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使用手帕的历史可谓源远流长,早在先秦时期,人们每天洗脸就已经开始使用手巾了,当时称“巾”。手帕的功能大体有以下几种:第一,基本功能,即其实用功能,主要起擦拭作用,擦脸、擦汗、擦泪、擦各种污渍等等;第二,装饰功能。陕西八大怪中就有“帕帕头上戴”的习俗。帕帕在关中妇女的眼里,不仅作擦汗、擦灰、防尘、防晒之用,更是头顶的一道亮丽风景线。当年我收到高考录取通知书后,兴冲冲地跑到暗恋已久的女同学家里,开门的一瞬间我惊呆了:那女同学刚洗完头,白底蓝花、挽成蝴蝶结状的手帕松松懒懒地系着湿漉漉的发梢,那青春少女的自然纯香让我的心迷乱而沉醉。至今,那只“蝴蝶”的翅翼依旧系着一个中年男人的不死贼心。第三,托物言志的纽带,传情达意的载体。《红楼梦》里《题帕三绝》中的“帕”,不仅仅是传递林黛玉和贾宝玉之间感情的信物和情书,更是二人思想日趋融合的黏合剂,多少痴男怨女读此帕中意,叫人焉能不伤悲;明朝文学家杨慎被贬他乡后,收到夫人捎来的一方白手帕,他随即吟诗《素帕》:“不写情词不写诗, 一方素帕寄相思。 郎君着意翻复看, 横也丝(思)来竖也丝(思)。”一方小小的丝帕,不着一字,竟弥漫着亘古洪荒的相思。
电影《垂帘听政》里的玉兰儿(慈禧太后的乳名),其容貌和其他宫女相比本无过人之处,但她善于用手绢折叠各种动物图案,逗得龙心大悦。从此青云直上,最终垂帘听政。谁也想不到,玉兰儿凭借一方薄薄的手帕,竟能搅动中国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厚重历史。
随着现代工艺和科技的进步,手帕渐渐地被手帕纸(纸巾)所取代。手帕作为私人物品的属性逐渐退化,而手帕纸作为公众物品的属性却日益凸显。饭馆用餐完毕,想抹嘴,没纸?问旁桌借一张,没人会笑你小气,更不会惊讶;如厕痛快后,擦屁股没纸,好说,问临坑的要一张,没事,保证慷慨大方。古代女子郊游时,若对某位男子有意,便会故意失落一方丝帕,这时必定有一俊朗、儒雅的男子捡拾起丝帕,把鼻子和整个身心沉醉于其中,意乱情迷一番之后,方才快步上前,一句这可是小姐遗落的那方丝帕?而佳人早已是心有灵犀、芳心暗许。可如今,哪个男子若把女子丢落的手帕纸捡起来东闻西嗅,不会被认定为色魔,也会被视为变态狂。
二十多年前曾经读过一首题目叫《丝帕》的诗:既然没有这个福分/还是让它代我吻你吧/它虽然没有热情却很温柔/当你向隅而泣的时候/也只有它能够安慰你/我是个萍踪天涯的浪子/能够给你的竟不如这一方丝帕/千言万语又有何用/你的一声叹息/早叫我心碎。诗中的丝帕竟然是一个可以远走天涯、生死相依的情人。
真的好怀念于文华演唱的那首《天不下雨天不刮风天上有太阳》:……丢块手绢在风中,吹到哥哥身旁……
仅仅才过了二十多年呀,我们源远流长的手帕文化怎么就快要绝迹了?那块吹落风中、刮起满天相思的手帕怎么就变成了满地狼藉、随风乱滚的纸巾呢?手帕所承载的文化意蕴、审美价值和情感价值怎么就在消费主义、实用主义至上的纸巾面前全然消解、荡然无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