赶回来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小伙子的身影,他一怒之下,就跟自己爱人吵了起来,怪她把自己老爹的救命恩人给赶跑了。

  当时听父母吵架的谢华香心里是站在胡爱春这一边的,几十年没有音讯的人,突然之间找上门来,拿一块没有任何说服力的布头说是信物,信他才有鬼呢!

  而且谢华香也是接受过新思想教育的人,听见“定亲”两个字,脑子里出现的就是封建迫害、压迫女性等等,满心的反感,再加上她周围的年轻人崇尚的都是自由恋爱,要是被朋友们知道她是封建包办婚姻,还不得笑话死她啊!

  那时候谢华香的心里还在暗自庆幸,幸好老妈给力,把人直接赶跑了,不然要真的让人攀扯上来挟恩图报,也够让他们老谢家头疼的。

  也算是那个姓沈的小子识趣,一次上门不成就再也没有来过,谢华香渐渐地也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要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谢华香也许都想不起来她曾经听到过沈庭生这个名字。

  真正见到沈庭生是在十年之后了。

  这时候的谢华香已经饱受了生活的磨难,丈夫出轨闺蜜,离婚、失业,父母相继下岗,感情上的折磨和经济上的窘迫,活生生地将她从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逼成了对柴米油盐斤斤计较的黄脸婆。

  逼到绝境的时候谢华香开始创业,从推着小车上街卖早餐和宵夜做起,慢慢地生意有了起色,她刚刚盘下老街的一间店面,正准备正式开一家饭馆的时候,突然又生了变故。

  一家三口外出的时候遭遇车祸,父母重伤昏迷,谢华香自己也因为被碎玻璃划破了脸颊而毁容,正是急需大量的医疗费的时候,可司机肇事逃逸,谢华香拿出家中所有的积蓄也支付不起这笔医疗费。

  谢华香厚着脸皮打电话求前夫郑永成帮忙,可对方不但一毛不拔,还把她狠狠地侮辱了一通,这时候,是一个儒雅斯文的男人突然出现,为她解了这个燃眉之急。

  这个男人就是沈庭生,那个时候他已经是著名的农民企业家了,他创办的企业集团是全省纳税的龙头老大,他本人也多次在报纸、电视新闻上被大肆宣传,站在了一个谢华香这种升斗小民无法企及的高度。

  虽然得到了及时的救治,但谢父还是因为伤势过重而去世了,胡爱春虽然救了回来,但失去丈夫遭受的打击太大,身体上的创伤也很严重,之后几年一直缠绵病榻,几年之后也黯然离世。

  遭此重创,谢华香一度产生了轻生的念头,这么多年来,是沈庭生一直陪着她,帮助她一点一点地从自我封闭的世界中走了出来,带着她看到了更大更美好的世界,还不遗余力地帮助她,从一家小小的快餐店做起,成为享誉全国的美食连锁餐饮集团的总裁。

  可以说,沈庭生是谢华香生命中的贵人,没有他,就没有后来走出低谷,活得自强又成功的谢华香。

  那时候的沈庭生,可真是炙手可热的钻石王老五啊,不但事业成功,坐拥亿万家产,他本人也长得十分英俊帅气,品味高、气质佳,还洁身自好,风评也是很不错的。

  他的性格也非常好,开朗、幽默,跟他相处,简直是如沐春风。

  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作为一个常年待在他身边的女人,怎么可能不爱上他呢?

  这么多年来,沈庭生一直都没有结婚,身边似乎也没有交往过比较亲近的女人,谢华香有时候觉得他心里面也许是有人的,说不定是感情上曾经受到过创伤,所以就封闭了心扉;有时候又觉得他有事业就足够了,完全没有把心思放在男女之情上,而在他身边出现过的女人,哪怕再优秀,也远远配不上他。

  但谢华香从来都不敢问,也不敢表露出半点自己的心思,哪怕牵涉到一点点有关这方面的话题,她就迫不及待地落荒而逃。

  她是自卑的,不仅因为她曾经离过婚,还因为那场车祸给她留下的后遗症,一张哪怕多次整容也无法完全恢复的脸,她可以坦然地站在摄影机面前,把自己受损过的容颜展现给电视机前面的全国观众,但却从来不敢肖想男神一般的沈庭生会喜欢上这样的一个她。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两人平时相处中的点点滴滴,很多都在表明沈庭生其实也是喜欢她的,只不过那时候的她太敏感、太偏执了,固执地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不肯出来,太过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沈庭生又怕吓坏了她,也一直没有正式向她袒露感情。

  直到她临死前的那一刻,沈庭生的真情流露,才让她恍然大悟,原来这么多年以来,两人一直在错过。

  “唉哟!”沉浸在回忆中的谢华香突然感觉到手臂上一阵刺痛,原来是胡爱春正在拧她的胳膊,一边拧还一边念叨:“臭丫头,好好地说着话,发什么呆呢,叫你好几声了都不应。”

  “啊?干嘛?”谢华香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过去的一幕幕走马灯般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心情更是如同滚水般沸沸扬扬,上辈子的她也算是历尽沧桑了,如今她表面上看起来虽然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实际上却早已经是有着一颗沧桑的心的老阿姨了。

  “你刚不是说家里来客人了嘛,来了几个?”胡爱春虽然有些不太情愿,可是也不想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所以已经在盘算着要去同福巷买些什么才能够花得又少又足够体面了。

  谢华香说:“就沈庭生一个,不过我跟您说,我爸可看重他了,您要是不好好招待,我爸肯定会生气的。”看起来谢家是胡爱春在当家做主,谢义平老实巴交的什么都听婆娘的话,实际上谢义平才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胡爱春还是很依赖他的。

  这一点从上辈子谢义平去世之后就可以看出,从那以后,胡爱春就再也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每一天都是过得浑浑噩噩的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没几年就跟着去了。

  所以谢华香知道,只要搬出她爸,知道是谢义平看重的人,胡爱春也一定会放在心上的。

第5章 热情款待

  果然胡爱春虽然有点儿不太高兴,但也还是一边唠叨着谢义平就爱做老好人,一边跟谢华香一起到同福巷走了一趟,买了一小块猪肉和一些鸡蛋,她倒是知道农村人平时吃多了瓜菜,并不稀罕这个,招待乡下来的客人,大鱼大肉地端上来人家才不会觉得你小气。

  最后谢华香提议,人家这么大老远来到,肯定不可能只吃一顿饭就走,说不定她爸一高兴,还会留人多住几天呢,得多买点菜回去,不然人家会觉得咱们城里人小气,丢了咱G市人的脸,胡爱春这才狠一狠心,又买了一只附近郊区的农民偷偷在家里养的鸭子。

  母女两个说说笑笑地回到家,看见谢义平和沈庭生两个已经叙完了旧,正对着棋盘在下棋呢,谢义平爱棋如命,可惜技术不怎么好,在外边和老伙计们玩,总是被完虐的节奏,今天看他的样子倒是下得挺高兴的,几乎每走一步棋都要哈哈大笑一声,看起来这沈庭生的棋艺比他还差。

  谢华香知道上辈子她认识的沈庭生是会下棋的,而且水平还挺不错,够得上跟叫得上名号的象棋大师切磋一两把的水平,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没想到他这时就已经会下棋了,他一个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哪来的闲暇和精力去学这个?

  胡爱春看见衣着寒酸的沈庭生,神色有些不虞,大概是觉得花这样大的成本招待这么一个穷酸的客人有些不值得,但一看桌上茶壶旁的茶叶,居然是谢义平最宝贝的安溪铁观音,这玩意儿得来不易,平时他自己都舍不得喝,时不时打开盖子闻一闻香气就算了,这会儿连安溪铁观音都大喇喇地泡上了,可见他对这个人的重视程度。

  因此胡爱春也不敢多说什么,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就要下厨去做菜。

  谢华香瞄见厨房里胡爱春大刀阔斧地剁着肉,眼角有点抽搐,其实她是真的很想进去说一声“放着我来”的。

  倒不是心疼胡爱春做菜辛苦,而是因为……她妈做菜实在是不好吃,也就是能把饭菜做熟能吃的水平吧,色香味俱全什么的,那是不用想了。

  谢华香从小吃这样的饭菜长大,本来也不觉得什么,直到后来认识了沈庭生,他吃得讲究精细,不但会吃,还会做给她吃,谢华香这才知道,原来享受美食和填饱肚子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慢慢地嘴也学刁了,一般的饭菜都不怎么入得了口。

  为了满足自己日渐增长的口腹之欲,她也开始用心地学习烹饪,一学之下如鱼得水,才发现原来自己在烹饪一道上也是很有天分的,沈庭生见她是真心喜爱烹饪,便带着她遍访名师,学到了很多东西,为她将来能够创建属于她自己的美食帝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见识过世界顶尖美食的谢华香,让她重新吃回胡爱春出品,没滋没味的饭菜,对于这些在这个时候难得的食材来说,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可是现在在父母的眼中,她还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娇生惯养的姑娘,别说做菜了,连烧个热水都烧不好,如果她这个时候突然跑上去说让她来做饭,她爸妈准得以为她是发烧烧坏了脑袋说胡话了。

