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毒先锋”何玲辉:要发声,要表达,要争取在环保公益领域,活跃着许多满怀热忱而具有行动力的女性。在三八国际妇女节到来之际,SEE基金会推出【女性环保人访谈】,了解她们的成长与发展,也倾听她们一路走来的感受与收获。
“无毒先锋”何玲辉:要发声,要表达,要争取
何玲辉,深圳市零废弃环保公益事业发展中心副主任,于2017年加入深圳零废弃“无毒先锋”团队,无毒先锋与SEE卫蓝侠的合作也始于2017年。目前,无毒先锋致力于“电商去毒”行动,即“通过重点产品抽检和风险信息传递,促进电商平台提升化学物质合规管理水平及对供应链的环保要求”。
Q1:促使你走上环保公益道路的源动力是什么?你又是如何把它作为自己的职业选择的?
何玲辉:我妈妈是一个有环保意识的人,并且在日常生活中朴素地实践着。比如她会把买菜的袋子拿来装垃圾、把洗菜水拿去浇地等等。这些习惯也影响着我。我大学学的是城市园林专业,因为不擅长绘图,所以毕业后选择去了一家售卖园艺和环保产品的企业工作。
离开第一份工作后,我去北京了。机缘巧合,我帮助前东家去参加一个零废弃主题活动的时候,认识了现在的同事毛达。我觉得他们做的事情很有意思,就问他们招人不。当时他们在招一个做垃圾焚烧议题的人。过了两个多月,我联系上了毛达,这个岗位还空着,我就发简历了,然后面试加入。
刚加入的时候,工作内容主要是编译垃圾焚烧对环境和健康产生的负面影响的科普文章。2017年末,我们机构关注的重点议题由废弃物管理转向化学品管理。随着机构的战略和业务调整,慢慢地,焚烧议题的工作占我的工作内容的比例越来越小。现在我的工作基本上都是围绕着推动化学品管理主流化。这个过程中,我的认知不断被刷新,工作对我的能力要求也越来越高,促使我不断提升自己。我很喜欢和享受这种体验。
Q2:此前有文章曾把你介绍为“一位人文主义者”,你如何理解人文主义与环保的关系?
何玲辉:我对人文主义的理解很浅薄。只是,经过这些年的工作和思考,我认为保护环境最终的目的不是环境,而是人,尤其是弱势群体。这个弱势群体可能是偏远欠发达地区或者工业污染源周边的人,甚至像我们消费者面对商家也是弱势群体,比较难去维护自己的权益。
Q3:环境污染是一个庞大而复杂的问题,你认为环保公益组织对解决污染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你是否有非常无力或受挫的时刻,如何面对?
何玲辉:环保组织没有资源、能力和技术直接解决污染,比如减少污染物排放量,或者修复一块污染场地。
但是环保公益组织有其独特的价值,也就是发现问题、指出问题,然后找到和确认应该为此问题负责或者有责任去解决这个问题的个体企业、单位或部门,开展工作推动他们履行责任,从而解决问题。这是一个不太讨好的工作,但又必须有人去做。否则问题还会是问题,谁也不愿意去解决。
我们机构的“无毒先锋”行动目前主要通过独立检测、科普传播和企业倡导等活动,促进消费品中有害化学物质的严格管控,使公众远离健康风险。这让我对消费品中的有害化学物质有了更多的了解,我有个即将1周岁的女儿,我在选购一些食品和用品的时候,会做一些攻略,尽量避免买到含有有害化学物质的。但我知道,生活中其他很多东西都可能含有,但是没有被检测过。这些物质可能通过饮食、呼吸或皮肤而摄入到体内,影响孩子的健康。
Q4:无毒先锋和SEE基金会的合作开始于2017年,是长时间的合作伙伴。你觉得SEE基金会和卫蓝侠项目对无毒先锋这类机构的发展有什么作用?
何玲辉:当下对环保议题,尤其是污染防治议题的支持方其实并不多。SEE基金会长期支持污染防治议题的伙伴,非常珍贵。据我所知,SEE卫蓝侠也会在化学品管理议题不断深入,支持环保公益伙伴积极响应国家新污染物治理政策,撬动更多资源投入化学品管理领域。很期待接下来在SEE卫蓝侠的支持下,环保公益伙伴能够为新污染物治理贡献更多力量,推动化学品的健全管理。
Q5:这份工作带给你哪些收获与成就感?