  只能由着胡爱春自己折腾。

  不过胡爱春虽然手艺不怎么样,但手脚还是很麻利的,没一会儿就把饭菜都做好了,热腾腾地端了上桌,冬菇蒸鸡、煎带鱼、青椒炒肉片、蒸南瓜,还炖了一个冬瓜黄豆鸭汤,鸭肉没舍得整只都炖了,把好肉都挑出来,只炖了一个骨架,剩下的生鸭肉拿个盘子盛了,湃在水缸里,打算等晚上那人走了,再做给自家闺女吃。

  这年头大家肚子里都没什么油水,这肉香传出来,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都蠢蠢欲动起来,便觉出饥肠辘辘来。

  谢华香赶紧帮忙摆好了碗筷,招呼她爸和沈庭生过去吃饭,沈庭生看着满满的一桌肉菜,心里不是不感动的,可以说他从小到大,哪怕是在过年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试过有那么多好菜摆在他的面前,不过他却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客气地推却。

  大恩不言谢,这份情他记在心里了,日后总是要尽自己的能力还回去的。

  他现在已经长大了,有了一把子的力气,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辱而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孩儿,经过这些年繁重劳动的磨砺,他长高长壮了,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庄稼汉,总觉得身上有一股蓬勃的力量在跃跃欲试地寻找出路,沈庭生觉得,自己是一定有能力能让自己所在意的人都吃上饱饭、过上好日子的。

  大伙儿欢欢喜喜地坐下来正要动筷子,突然听到门外“咣当!”一声挺大的响动,屋里四个人齐刷刷地把头扭向门口,就看到谢家停放在门外的那辆式样小巧的“飞鸽”女式自行车倒在地上,一旁的唐桂英正怒气冲冲地收回脚,不用问,肯定是她踹倒的。

  这辆“飞鸽”可是谢华香的宝贝,这年头买一辆自行车得要一百多块钱,她爸妈一个月工资算是不错的,也就三十多块,这辆自行车得要两个人的工资两个月不吃不喝才能攒出来,何况还是想办法托人才弄到的自行车票呢!

  其实他们住在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谢义平和胡爱春两人去上班走个几分钟就到了,附近生活设施都很方便,基本上不需要出门太远就能满足日常生活所需,他们家是没有多大需要买自行车的,之所以会买这辆“飞鸽”,完全是因为看着别人家有,也不能委屈了自家孩子,所以专门买给谢华香骑着玩的,让她跟小伙伴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也是有自行车的人。

  这车买回来以后,谢华香也没骑过多少次,倒是天天都很勤快地擦拭、上油,宝贝得跟养孩子似的,如今居然被人一脚踹了,那心疼和气愤就可想而知了。

  谢华香腾地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快步走了出去:“唐桂英,你发什么神经!”顾不上看她,先是心疼万分地去扶她的“飞鸽”。

  没想到唐桂英比她气得还厉害,一抬手一个耳光就甩了出去,眼看就要甩到谢华香的脸上了,突然手腕被一只黝黑粗糙的大手给抓住了,然后用力往后一推。

  唐桂英“蹬蹬”往后退了好几步,还是消不去那股子将她往后推的力,最后“噗通”一屁股墩儿坐在了地上。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双手撑在地上茫然四顾了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骂:“打人啦,乡下来的王八犊子打人啦!”

  沈庭生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是只充气老虎,看起来吓人,实际上不堪一击,他只不过是轻轻用力推了她一下,谁知道她就摔倒了呢!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想要去扶唐桂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别管她!”谢华香厉声说,“是她自己无缘无故上门挑衅在先,如今这样就算是便宜她了,咱们走,让她在这儿丢人现眼去吧!”说着推着心爱的自行车就要往屋里去,还好车子她检查过了,没有什么损伤,不然可没有那么容易就跟她算了。

  沈庭生赶紧缩回了手,目光复杂地看了唐桂英一眼,他还以为城里的姑娘都跟谢华香一样,都是很讲文明礼貌的呢,谁知道还会这样撒泼呢,现在乡下的年轻姑娘都不会这样做了,只有豁得出脸面去的婆娘才做得出来这种撒泼耍赖的事呢,没想到这个城里的年轻姑娘居然也会做出这种赖在带上哭闹的事儿来。

  这样的人他可惹不起,只好躲着了。

  不过这人本来长得就不怎么好看,再这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闹起来,着实难看。

  倒是胡爱春有点担心地说:“这要是让老唐知道了不太好吧!”毕竟唐桂英她爸可是副厂长呢,还是主抓人事的副厂长,他们老谢家还指望这唐副厂长能够帮忙把谢华香招工招进纺织厂呢。

  谢华香知道胡爱春担心的是什么,可她还是强硬地把两老都推了进去:“咱们可是堂堂正正的国家职工,他唐副厂长再手眼通天,也不能把咱们怎么了,用不着怕她。”

  上辈子谢华香是一叶障目,当真以为唐家是真心实意地帮自己走动招工,后来才知道,其实当时纺织厂本来就有招工名额,而且她的条件完全符合招工要求,又是职工子女,有优先进厂的权利,按照正常程序,本来是很顺利就可以进厂的。

  之所以那么多波折,其实完全就是唐家在使绊子,唐桂英用招工这根胡萝卜拿捏着自己,让自己帮她做了很多事情,还借着自己的关系结识了郑永成他们那一帮人,到最后才施舍般地给了她招工名额。

第6章 溜冰场上

  如今谢华香既然已经提前结识了沈庭生,自然就不会按照前世的轨迹走下去了,上辈子她得知沈庭生的故乡所在地,居然就是当年她本来要参加的那一届上山下乡的目的地的时候,也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当初她没有想尽办法逃避上山下乡的话,会不会早点与他相遇,从而走向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呢?

  如今既然老天给了她这样一个机会,她当然不会再去招什么工了,从见到沈庭生的那一刻起,谢华香就下定了决心,这次她一定要跟着沈庭生回老家去,从此不管怎么样,就是赖定他了。

  所以她一点儿也不害怕会得罪了唐桂英。

  唐桂英见他们居然真敢不理自己就进屋去,气得一骨碌就站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谢华香喊了起来:“谢华香,你给我站住!”

  谢华香不耐烦地回头朝她翻了个白眼:“你又要干嘛!”

  “你,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谢华香不知道,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那些人找上她,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唐桂英跟谢华香说是她为了帮谢华香留在城里,特地托了很多关系才跟那些人搭上线,约了一起玩的,只要能跟他们成为朋友,想要留城,那还不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

  而实际上,她哪来的关系可以跟这些高干子弟搭上线啊,根本就是那些人知道她跟谢华香走得近,特地找的她让她帮忙搭桥牵线呢,据说是他们那帮人里面的一个市委副*的儿子,叫做什么郑永成的,看上了谢华香。

  那郑永成花名在外,就是一个花花公子,这些年来被他祸害的姑娘家,数得上名号的就有好几个,只不过都是在他家权势的威逼下敢怒不敢言而已。

  早就知道郑永成名声的唐桂英可不认为他会真心对待谢华香,也就是玩玩,玩腻了自然就会丢到一边,再加上谢华香这样的家世,郑永成也绝不可能会跟她结婚,把谢华香带去跟他们认识,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

  可唐桂英才不在乎这些呢,对她来说,能够跟这些人认识,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当然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哪里还会管别人的死活。

  反正谢华香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一个老实听话的跟班而已,而且这个跟班越长大就越好看,自己已经看不惯她很久了,要是能让她吃点苦头,唐桂英的心里其实还是暗暗地有些窃喜的。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今天早上谢华香居然会拒绝她,她当时被气昏了头,不管不顾掉头就走,这会儿才想起来,没带上谢华香,她怎么跟那些人交待。

  不过这会儿要让她回头服软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硬着头皮去了,想着那些人念在她是谢华香好姐妹的份上,再编个瞎话混过去,应该也不会怎么为难自己吧,毕竟他们可还指望着自己下次再把那死妮子约出来呢!

  唐桂英带着这种侥幸的念头去了溜冰场。

  大上午的,溜冰场的人并不多,只有七八个人穿着滑轮鞋在偌大的溜冰场里面玩得痛快,唐桂英伸长了脖子找自己认识的人。

  不料却被场上一个风流倜傥的身姿吸引住了目光。

  那人穿了一身时下最流行的蓝色运动服,手臂和裤腿都带着双白条纹的那种,唐桂英在百货商店里看见过,卖得老贵了,而且一般人要是跟售货员关系不太好的还买不到。

  这人高高瘦瘦的,皮肤白皙,蓝色的运动服穿在他身上显得精神又好看,再加上他滑冰的技术很不错,冰场上其他几个男男女女都围着他转,众星捧月一样,就更显得这人出众了。

  唐桂英都看呆了,这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的模样吗?

  正在想入非非之际,突然看见有人在那人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然后那人就领着一群人往她这边过来了。

  唐桂英赶紧伸手掳了一下头发,还好今天出门的时候换了一身新衣裳,还特地捯饬了一下头发,她对自己今天的状态还是很满意的。

  那人很快滑到了唐桂英的面前,一双桃花眼斜斜上挑,显得有些倨傲:“你就是唐桂英?”

  唐桂英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扭捏地揉着衣角:“是啊!”

  那人看了一眼她的情态,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旁边一个看着像是他的小跟班的小青年赶紧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啊?”唐桂英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帮人大概就是她这次过来要找的人了,心中不免有些酸溜溜的,一时之间忘了事先想好的说辞,“她,她……”

  那人似乎没有什么耐心听她说话,不耐烦地转向一边:“怎么回事?”

  被问到的小青年为难地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成哥,真的是说好的今天她会过来的,喂,你到底怎么回事?”后面一句话是冲着唐桂英说的,语气明显不客气得多了。

  这个被称为“成哥”的青年自然就是郑永成了,他家世好,长得不错,又会打扮,身边对他暗送秋波的姑娘从来就没少过,像唐桂英这种表现他更是看得多了,不但从来都不放在心上,甚至在心底还会暗暗觉得瞧不起她们。

  正是因为存了这种瞧不起的心思,郑永成身边跟他处对象的姑娘虽然一直都没断过,但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玩玩而已,从来都没有真正把哪个姑娘放在心上过,什么时候看上了另一个更合他眼缘的,随手就把正在处着的那个甩了,一点都不留情面。

  反正在他眼里,女的都差不多,对他有一种盲目的崇拜,他愿意跟她们好,对她们来说是一种恩赐,就算最后他把她们给甩了,她们也不敢抱怨半句。

  直到那天在电影院遇见一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那天谢华香在电影院的门口等人,穿一身白色的棉布连衣裙,乌黑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膀上,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按理说也不是太显眼,可不知怎么的就对了郑永成的胃口,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这越看就越心动,这姑娘长得可真特么水灵。

  跟着他的小弟们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的本领是一流的,这一看老大的眼神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下就有识趣的小弟过去跟谢华香说话。

  在他们的眼中,能被老大看上,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要老大一句话,哪个姑娘不屁颠屁颠地凑上来啊,没想到谢华香却是个胆小的,小兔子似的往后蹦了好几步,刚好她在等的唐桂英来了,赶紧上前一把挽住她的手臂,急匆匆地走了。

  小弟们正想追过去,被郑永成喝止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这小姑娘,倒是有点意思。

  一个小弟赶紧凑过来说:“后来过来的那姑娘我认识,是华盛纺织厂的一个姓唐的副厂长的女儿,成哥你看要不啥时候约出来玩玩?”

  郑永成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许了。

  于是才有了今天早上的这一次见面,没想到这个唐桂英这么不顶用,连个人都带不出来,那个负责约她们的小弟觉得她让自己在成哥面前失了面子,不由得满心怨气地瞪了唐桂英一眼,“既然带不来人,你还过来干什么?”

  以为人家爱看见她似的,又矮又胖,嘴唇厚得跟香肠似的,如果不是因为她跟成哥看上的女人走得近,他都不想跟她说话。

  唐桂英满心满眼都在郑永成的身上,原来就是他啊,她虽然久闻他的大名,可是真人却是第一次看见,没想到跟想象中油头粉面的模样相去甚远,反而是这么的高大英俊。

  唐桂英小心肝“砰砰”乱跳,赶紧解释“是,是这样的,香香她今天突然有些不舒服,所以来不了了,她也觉得很遗憾,特地让我帮她道个歉,希望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玩。”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先把人巴结好,唐桂英想,自己也不比谢华香差,既然他能看得上谢华香,怎么就不能看上自己呢,只要有机会多多相处,自己一定能够把他抢过来的。

  大概是因为跟谢华香相处得多了,对方在她面前又总是低自己三分的姿态,让唐桂英下意识地就觉得自己个方面都高谢华香一等,也是从来都没有人会在她面前评论她的容貌的缘故,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长得难看,在她的意识里,她长得跟谢华香是差不多的。

  在唐桂英看来,自己各方面条件都比谢华香要好得多了,郑永成会转而喜欢上自己,那简直是必然的事。

第7章 唐桂英丢脸

  没想到郑永成连跟她多说一句话的耐心都没有,脚下一蹬,转身就要滑走。

  唐桂英连忙跑了过去:“等一下,我可以跟你们一起玩吗?”见他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咬咬牙又加上一句,“我可以跟你说说谢华香的事。”

  郑永成终于停下了脚步,唐桂英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刚想说话,突然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噼噼啪啪”地放了一大串的臭屁,她今天早上刚吃了韭菜包子,那味儿,真是……

  郑永成登时黑了脸,周围的人也是一脸嫌弃地捏着鼻子,忙不迭地跑开。

  不知道是谁还大声喊了起来:“搞什么啊,敌、特分子放毒、气炸、弹吗?”

  唐桂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可是也顾不上解释了,肚子里还翻腾得厉害,她弓着腰捂着肚子,姿势十分难看地往厕所跑,拉了一个多小时的肚子。

  等到她终于奄奄一息地扶着墙出来的时候,郑永成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从溜冰场里出来,唐桂英觉得一路上都有人在对着她指指点点,笑话她刚才出的丑。

  都怪谢华香,害得她在心仪的男人面前丢了那么大的一个丑,唐桂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谢华香的头上,肯定是今天早上在她家喝的那杯水有问题,说不定就是她存心让自己丢脸,故意给自己喝下了药的水,不然的话怎么会一反常态,突然敢撂自己面子了呢。

  一定是她怕郑永成喜欢上自己,所以故意设计让自己在他面前丢脸的。

  唐桂英不但盲目自信,而且脑补能力还十分地强,活生生给自己和谢华香之间安排了一出抢男人的大戏。

  当下顾不上身体的虚弱,马上就跑回来找谢华香算账!

  没想到她居然敢当面顶撞自己不说,居然还指使这不知所谓的乡下小子打自己!唐桂英气得全身都在发抖,脸色煞白地指着谢华香放了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又加上一句,“你全家都给我等着!”

  听到这话,胡爱春迟疑了一下:“香香!”

  “不用理她的疯话!”谢华香强硬地推着父母的肩膀,把他们推回家里,又重重地关上了门。

  胡爱春忧心忡忡地说:“香香啊,这样不行的吧,万一他们家真的卡你……”

  “放心好了,他们卡不了我。”她可是下定了决心要去插队了,这事归革委会管,没他唐副厂长什么事,这年头一个两个的都在想方设法逃避上山下乡,革委会每年都为不容易凑足人数而头疼,她主动提出要去,而且去的还是条件特别艰苦的偏远山区,人家不知道多高兴呢,怎么可能会卡她。

  胡爱春和谢义平用惊疑不定的目光对视一眼,觉得这不像是自家女儿能够说出来的话,他们家姑娘性子一向绵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特别是对这个唐桂英,简直就是毫无原则的言听计从,除非这个唐桂英真的做了什么非常对不起女儿的事,否则的话她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们虽然怕领导,但对女儿的爱护之心还是占了上风,如果唐桂英真的怎么着他们家香香了,那就算是拼着得罪了领导,也不能委屈了他们家香香啊!

  只是碍着还有沈庭生这个客人在场,他们也不好细问,硬是撑起笑脸,招呼沈庭生回到餐桌,继续刚才没结束的丰盛午餐。

  期间沈庭生屡次张口,想要把话题带到他爷爷临去之前千叮万嘱他要做的那件事上,谁知道谢家夫妇像是有什么默契一般,只要他一提到关于这方面的话头,就立刻转移话题,加倍热情地招呼他吃菜。

  沈庭生心知这事本来就比较冒昧,他们沈家也是有些理亏的,见他们这样,就更说不出口了,尝试几次之后,索性就不提了,只跟他们说一些乡下有趣的事儿,博大家一笑。

  谢华香心里那个着急啊,她知道沈庭生这次肯定是来提亲的,她是矛盾得很,既担心沈庭生不好意思提出来,又怕提出来了她爸妈不同意,偏偏还要装出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真是为难死她了。

  一直到吃完饭喝了茶,沈庭生还是没有找到机会说出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胡爱春心里可就有点着急了,心里忍不住埋怨这人没有眼色,哪有上别人家里做客赖着不肯走的。

  实在没忍住提了一句:“回云南的火车票怕是不好买吧,再晚些就不知道能不能买到了。”

  沈庭生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他自己也着急啊,可他这次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完成爷爷的遗言,这话不说清楚,他也没法回去啊!

  想到这里,他豁出去了,鼓足了勇气说:“是这样的,我这次过来,其实是我爷爷的意思,我爷爷临终前,把这个交给我……”他一边说,一边去掏口袋,拿出来一条看得出来已经有了年头的花手绢,不过这手绢旧是旧,还是洗得很干净的,“让我带着这个来G市找谢家……”

  他话还没说完,胡爱春就急急忙忙地把他的手按了回去:“哎呀,你瞧,我们家老人去得急,也没来得及跟我们交待什么,这以前的事呢,我们也不太清楚,其实嘛,你也知道,现在都已经是新社会了,那些封建糟粕,该摒弃的还是要摒弃的,小沈你说对吧?”