何玲辉:最大的收获是,权益是要去争取的,真实的声音是有力量的。在面对不公的时候,语言就是我们最好的工具。所以,一定要发声,要表达,要争取,改变可能会发生。改变也是很难的,所以还要坚持。
这也是我做妈妈的一个体会。女性生育所承受的痛苦,身体所遭受的很负面的影响,被表达太少了。一方面是话语权少,一方面被“伟大的母爱”给压住了——都说你伟大了你还要怎么样?但我觉得要抓住一切机会讲,因为这种痛是真实的,真实的感受值得被听到。
成就感的话,我觉得骄傲的是自己一直在成长,且一直保有好奇心。
Q6:你如何看待这份工作的职业前景?对于有志于进入环保公益领域的年轻人尤其是年轻女性,你有哪些建议?
何玲辉:我有考虑过在公益行业干一辈子,不过要真的是这样,不是一件好事,说明一直有问题存在,或者一直没能彻底解决。
我没有什么建议给年轻人,就是鼓励。请盲目地相信自己,你可以成为优秀的领导者。
女性从小到大,社会对你的期待就是你要乖,要顺从,去做一个照顾者,不鼓励去冒险、去做领导。我觉得要打破这种期待,要凭着一股劲往前冲。这个时代越来越复杂和混沌,各种各样的问题层出不穷。我们需要更多有能力的领导者,我也期待有更多的女性领导者的出现。
“循环使者”田倩:如果热爱,不要犹豫田倩,天津市西青区零萌公益发展中心机构主任。零萌公益于2020年4月正式注册,主要关注垃圾减量和分类等议题,面向社区开展环保宣传、实践活动;培育社区环保志愿服务组织;提供零废弃相关咨询与培训。零萌公益是SEE基金会“劲草同行”项目第七期伙伴。
Q1:促使你走上环保公益道路的源动力是什么?你又是如何把它作为自己的职业选择的?
田倩:我觉得和大学经历有非常大的关系。我本科毕业于北京林业大学,学的是环境科学专业,专业背景让我了解了很多污染问题。大学时也参与了很多环保公益行动,让我了解到未来除了做科研或者去环保企业,其实还有一种新的保护环境的方式,就是加入环保公益组织。我一直对环境保护和公益组织也很感兴趣,希望自己去试一试。
后来我到了中科院华南植物园读研,毕业后没有太多犹豫就选择进入环保公益领域去工作。从2010毕业到现在,已经有14年了,我也挺高兴自己能够有这样的选择。
Q2:你目前的工作内容有哪些?你如何向周边的亲友去介绍你的工作?他们是否理解和支持?
田倩:我所在的机构主要关注源头垃圾减量、垃圾分类等议题。平时工作涉及和公益伙伴探讨解决方案、举办面向公众的活动和行业交流论坛、以及政策研究等,此外我也会做比较多机构管理的工作。
我的父母可能对我的工作有点似懂非懂吧,但我先生还是比较了解公益机构工作的性质,对我挺支持的。分享一个小故事:我女儿今年9岁了,平时会听到我讲一些基金会的项目。她最近在美术班看到一个基金会的筹款海报,非常激动地说,妈妈你看,这和你工作很相关,我觉得这也是对孩子的一种耳濡目染。整个家庭对我的工作还是比较理解和支持的。
Q3:垃圾管理是一个庞大而复杂的问题,你认为环保公益组织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你是否有非常无力或受挫的时刻,如何面对?