  说完,胡爱春还用力地瞪了谢义平一下,她也摸不准谢义平是什么心思,之所以这么着急地截断沈庭生的话头,就是担心他把定亲的事说出来,而谢义平这个傻大个又傻乎乎地要履行什么承诺,真的答应把自家的宝贝姑娘嫁给他,那可怎么得了!

  虽说沈庭生这人看起来还不错吧,可怎么说那也是乡下啊,让自己娇养长大的姑娘嫁到穷乡僻壤去吃苦?想都不要想!

  胡爱春强势地瞪着谢义平,心想只要他敢说出同意的话,她就敢大扫帚把他连同沈庭生那臭小子一起赶出门去!

  还好谢义平也识相,虽然有些难堪,但也还是对沈庭生说:“小沈啊,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时代不同了,咱们也不能老是守着老规矩办事,你说对吧?”这是摆明了要赖账的意思了。

  听了这话,沈庭生脸上也不见尴尬之色,反而是有点如释重负的轻松,刚想开口说话,突然就被谢华香拉了起来:“走,我跟你去火车站看看,要是今天没有票了,就在家里住一晚上,等买到了票再走。”她不想再听他们说下去了,再说就该成了退亲现场了。

  谢华香知道她妈肯定不赞成这桩婚事,但没想到她爸也是这个态度,上辈子谢义平时时懊悔错过了这次见面,总表现出很自责的样子,谢华香还以为他是会信守承诺的呢!

  趁现在话还没说明白,谢华香索性先把人拉走了,这事儿不能急,从长计议,但退亲是肯定不能退的,经历过上辈子那场让人绝望的婚姻,如果说这辈子她还愿意嫁人的话,除了沈庭生,其他人是绝对不会再考虑的了。

  谢义平说:“也好,小沈也是第一次来G市,香香你带他到处走走看看,也算是没白来一场。”

  胡爱春的脸色有些难看,这眼看就能捅破窗户纸,把话说清楚了,她这是捣什么乱呢,可是话又不能直接摊开来讲,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谢华香把人给拉出去了。

  沈庭生明白了谢家的意思,也不再着急了,有些话不用明明白白地说出口,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自己识相地离开,于是拿起自己的挎包,客客气气地跟谢家父母告了别,跟着谢华香走出门去。

  谢华香推着自己的自行车,问他:“你会骑吗?”

  沈庭生点了点头:“会的。”他们大队里也有一辆自行车,他曾经骑着帮大队长去公社办过几次事,就学会了。

  听他这么说,谢华香马上就把车把手交给了他:“那你载我。”

  “不用了,外面天这么热,我自己去买票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沈庭生不去接自行车,反而拿出了刚才没递出去的那方手帕,“这个就物归原主了。”

  从跨出谢家的门槛,沈庭生就没打算再回去,就算买不到车票,也不过就是在桥洞里再多窝一个晚上而已。

  谢华香一边接过手帕,一边把自行车往沈庭生身上一推,松了手:“让你骑车就骑车,废话那么多,我不跟你去火车站看看,怎么知道今天有没有回云南的火车啊!”

  为了不让自行车倒地,沈庭生只好接住把手,扶稳了自行车,被谢华香似娇似嗔地这么一说,他就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这辈子长这么大,哪有姑娘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啊,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城里姑娘。

第8章 不辞而别

  沈庭生不由自主地就乖乖地跨上了谢华香的小“飞鸽”,单脚撑在地上,低低说了一句:“上车吧!”

  他的声音比上辈子年长的时候多了几分清澈和朝气,谢华香的心里甜甜的,好像这个年轻的沈庭生更讨人喜欢呢!

  她没有多想,十分自然地双手扶着他的腰,侧坐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没想到沈庭生居然浑身震了一下,自行车也狠狠抖了一下,差点儿没把她震下车来。

  “怎么了?”谢华香不解地问。

  “你,你……,你的手。”沈庭生扭扭捏捏的说,谢华香从背后可以看到,他从耳根一直都脖子,都红透了,这么黑的皮肤,居然也还可以看得出红来,可见他已经羞窘到什么程度了。

  谢华香赶紧松了手,转而扶在车架上,大意了大意了,实在是因为她刚回到这个时代才半天的时间,一下忘记了这个时候男女大防可是严得很的,稍有不慎就会被人说是作风有问题,严重点儿还要拘留的。

  不过真没想到,他居然会羞成这样,要知道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沈庭生,可是像一只老狐狸一样,淡定得很,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哪里会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呢!她越想越是好笑,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庭生的脸烧得更厉害了,觉得她大概是在笑他刚才的表现太过小家子气了吧,他一直生活在乡下,这次来G市是第一次出远门,也不知道城市里的年轻人平时相处是什么样子的,可能真的是他反应太过度了。

  沈庭生低下头,哼哧哼哧地用力蹬着自行车,借此掩饰他的尴尬。

  谢华香自在地晃了晃腿,开口道:“信物呢,我是收了,你放心吧,我爸妈现在虽然还有些想不明白,但只要跟他们好好说说,很快就能想通的,而且这是我的事,只要我愿意了,他们反对也没用。”

  幸亏谢华香芯子里比现在的这个沈庭生多活了二十多年,脸皮早就厚了,要是换成这个年纪的谢华香,哪里可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哦,不,心还是跳得挺快的,毕竟是跟自己默默喜欢了好多年的男人表白呢,哪怕是老阿姨谢华香,也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的。

  自行车又是重重的一晃,沈庭生的呼吸明显地变粗了不少,自行车也晃了好几下,前进的路线也变得歪歪扭扭起来,谢华香等了半天不见他回话,忍不住问了一句:“哎,你什么意思,倒是说句话啊!”

  沈庭生不但没有回答,反而加大了力气,埋头卖力地蹬起车来,把自行车蹬得飞快,谢华香只觉得路两旁的绿化树“刷刷”地从眼前闪过,路过一个拐弯的路口的时候,她叫了起来:“喂,你慢点儿呀,蹬那么快你认识路嘛!”

  沈庭生还真是认识路的,他昨天就是一路从火车站走路找过来的,他记性好,辨认方向的能力也强,走过一遍的路就记得了,哪怕把自行车蹬得飞快,也记得哪个路口该转弯,哪个路口该直行。

  他的心里记路记得清楚,可是其他的东西可就混乱得一塌糊涂了。

  现在城里的姑娘都这么大胆的吗,才第一次见面就敢对男人说出这样的话?说实话,他对谢华香说出这样的话倒也并不反感,只是没有那么大脸,会以为她是真的看上自己了,估计她也就是年轻不懂事,还没有真正弄明白婚约的意义而已。

  其实沈庭生是非常理解谢爸爸谢妈妈的想法的,换成是他自己,也不愿意让自家娇滴滴的闺女嫁到农村去吃苦。

  所以他爷爷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在临终前特地嘱咐他,一定要亲自到谢家去退亲,沈爷爷知道,谢家爷爷最是重承诺,如果他们沈家不退亲的话,谢家一定会按照承诺把孙女嫁过来的,可看看他们家穷得家徒四壁的样子,怎么好意思让别人家的闺女嫁进来受苦。

  退亲终究是一件有违信义的事,所以这个丑人啊,还是得沈家来做。

  沈爷爷去世已经有些年头了,刚开始的时候沈庭生一来年纪小,二来也没钱,没法千里迢迢地去谢家退亲,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了点钱,想着谢家姑娘的年纪也差不多了,要是老被这个婚约拖着的话,没得耽误了人家,于是找大队*开了张介绍信,背上几袋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土特产,就出门了。

  谢家父母的态度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可他却万万没想到谢家闺女会说出这样的话,沈庭生摇了摇头,把心中那份不合时宜的绮思压下,这傻姑娘,她肯定不知道,如果嫁给了他,以后她将会面对的是怎样艰难的生活。

  她是不知世间艰苦,但他却决不能趁机占人家的这个便宜。

  接下来的路上,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谢华香刚才说出那番话,已经是她所能够说得出口的最厚脸皮的话了,好歹他沈庭生也该有个反应,她才好接下去继续说啊!

  可他居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这让谢华香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上辈子对他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又再次从心头升起,难道是她太自作多情了,其实现在的沈庭生根本就没有看上她谢华香?

  不管了!谢华香双手握拳,暗自下定决心,就算他还没喜欢上自己,她也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喜欢上,上辈子就是因为自己的胆怯退缩,才导致了两人最终的错过。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如果还是错过了,就连老天爷也一定会后悔给了自己这个重生的机会!反正不管怎么样,两人之间还有婚约在呢,如果他敢不遵守约定,那就是背信弃义!

  谢华香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说话,疾驰的自行车突然停了下来,谢华香猝不及防,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一下,肩膀撞到了沈庭生的背上。

  谢华香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假装坐不稳,伸手又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嗯,看着瘦,腰上的肌肉倒是挺劲道的,充满了男性的力量。

  沈庭生缩了一下,飞快地下了车,把自行车交给谢华香,也不看她,眼睛盯着地面急匆匆地说了一句:“我去买票!”就用一种落荒而逃的姿态火急火燎地跑进了火车站。

  谢华香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下,没想到年轻时候的沈庭生这么好玩。

  她找了一个保管自行车的地方,把车停了过去,从裤兜里摸了一张五毛钱的纸币递给保管员,这保管员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大概眼神也有些不大好,给她找零数了老半天,才数出四毛五分钱的毛币和分币,又慢条斯理地整理成一叠,这才交给谢华香。

  谢华香走进火车站的时候,在售票处找了一圈,却怎么也找不到沈庭生的身影。

  “不是吧,难道真的是我刚才的动作太过分,把他给吓跑了?”谢华香自言自语,一边着急一边又有些哭笑不得,她真没觉得她刚才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啊,看来一个历尽沧桑的老阿姨要扮演天真单纯的小姑娘,还真不容易啊!

  谢华香跑到服务台上打听了一下,今天果然已经没有到云南的火车票了,最早的票也是明天的,也就是说沈庭生那家伙肯定还没走,那他上哪儿去了呢,难不成真的是怕了她躲起来了?

  就在谢华香踮起脚尖四下张望的时候,突然一个小男孩“蹬蹬”地跑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张纸:“给你的。”

  谢华香疑惑地看着小男孩:“这是什么?谁给我的?”

  小男孩随手往身后一指:“那边有个叔叔,给了我五分钱,让我把这个给你。”

  谢华香一边接过纸条,一边往那边望去,候车厅里人头涌动,都是背着大包小包行李,还拖家带口的旅客,哪有什么她认识的“叔叔”。

  打开纸条一看,字迹遒劲有力,还真是沈庭生的笔迹。

  沈庭生写了一手好字,谢华香一直以为他是发家以后才练出来的,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就已经能把字写那么好了,照理说以他的出身,这个时候应该没念过多少书,怎么能够写得出来这样一手没有几年的功夫都练不出来的好字呢?

  谢华香对现在的这个沈庭生真是越来越好奇了,恨不得今天就跟他一起回去,看看他现在的生活究竟是怎么样的。

  沈庭生在纸条上说,他这次过来G市,就是为了完成他爷爷的遗愿,将长辈的信物还给谢家,那桩曾经定下的婚事也取消了,从此大家各自婚嫁,互不相干。

  拿着纸条,谢华香僵立在当场,一动也动不了了,她那颗火热的心,就像被人兜头淋了一桶冰水,霎时间变得透心凉。

  原来他这次过来,并不是带着信物来求亲,而是来退亲的啊,说不定他在乡下早就有了喜欢的姑娘,只等着这里说清楚之后,回去好结婚呢!

第9章 报名插队

  不能嫁给沈庭生,那她重生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姐姐,姐姐你怎么啦?”送纸条的小男孩见她神情有些不对,奇怪地拉了拉她的袖子问。

  “哦,我没事,谢谢你啊!”谢华香顺手从兜里拿出刚才存自行车找回来的五分钱塞给他,小男孩接过钱,高高兴兴地转身走了。

  不对,据她所知,上辈子沈庭生跟她认识的时候,都已经三十多了,还没有结婚,而且也从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前女友之类的,那时候谢华香觉得,他这么优秀的人,眼光也一定很高,身边的女人他看不上也是很正常的。

  后来两人相处十几年,沈庭生也一直没有结婚,但谢华香却并不觉得有太大的不妥,时代不同了,大家对婚姻的观念也不一样,特别是像他那样事业特别成功的男性,要找一个不是冲着他的钱来的,而是真心相待的女人也不容易。

  甚至在私心里,她也并不希望他结婚,只要他还没有结婚,她就还能以好朋友的身份,心安理得地陪在他的身边。

  既然上辈子是那样的情况,那不可能这辈子就突然不一样了,那么沈庭生这次来退婚,就只有一个原因,觉得自己自身条件太差,配不起她或者是不想拖累了她们谢家了。

  如果是上辈子这个时候的谢华香遇到这种情况,说不定会跟她爸妈一样,大大地松一口气吧!

  可惜现在的谢华香,芯子里已经换了一个灵魂,来自二十多年后的她,唯一的目标就是,拿下沈庭生,成为他相识于微末之时,相濡以沫、共同奋斗的糟糠之妻!

  再次扫视了一眼熙熙攘攘的候车大厅,心知他既然要避开,那她肯定是找不到他的了,谢华香“哼”了一声,既然他要跑,那就暂且放他一马,反正最后他是跑不掉的!

  出去取了自行车,谢华香急匆匆地蹬车找到了她户口所属区域的革命委员会办公室,一边喘着气儿一边对里面的工作人员说:“我要报名插队。”

  报好名并且确定这次插队的地点就是沈庭生家乡所在地之后,谢华香才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革命委员会,如无意外,一个星期之后,她就能够踏上开往她人生幸福终点站的火车,开启她崭新的美好人生了。

  谢华香离开之后,革委会办公室里,刚刚接待她的大姐拍着桌子大笑起来:“老天爷保佑,可算给我等来了一个二傻子,这下总算可以完成任务了,要是再找不到人过去,过两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交差呢!”

  这两年上山下乡的政策宽松了些,也不能再像原来那样强硬安排人去插队了,再加上现在找关系说情的人又多,这个靖南乡安吉村的条件特别差,据说当地的村民穷得连裤子都穿不上,好不容易安排了几个人,一个两个都找关系换掉了,过两天上边就要统计插队知青的名单了,如果实在找不到人来凑上这个数,真不知道怎么交差呢!

  没想到才一打瞌睡就有人主动送上了枕头,这个叫谢华香的姑娘,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居然主动提出就要去安吉村插队,能不让人高兴嘛,大姐刚才都恨不得把人抱住狠狠地亲上一口了,好不容易才忍住的,一脸严肃地帮她办理了报名的手续。

  办公室的另一个人忍不住泼冷水:“什么老天爷保佑,人定胜天不知道吗?我说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说不定过没一会儿人就反悔了,待会又得来跟你磨。”

  大姐眼睛一瞪:“磨什么磨,再磨也没用,这名单一报上去,任你天皇老子来了也改不了。”说完她也不歇着了,麻利地整理名单准备上报,免得夜长梦多。

  谢华香哼着小曲儿回到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一路上笑容可掬地跟邻居们打着招呼,到了家门口,她支起自行车,正准备伸手推开虚掩着的屋门,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她爸妈的对话。

  “老谢我跟你说,这门亲事我肯定是不能答应的,咱们家闺女在家里连衣裳都没洗过几件,到了乡下那种地方,怎么可能吃得了那种苦?”这是胡爱春的声音。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不能答应啊,咱爸那是老糊涂了,报恩是应该的,可也不能用咱闺女一辈子的幸福来报啊,大不了咱们就多给他们一点钱,再跟他好好说道说道,说实话,咱闺女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对农村人家来说,嫁过去了也没什么用处。”

  “就是,与其娶咱们香香,还不如多拿点钱,娶个勤劳能*农村姑娘实惠呢!”胡爱春说。

  在门外偷听的谢华香一头黑线,有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嘛!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她爸这话说得还真的挺有道理的,自己一不会干农活,二不会做家务,娶她回去干什么?供着好看吗?

  “那就这么说定了,咱存折里还有多少钱,你看看能不能匀一千块钱出来给小沈带回去,往后咱爸这个救命之恩就算报答完了,这婚事也算是取消了。”谢义平说。

  胡爱春的嗓音蓦地尖锐起来:“一千块!谢义平你是不是傻了,哪用得着那么多,现在农村里一两百块钱就可以体体面面地娶个媳妇了,咱们这些钱,是给香香攒的嫁妆,将来让她风风光光地出嫁的,可不是为了给你撑什么面子的,什么救命之恩,八辈子的事了,还有那什么婚约,口说无凭,我说不认就不认了,他能怎么着?”

  胡爱春这话虽然说得尖锐,但谢华香还是湿了眼眶,家里有点儿家底她是知道的,上辈子她嫁给郑永成的时候,家里担心两家的家世相差太远,她嫁过去会受委屈,所以不但把对方给的彩礼全都给她带了回去,还大手笔地给她置办了高档又体面的嫁妆,最后还塞给她两千块钱,让她有足够的底气过日子。

  她嫁人一场,几乎把老谢家的家底都掏空了,可最后,自己却并没有得到父母所期盼的幸福。

  胡爱春这人,虽然说话有些刻薄,而且对待沈庭生的态度也不怎么好,但谢华香知道,她是真心爱着自己的,只要让他们知道,他才是真正能给自己幸福的良人,他们一定可以接受他的。

  想到这里,谢华香刚想推门进去,忽然又听胡爱春叹了一口气,说:“我想过了,我明天还是去跟厂里说退了吧,把位子让给香香顶上,唉,她今天得罪了唐桂英,这招工怕是不能指望了,要是招不上工,就得去下乡了,咱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闺女去插队吧!”