田倩:对,垃圾管理涉及到很多方面,包括减少垃圾的产生、分类处置、回收利用等。我觉得环保公益组织起到挺大的作用,尤其是在2011、2012年,垃圾分类还没有现在这么强的政策支持。公益组织的作用就是通过示范和探索,让社区居民、城市管理者和社会各界知道垃圾分类是可行的。一方面提振了社会的信心,另外一方面也探索出真正的解决方案,后面被推广和复制。
另外一个作用是研究和探讨一些前瞻性的话题,比如说2017年有伙伴就关注塑料微颗粒等问题,去开展公众研究和政策倡导。
第三个作用是搭建多方交流和对话的平台。垃圾管理涉及到了各行各业,不仅仅是技术的问题,也涉及到社区治理和公众参与,因而多方的交流和对话是非常重要的。
无力和受挫的时刻我觉得是挺多的。有时候你会看到垃圾分类在社区里的起起伏伏,开了个头但没有坚持下来。另外我们做的一些研究和影响,你也不太清楚它发挥了什么样的作用,有可能五六年后才看到了政策的变化,这是我们工作的一种常态。
我整体上是偏乐观的。首先我们以“零废弃”作为重要的理念指导,并基于此制定的工作目标和方向,是清晰和正确的。在平时的工作中,一方面要看到当下的行动结果和正向反馈,另一方面我也会用更长的时间来期待工作带来的改变。
Q4:这份工作带给你哪些收获与成就感?
田倩: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一个收获,是这14年来结识了一群非常志同道合的朋友,亦师亦友,真的是非常难得。我刚入行的时候,从大家那里学到了很多方法、经验,也获得了一种信念。这么多年来,大家一起陪伴和支持,这种感觉是非常好的。
在议题的推动上,垃圾分类政策在国家越来越受到重视,很多城市都开展了垃圾分类的工作,像上海这样大规模的城市能够达到这么好的垃圾分类效果,对于常年关注垃圾分类的伙伴来说是一个非常正向的激励。另外,塑料污染目前也成为全球特别关注的议题,这都为我们的行动提供了非常好的政策契机和行动空间。
Q5:你如何看待这份工作的职业前景?对于有志于进入环保公益领域的年轻人尤其是年轻女性,你有哪些建议?
田倩:我自己的职业生涯里,并没有对职业发展有很多规划。我自己最看重的就是当下这个机构关注的议题和事情是不是我自己最想做的事情。
对于想进入环保公益领域的年轻人,第一,如果有热爱,不要犹豫,选择自己感兴趣的议题去工作,肯定会有不一样的体验和收获。第二,有机会的话去真正的一线,了解你关注的议题里面在一线发生的事情是什么。第三是要非常认真和投入地去工作。公益组织的工作基本上就是人少活多,持有一个学习的、开放的心态,就会发现其实很多事儿你都能干好,很多你没有尝试过的事情都可以做到。第四,多跟行业伙伴交流,找到志合道同的伙伴,这样的友谊很珍贵。
“熊猫守望者”付明霞:“巡护员”会成为更多人的职业选择付明霞,大熊猫国家公园巡护员。2019年, 在由四川省林业和草原局(大熊猫国家公园四川省管理局)、阿拉善SEE四川项目中心主办的四川“最美巡护员”评选活动中,付明霞被评为“最美巡护员”。
Q1:社会公众对“巡护员”这个职业还比较陌生,怎样才能成为一名巡护员?你的日常工作内容和工作时间节奏是怎样的?
付明霞:大众可能听过比较多的是“护林员”,对“巡护员”这个词并不是特别了解。巡护员这个职业,更多的是针对于野生动植物保护方面,像在国家公园、自然保护保护地、自然保护区里参与自然保护,对野生动植物进行巡护监测等等。
我们的日常工作,更多是对大熊猫的监测,包括它的种群动态、栖息地环境的评估等,也会不定期去进行一些对野生动物的防护,比如说猎套猎夹的清理、辖区内的森林防火等等。我们跟阿拉善SEE合作的很多项目就是关于大熊猫退化栖息地的修复。
我们的巡护队伍通过几年的发展人员比较充足。专职的监测队目前有15个人,全都是小伙子,还有部分是退伍的军人,因为对体力要求特别高。他们的话对学历没有特殊的要求,通过社会招聘进来之后,再进行一些技能的培训。
另外一部分就像我一样,是通过事业单位招聘或者人才引进的方式进来。这部分人除了承担一部分野外工作,大部分的精力要投入到数据的收集、实验的设计,甚至于一些科学研究成果的输出和转化。还有另外一种方式就是巡护志愿者。每年都会有一些实习生或者是志愿者来我们这边。
Q2:您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职业选择?