  谢华香去年高中毕业之后就一直待业在家,如果今年再招不上工的话,按照规定就要去插队了,前段时间谢家夫妇一直在忙活这个事儿,他们都是纺织厂的普通职工,别的单位没有门路,只好找纺织厂专管人事的唐副厂长帮忙。

  礼送了不少,好话也说了一箩筐,再加上自家闺女跟唐副厂长的女儿关系那么好,他们都以为这事儿是板上钉钉,肯定能办成的,谁知道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个准信儿。

  革委会那边已经来下了好几次通知了,如果招工这事再解决不了,谢华香就一定要去插队了,谢家夫妇原本还有一点盼头,今天这事儿一出,就把他们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掐灭了,想来想去,也只有胡爱春提前退休,让谢华香顶替她的职位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要不怎么说单位的工作的铁饭碗呢,这饭碗不但稳,而且还能传子传孙,只要胡爱春自己愿意,随时都能把这饭碗转给谢华香,让她到纺织厂上班。

  之前之所以不想这样做,是因为胡爱春年纪还不算大,四十出头的年纪,还能好好地在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的,而且她一个月工资三十多块,对谢家来说,也是重要的收入来源,如果把工作让给了谢华香,那以后家里的支出就会变得紧巴很多。

  女儿一个大姑娘家,好不容易上班赚点钱,他们总不能指望她来出钱养家的,所以胡爱春并不愿意退休让女儿顶岗,现在眼看实在没办法了,才只好出此下策。

  听她这么说,谢义平也叹了一口气:“你把工作给了香香,那你怎么办?”这个时候还不流行跳广场舞,退休之后,除了做做家务,就只能跟其他退了休带孩子的老太太一起,搬张凳子坐在大院后头那颗那槐树下面闲唠嗑了,胡爱春的性子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人,那样的日子让她怎么过。

  胡爱春反倒劝起他来:“没事,我打听过了,我可以去接一些糊纸盒的工作带回家来做,虽然赚不了多少钱,但赚个买菜钱还是没问题的,以后咱们俩省着点儿,闺女的嫁妆还是得好好地攒着的,咱闺女长这么好看,将来一定能嫁个好人家,咱可不能给她拖后腿。”

  听到这里,谢华香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了门,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妈——”

第10章 父母心

  有妈的孩子是个宝,谢华香第一次如此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说实话上辈子谢华香的心里对胡爱春其实是有过埋怨的,怪她贪财势利、尖酸刻薄,要不是她整天在自己耳边念叨着说要找个家里有权有钱条件好的对象,自己也不至于眼皮子这样浅,看到郑永成花钱大方,家世又好就被他吸引住,迷了心神。

  那时候不是没有人提醒过她,郑永成这个人花心,人品不行,可是胡爱春对郑永成一味地阿谀奉承,又天天念叨着她能认识这样的一个男人不容易,要好好的抓住他,催着她尽快结婚好把这个男人牢牢地攥在手心,要不是这样,她也不至于才认识了不到半年,就匆匆忙忙地嫁给了郑永成那个渣男。

  谢华香还埋怨过胡爱春,不该在当年沈庭生找上门来的时候瞧不起他,把人给赶走了,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跟她错过了十年的时光,没能在自己最好的时候与他相识。

  一直到现在,谢华香才知道,她妈妈虽然有着种种缺点,但一颗爱她的心却是珍珠都没有那么真的。

  她并不是在卖女求荣,也不是虚荣地想让女儿攀上高枝,带携全家人一起过上好日子,而只是单纯地希望女儿将来能够过上富足、幸福的生活而已,只不过她跟那时候的谢华香一样眼瞎,没看出来郑永成吸引人的外表下面的渣男本质而已。

  可怜天下父母心,当父母的最希望的,就是儿女能够过得好啊,哪怕是现在他们这样强烈反对谢华香和沈庭生的这门亲事,也是真的为了她好。

  谢家夫妇听到响动,连忙停下说话,一同看向门口,见是谢华香,又有些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刚才两人说的话被她听见没有,为人父母的总是不擅于在儿女面前表达感情,虽然两人刚才说的都是一些对她好的话,但如果真被她听见了,还是有点儿难为情的。

  没想到谢华香闷着头直接冲过来,一把搂住胡爱春,趴在她的肩膀上就大声哭了起来,原本还只是为了得知父母对自己的苦心而感动,哭着哭着又想起了上辈子的那些不幸,越发伤心起来。

  上辈子过得实在是太压抑了,不幸的事一件接一件地接踵而来,以至于让她连好好地哭一场的机会都没有,这份情绪一直压抑到今天,终于趁这个机会淋漓尽致地哭了出来。

  谢家父母都吓坏了,这是怎么了噢,好端端的怎么会哭成这样,谢义平大声说:“闺女,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那姓沈的小子欺负你了,你告诉爸,看我不去打断他的腿!”再老实巴交的男人,在自家闺女的面前,都是一个大英雄。

  胡爱春也连连拍着谢华香的后背说:“香香,咱不怕啊,有什么事就跟爸妈说,爸妈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谢华香终于哭够了,一边拿胡爱春递给她的帕子擦着脸,一边看着被她的眼泪鼻涕湿透了半边的衣襟,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说:“没事,就是有点儿不高兴,哭出来就没事了。”

  谢爸谢妈不相信,闺女从小到大都乖巧,很少见有这么情绪激烈的时候,会哭成这样肯定是有事:“傻孩子,有事就要说出来,千万别瞒着爸妈,知道吗?”

  胡爱春有些狐疑地说:“香香,你老实说,是不是那个沈庭生欺负你了?他呢,上哪儿去了?”闺女刚才就是跟他一起出去的,一回来就哭成这样,不是他才有鬼呢!

  谢华香还是摇头:“不关他的事,沈,沈家哥哥很好,他已经买到票回去了,让我回来跟你们说一声,谢谢咱们家的招待。”现在爸妈对这桩婚事还是很反对的,她也不敢说得太多,怕反而引起的他们的反感。

  胡爱春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回去了好啊,从云南千里迢迢过来一次也不容易,这次回去肯定就没那么快再来了,趁此机会早点给自家闺女找个好人家嫁出去,就再不用担心了。

  不过,他好不容易来一趟,愿意就这么无功而返?

  “那个,香香,他走之前跟你说什么没有?”胡爱春小心地问。

  “他说……”谢华香想了一下,退婚的事还是不要跟他们说了,免得他们知道以后急着安排她的婚事,“也没说什么啊,就说谢谢咱们家的招待,还说他爷爷如果知道我们对他这么好,一定会很高兴的。”

  胡爱春悄悄地撇了一下嘴,切,高兴什么,还不是眼馋我们家水灵灵的大闺女。

  “那好端端的你刚才哭个什么呢,还哭得那么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这么好的机会,不趁机给某些讨厌的人上上眼药,那不是太可惜了嘛,谢华香说:“我是想起了桂英,这么多年,我就她这么一个好朋友,一直掏心掏肺地对她,谁知道她却这样对我!”说着,谢华香作势又擦了擦眼泪,表示她一说起这件事就觉得伤心。

  胡爱春立刻问了一句:“她怎么对你了?”就是嘛,她就觉得奇怪了,自家闺女这么好脾气的人,怎么会突然对好朋友这个态度呢,果然是对方的不对。

  “爸、妈,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招不了工吗?其实咱们厂里是有招工名额的,我的条件也都符合,再加上你们也给我走了关系,本来这事是板上钉钉的,你们就不觉得奇怪,为什么一直拖着办不成吗?我也是刚知道,其实一直就是唐桂英在卡着我呢,是她不让她爸给我批的。”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

  胡爱春和谢义平都大惊失色:“这,这怎么可能,你们不一直都是好朋友吗?你,你怎么知道的?”

  别说他们了,就连谢华香刚知道的时候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她究竟是为什么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的?

  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那当然是唐桂英自己亲口告诉她的了,这件事只有唐桂英和她爸两个人知道,如果不是她自己亲口说出来,谢华香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所谓的好闺蜜,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那是上辈子两人彻底撕破脸以后,唐桂英得意洋洋地在落魄的谢华香面前说出来的,她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就是因为谢华香长得比她漂亮,比她讨人喜欢而已,仅仅是因为自己的一点虚荣心,她就利用她爸手里的职权,去祸害别人一辈子。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虽然这个时候的谢华香不应该知道这些,但她说的确实都是事实,她一点儿心里负担都没有,她爸妈听了这话,总该不会为了她招工的事让她再去讨好唐桂英了吧!

  胡爱春气呼呼地站了起来:“不行,咱闺女可不能就这么白白地被人欺负了,我得找他们讨个公道去!”

  谢义平拉住了她:“讨公道,怎么讨,人家是副厂长,他硬是要说咱闺女不符合招工的条件,我们能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咱们给唐家送的那么些礼,难道全都喂狗了?你不敢去我去,你别拦着我!”胡爱春最看不惯谢义平的,就是他在领导面前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窝囊样儿,这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还不敢去讨个说法。

  “那就当是喂狗了呗!”谢华香突然说,“反正他们也嘚瑟不了多久了。”唐副厂长明目张胆地贪污受贿,做的坏事可不仅仅是卡着谢华香的招工名额这么简单,上辈子她嫁给郑永成没多久之后,唐副厂长就被人举报出事了。

  后来还是唐桂英求到了谢华香的头上,谢华香又找郑家帮忙,这才让唐副厂长免了牢狱之灾,她帮了唐家这么大一个忙,没想到唐桂英最后还是恩将仇报,想想这忙真是帮得太不值了。

  这辈子该发生的事一定还会再发生的,只不过这次可就不会有她帮忙了,谢华香就想知道,没有了自己,唐桂英自己还有没有本事找上郑永成给她帮这个忙。

  其实谢华香的心里是有点笃定唐桂英是没有这个本事的,她记得当时郑副市长帮了这个忙之后,特地说了一句如果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他是不想管这事的,他本来就不太看得上唐副厂长这个人,帮了他对自己的政途又没有什么帮助,他是吃饱了撑的才回去多管这个闲事。

  至于郑永成,他就是一个颜控,眼睛里只看得见美女,谢华香就曾亲耳听他说过唐桂英“就那长得像猪一样的女人?”,可见对方如果不是她的闺蜜,郑永成也肯定是懒得理她的。

  当时谢华香觉得郑永成的话侮辱了自己的好闺蜜,还为此跟他闹了别扭,如今想起来只想给当时单纯的自己一个“呵呵”!

第11章 准备插队

  反正那些破事,谢华香这辈子是懒得掺和了,就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她连多想一下都嫌烦。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嘚瑟不了多久了?”闺女这话信息含量太大了,让谢家夫妇有些惊恐。

  谢华香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哦,我的意思是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做那么多的坏事,总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的。”

  “你怎么知道,他还做什么坏事了?”

  “我猜的,既然唐桂英连自己的好朋友都能坑,还有什么坏事是做不出来的?”谢华香说。

  谢家夫妇总算相信,闺女这是随口胡诌的了:“行了,你别乱说话,祸从口出知不知道。”

  “知道啦,我就在家里说,在外边肯定不说的,对了,妈,你也别打提前退休让我顶班的主意了,他们既然能卡我的招工,肯定也能卡我顶班的,反正我想来想去,我想要进纺织厂,肯定都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进不了厂?那,那可怎么办啊!”胡爱春着急地说。

  “那就去插队呗!对了,爸妈,刚刚忘记跟你们说了,革委会的人已经来发了通知了,去云南,下个星期就走。”谢华香淡定地说,她当然不敢说是自己主动去报名的。

  “什、什么?”胡爱春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谢华香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并且很严肃地告诉她:“革委会的同志说了,组织上的安排,是不允许拒绝的,妈你帮我收拾一下,多准备一点好吃的,我带过去。”

  胡爱春急得在屋子里团团乱转:“你这孩子,怎么自己就答应了呢,也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就算唐家这里没办法,也不是完全就没指望了啊!这么一来,叫我们怎么帮你弄才好?”

  “这也不是我不答应就能改变的事呀!”谢华香费了大量的口舌,才终于说服父母,她要去插队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完全没法改变的事实了,而且也让他们相信,她去插队其实并不是最差的选择,最起码她态度积极,在插队的地点上也有一个主动权,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不是任由人随便安排。

  “靖南乡安吉村……”胡爱春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谢华香告诉她的这个插队地点,“我怎么老觉得这个地方好像挺耳熟的?你确定打听清楚了,那地方条件很好,不会吃苦?”

  “当然,我都打听清楚了。”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大家都说安吉村是所有插队地点中最富裕的,知青们去了都有宽敞的大房子住,还能吃上白米饭呢!大伙儿都抢着去呢,要不是革委会的领导看我态度特别积极端正的份上,还不给我安排呢!你说这个名字耳熟,说不定是听别人说过那儿条件好吧!”

  谢华香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插队的地方条件好坏,也只有革委会的人才真正知道,为了怕别人不肯去条件差的地方,他们肯定不会随便往外说的,就算胡爱春去打听也未必打听得出来。

  她也不怕他们想起来那就是沈庭生的家乡,反正按理来说,她现在是不知道沈庭生的家乡究竟是在哪儿的,而且上午的时候,她爸妈怕看了那些老信件被沈庭生讹上,死活非把那些老信件全都塞回了沈庭生的背包里,假装没看过就不知道定亲这回事。

  至于她家里的老信件,肯定早就不知道塞哪里去了,找不找得出来还是两说呢!

  哪怕谢华香劝了她妈半天,到最后胡爱春还是忍不住抹起了眼泪:“香香啊,都是爸妈没用,没办法给你安排工作,只好让你去吃苦了,爸妈对不起你啊!”

  既然插队的事已成事实,谢家的人也就不做他想,一心一意给谢华香准备带着下乡的东西了。

  胡爱春最担心的,就是女儿去到乡下会饿着,这几天把家里存着的粮票、副食品券全都拿了出来,千方百计地换成耐存储的食物,大米、面粉、挂面各十斤,还有饼干糖果什么的也有一大袋。

  胡爱春还准备了一大堆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的都是调味料,什么油盐酱醋糖,一概不少,一边往鼓鼓囊囊的行李袋里塞,一边忧心忡忡地说:“我听说乡下人吃饭舍不得放油和盐,清汤寡水的你肯定吃不惯,调料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觉得味道淡了就自己加点儿。”

  说着说着又懊悔起来:“要早知道有一天,我就不该让你在家里啥活也不*,你看现在连做个饭也做不好,到了乡下岂不是得饿坏了。“

  谢华香只好叹着气告诉她:“妈,您就放心吧,我会做饭。”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会做饭,当天晚上她就亲自下厨做了一顿晚饭,只发挥了自己厨艺水平的五成水准,就已经吃得她爸妈两人热泪盈眶了。

  “香香啊,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还做得这么好吃?”

  谢华香“呵呵”地笑了一下:“你们就当我是天才吧,也没怎么学过,就平时看我妈做菜,看着看着自己就会做了。”

  她也不算是说大话,在厨艺方面,她确实是有点儿天赋的,上辈子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不用做饭,嫁到郑家以后,家里也是有保姆的,大家都说她有福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命。

  谁知道后来出了那么些变故,逼得她不得不开始为了生活而操劳,没想到第一次下厨,就做得像模像样的,而且她还发现自己特别喜欢做菜的感觉,每次做出一道受人欢迎的美味,总是特别有成就感,所以后来她才能自己摸索着办早点摊,凭借自己的手艺养活自己。

  胡爱春总算放心下来,有这样的手艺,走到哪里也饿不着自己了,当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食材还是要有的,胡爱春是G市本地人,祖上三代就没有在农村生活过,在她的想象中,农村物质匮乏,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什么肉菜,为了让女儿过去之后生活能够好一点,她可谓是费尽了苦心。

  新鲜的蔬菜肉类不好带,她就换了各种干菜和酱菜,什么菜干、萝卜干、茄子干、豆角干之类的,时间太短自己来不及晒,就用高价换别人家的,还几乎跑遍了整个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淘换来许多的腊肉、腊肠,风干鸡、风干鸭之类的荤食,统统打包塞进谢华香的行李袋里。

  这么一来,短短两天的功夫,几乎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谢华香要去插队了,她只要一出门,就会有熟识的大妈阿姨过来,关切地对她表示同情和慰问,顺便塞过来一把花生黄豆:“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这点花生你带到乡下去吃吧!”

  活像她现在是个需要被接济的难民似的。

  谢华香今天出门本来是打算去买点肥皂面霜之类的日用品的,以免到了乡下需要用到的时候这些东西不好买,谁知道才刚出门没几步,就被塞了一堆的黄豆花生,她用衣襟都兜不下了,只好转头回家放下再说。

  才刚到家门口,突然被人拦住:“谢华香,你等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谢华香一抬头,见是唐桂英一脸盛气凌人地站在她的面前,不由有些好笑:“哟,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唐大小姐啊,怎么,突然上门,有何贵干?”

  自从发生了上次的那件事之后,这几天谢华香一直都没有见到过唐桂英,她还以为对方不会再理她了呢,毕竟那天让她丢了那么大一个面子。

  唐桂英“哼”了一声:“听说你要去插队了?”听她的声音,竟然像是有些关切的样子,似乎真的很为她要去插队而着急。

  “对呀,这不是正合你意吗?”谢华香忍不住冷讽。

  唐桂英一开始确实是想让她去农村吃苦的没错,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呀,她想要接近郑永成他们那个圈子,谢华香就是她的敲门砖,没有谢华香,她连想多跟他们说一句话都没人理她。

  “我有办法可以帮你留下来不用去插队,怎么样?”