付明霞:我学的专业是跟动物相关的,然后工作的时候肯定倾向于选择自己有专长的专业方向。来荥经也算是机缘巧合,来了之后发现这边对于自然保护,尤其是国家公园建设上面,当地政府非常的支持。
留在这儿也出于这样的一个原因,因为在这儿能干我自己喜欢的事情,并且你不会受各种制约。现在团队里面有很多年轻人,我们整个团队都比较年轻,而且对自然保护大家有共同的价值观。
Q3:巡护工作面临的困难有哪些?对于女性而言,是否挑战性更大?你是如何克服的?
付明霞:单从一份工作而言,我觉得可能性别上面确实会受限。这是出于生理方面的非常客观的因素,同样的野外巡护,女生相对而言会有比较多的困难。体力是一个很具体的方面,另外到这种荒郊野外去工作,需要胆子大一点,野生动物等潜在的威胁要时刻要注意到。
这些客观因素确实存在,但我觉得主观上可以去克服。比如说我喜欢到野外去,对这些未知并不是特别的恐惧。
另外,工作任务会因人而异去安排。比如说女队员可以挑相对近一些的线路。然后在数据的整理,成果报告的撰写、对公众的宣传教育等方面,可能女生还更有优势。
Q4:工作中是否遇到过野生大熊猫?
付明霞:我在荥经这边工作快7年了还没遇到过。这期间,我所有的同事也没有遇到过。有各方面的原因。首先我们所在的山系大熊猫的种群数量比较少,它是属于孤立的小种群。另外,其实在野外遇到大熊猫相对是比较难的。大熊猫对人有很高的警觉性,它的嗅觉、听觉很好。你进山的时候,如果说大熊猫在那个地方,他老远听到你的声音,闻到你的气味,可能就已经避让开了。
Q5:有人认为大熊猫已经不再濒危,是这样吗?
付明霞:这个事情其实网上之前都已经有炒作过,很多人觉得对于大熊猫举全国之力保护,付出太多的财力人力物力等等。
从大熊猫物种本身来讲,虽然IUCN(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把大熊猫的濒危等级从“濒危”降为了“易危”,但国内有很多学者还不太认同。因为大熊猫受不受威胁,除了从它的数量去考虑以外,还要去评估人类对它的干扰和栖息地的质量。比如说像我们大相岭山系的孤立种群,你不去加大力度保护的话,可能它在未来50年到100年内就消失了。
另外,我觉得大熊猫其实还有更多象征意义上的东西。大熊猫作为中国国宝,对大熊猫的保护,其实很大程度上体现了中国对于对生态保护的态度。
Q6:你如何看待这份工作的职业前景?对于有志于进入环保公益领域的年轻人尤其是年轻女性,你有哪些建议?
付明霞:对这份职业的前景,我个人其实是非常看好的。现在随着国家公园的逐步建设,未来需要有相当数量的野外巡护或者是监测人员去做大量的工作,而且可能也不单是现在我们所想象到的大量的人力工作,未来可能更倾向于智慧化的管理。
从国家对生态保护的重视的程度上来讲,巡护员这个职业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多的被人所知晓,并且随着自然教育的普及,可能未来它的职能也会发生一些变化,更多的被人去接受。
年轻人的话如果想从事这个职业,我觉得首先对环保应该有自己的认识和了解,热爱这个工作。如果只是好奇,或者是迫于就业形势去参与这个工作,我觉得需要再仔细考虑。毕竟这个行业相对于其他的一些职业,付出都还是挺大的。你在野外工作,要受长期的孤独寂寞,不可能完全像城市一样的具备各种各样的条件。
然后对于女生,如果这个工作正好是跟你的追求和理想相契合,我非常赞同。不然的话,可能就回到老生常谈的话题,她可能更多的还要回归到家庭,不得不放弃这个工作。所以我就觉得在面临这样的一些抉择的时候,其实挺难的,也算是自己站在人生的一个十字路口的选择,尽量还是选择的时候考虑的更长远一些,包括你家里人对工作的态度等等都要考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