  谢华香忍不住“嗤”地笑了一声:“如果你真的想帮我,早让你爸批了我的招工名额不就得了,现在说这些,谁知道你有什么阴谋诡计。”

  唐桂英急了:“华香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呢?你千万别相信啊,那些人肯定是妒忌我们关系太好,故意挑拨离间的,我真的一直都让我爸尽量帮你争取招工名额的,只是上面卡得太紧了,我爸也没有办法,不过这次我这个法子一定能成的,你相信我。”

  听她还有脸狡辩,谢华香冷了脸:“不用了,我觉得去插队挺好的,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我这个人呢,思想比较进步,自愿到条件艰苦的农村去锻炼自己,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就不劳你操心了。”说完侧过身子毫不客气地用手肘把挡路的人撞开,自顾自地回家去了。

第12章 差点被取消

  唐桂英气得直跺脚:“谢华香,你不识好歹,好心当成驴肝肺!”

  谢华香懒得理她,管她是好心还是驴肝肺,现在都不关她的事了,她现在一心一意地,就只想飞奔到亲爱的沈哥哥的身边去。

  没想到唐桂英这人还挺有韧性的,在去百货公司买东西回来的路上,谢华香又被她给堵了个正着,这回堵路的可不止她一个人,还有一个谢华香最最不想见到的人,渣男郑永成。

  郑永成打扮得油头粉面的,一副只以为万人迷的样子,走过来的时候还用手甩了甩额头上的头发,那头发上,恐怕打了有半斤的头油,腻乎乎的,看着就犯恶心。

  谢华香多一眼都不想看到他,立刻停下脚步,扭头就走。

  “谢华香同志,请等一下。”郑永成往前跨上几步,拦在了她的面前,他的小弟们立刻四散围在他俩的身边,堵住了谢华香往其他方向去的路。

  谢华香盯着眼前的路面,冷冷地开口:“我不认识你,请让开。”

  唐桂英在一旁赶紧说:“香香,这是郑永成同志,他爸是咱们市的副市长,你有什么困难,直接跟他说,他一定能够帮你解决的。”

  “不用了,我现在好得很,没有什么困难需要副市长帮我解决的。”

  唐桂英急切地说:“香香,永成是真心想要帮助你的,你别这样,只要郑副市长一句话,你就可以不用去插队了。”

  郑永成也上前了一步,整个人几乎都要靠到她身上了,还故作温柔地压低了嗓门说:“怎么,莫非谢同志是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吗?”

  谢华香嫌弃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不好意思,我就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高攀不上郑公子,请让一下,我要回去了。”

  郑永成又逼近了一些:“那我要是不让呢?”

  谢华香已经能闻到他身上头油和雪花膏混合的气息,一个大男人,娘们兮兮的,亏她上辈子还觉得他精致呢,真不是一般的眼瞎。

  她只觉得恶心透顶:“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伸脚狠狠地踩了郑永成一脚,顺便还用扭着鞋跟在他脚面碾了两下。

  郑永成没想到她会突然动脚,今天她穿的是硬底的小皮鞋,被这么碾磨两下,一时没忍住疼得叫出了声。

  谢华香趁他疼得直跳脚的时候,一把将郑永成推开,飞快地跑了出去。

  “成哥,要不要追?”一个小弟问。

  唐桂英也不满地说:“不识好歹的小妮子,成哥,你怎么了,很疼吗?”

  郑永成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真没眼色,他在女人的手里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还问他疼不疼,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他没脸吗?

  “不用!”郑永成用带着火气的语气说,“都是你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都围上来干什么?把人姑娘给吓跑了。”看着那个远去的窈窕身影,心里对她的兴趣又翻了几倍,这么有趣的小姑娘,可不能让她真的去插队了,这么一朵娇花插到农村的牛粪里,那得多可惜啊!

  革委会的胖大姐好不容易完成了今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名额任务,正乐滋滋地等着时间一到就把人送走呢,没想到突然接到上边的一个通知,让她把一个叫谢华香的插队名额取消掉,空出来的位置另外找人顶上。

  胖大姐翻出谢华香的资料一看,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天自己来报名,还主动提出要去最艰苦的安吉村锻炼的小姑娘嘛,她不满地嚷出声来:“这人怎么回事,不想去就别来报名啊,这名单都定下来了,突然又说不去,这不是耍着我们玩嘛!”

  革委会推行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工作那么多年,这种事情早就见惯不怪了,旁边的同事也只是无关痛痒地问上一句:“这次又是谁的面子?”

  胖大姐悻悻地说:“郑副市长。”要换了别人,她可能还能以名单已经报上去了没法更改为由争取一下,但这尊大佛,算了,还是自认倒霉吧!

  可是这临急临忙要另外再找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啊,胖大姐一边翻看这一届的知青资料,看看有什么人是能调过来的,一边在絮絮叨叨地把不讲信用的谢华香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正在家里给胡爱春打下手炸肉酥的谢华香突然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不由得有些奇怪:“这是谁在念叨我呢?”

  胡爱春有些好笑:“还能有谁念叨你啊,我看是被这油烟呛的吧,赶紧出去吧,这儿我来弄就可以了。”

  “没事,不呛!”谢华香用勺子绊着大碗里的五花肉,瞧着锅里的炸得差不多了,就舀起一勺,用筷子推到油锅里去。

  用各种调味料腌过的五花肉被淀粉浆裹着,下锅遇到热油立刻滋滋作响,慢慢地由雪白变成金黄的颜色。

  这肉酥炸好之后,密封储存,能放一两个月不坏,要吃的时候蒸一下,或者放进青菜汤里滚着吃,可香着呢!

  胡爱春在油锅前看着火候,可怜她家闺女,到了乡下之后可就吃不上好东西了,她恨不得把所有能带上的东西都做出来给她带上去吃。

  两母女正干活干得起劲,突然听到门口传来隔壁大妈的声音:“爱春,爱春在不在,你们家有人找!”

  “哎,来啦!”胡爱春在厨房里扯着嗓子应了一声,她守着油锅不好走开,于是谢华香拍了拍双手走了出去,“我去看看。”

  看着站在门口的胖大姐,谢华香楞了一下,有些眼熟……

  胖大姐一脸哀怨地看着她:“我是革委会的。”既然大领导都发话了,本来这事就算是过去了的,可是胖大姐下了班之后越想越觉得不甘心,那小姑娘过来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表示绝不反悔,这才过两天呢,怎么说不去就不去了呢,不管怎么样,胖大姐都觉得她得给自己一个说法。

  于是一时冲动,就按照谢华香当时报名的时候填的地址直接找上门来,真正见到人的时候,她又有些后悔了,这万一要是让郑副市长知道了可怎么好,要是他说自己连他的面子也不给,那自己以后在革委会还有好日子过吗?

  可是这不来也来了,胖大姐只能硬着头皮说:“我说谢同志啊,你这样可不行的啊,早就说好了报上名去就不能改了,你给我来这么一出,这不是难为我嘛!”

  谢华香听得一头雾水:“我怎么了?”

  胖大姐见她还装傻,气呼呼地说:“你也没怎么,不就是托了领导来说情,把你的名字给换下来嘛!不是我说你,你要是不愿意去,你就别来报名啊!合着耍着我们好玩是不?”

  谢华香一听就急了,这是谁存心要搅和了她的好事啊?

  “同志,我真没有,您看看我家,就一普通职工家庭,哪里认识什么大领导啊,要是真有这样的关系,我还用得着待业吗?早就找到好工作了啊!你说的那事,怕是弄错了吧,我真的没有找人说要把我的名字换下来啊!”谢华香急切地解释说。

  胖大姐一脸狐疑:“真的?”今天上边通知下来的时候,可是把姓名说得清清楚楚的,这一批的知青中,就只有她一个姓谢的,她再不小心,也不可能弄错吧?

  谢华香指着沙发上一堆塞得满满的行李袋说:“同志您看,我连行李都收拾好了,就等着过几天出发呢,我是真心愿意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您可千万不能把我的名额给销了,不然我得跟您急的。”

  这时胡爱春在厨房里喊了一句:“香香,谁啊?”

  谢兰香赶紧回答:“没事,是革委会的同志来找我,交待一下插队的注意事项呢!”这有人给她说情的事可千万不能让爸妈知道了,好不容易说服他们接受现实的,他们做梦都想拦着不让她去插队,要是发现了有希望,那还不得想尽办法紧紧抓住。

  胡爱春端着一盘子肉酥乐呵呵地走出来:“原来是革委会的同志啊,谢谢组织对我们家香香的关心。”

  胖大姐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是本能地回到说:“不客气,应该的。”

  胡爱春一脸自豪地说:“不是我说,我们家可是绝对支持革|命工作的,上山下乡虽然艰苦,但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我们是勇往直前,迎难而上啊!您看,我们把行李都准备好了,这不,炸了点肉酥,准备让香香带到乡下,给安吉村的老乡们尝尝鲜呢!”

  开玩笑,胡爱春也是天天听广播的人,场面话谁不会说一点啊!

  胖大姐这回可算是相信了谢家是真的没有托关系要撤下名额了,她感激地说:“太谢谢你们了,我们的革|命工作离不开你们这些进步群众的支持啊!”

  胡爱春和胖大姐两人互相吹捧客套了一番,胖大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今天这一趟可真没有白来啊!

栏目热文

文档排行

本站推荐

Copyright © 2018 - 2021 www.yd166.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