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解放军报客户端 作者：王雪振
当兵整3年，戚壮一直是深受同年兵艳羡的人：参加过抗战阅兵，闯入过比武竞赛前三甲，连队最年轻的班长……
初入军营的那些日子，戚壮的俊朗外表和颀长身材，曾一度广受关注。如今，“大家越来越重视我的内涵了。”
6人间的营房里，刚刚年满22岁的戚壮回阅军旅，身体随着手臂略有起伏，身下的小板凳却纹丝不动。青春的活力与渐进的成熟，相得益彰。
“成长”，他用2个字倏然收住万般波澜，算是对军旅人生的简短概括。
蹉跎的过往
有人说，每一段日子都是值得过的。
在戚壮看来，如果可以，他真的特别想将当兵前的19年，过成另外一种模样。
前19年，这个身高1米84的小伙子走了一通“平凡之路”：出生于河南信阳城乡接合部，疯玩疯跑中度过少年时光，厌学情绪下，成绩自然不出众，混了一个中专文凭。
毕业后，一心想创业的戚壮，终究没有摆脱家庭的掌控，父母一手安排，让他在熟人开的酒店里闯社会，清扫过卫生、端过盘子，还因个子高，干过迎宾员，恭迎恭送人来人往。
体力的耗驰之下，戚壮瞅着紧巴巴的薪水：“看不到希望”。
“昏暗无光”的日子，在姐姐戚凡复员归家后，倏然有了转机。
刷碗、拖地、洗衣服……变得勤快的戚凡蓦然间触动了弟弟的内心，部队究竟是怎样的地方，可以让姐姐有如此变化。当兵的冲动，也因姐姐的改变，在戚壮心里变成了铁打的主意。
商量之后，一家人决定支持戚壮的想法——让他按照自己的念想闯一把。
挥别家人，奔波千里，从未出过远门的戚壮，被运兵专列拉到了喀喇昆仑山脚下。
新的考验，已然走到眼前。
痛过才知成长
戚壮19岁的生日，是在新兵营度过的。
那天，正好是中秋节前一日。晚上一如往常，几个新兵端坐在班里，练坐姿。
新兵班长刘昆递给戚壮一份面、两块月饼，算是生日特别优待。戚壮把月饼和大家伙分了分，然后开始吃面，不知怎么的，刚嚼了两口，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下来了，想家。
刘昆看了一眼，递给戚壮一个手机，让他给爸妈打电话。毕竟一个多月没联系了，拨通后，戚壮边说边哭。
旁边的几个新兵也都是十八九岁，一看这场景，也都受不了跟着流泪，吸鼻涕、抹眼泪的声响此起彼伏。
军营的难忘印记，划下了第一道刻痕。
戚壮说，印象最深的还是第一年，真的太苦了。其实那年，刚刚进入军营的戚壮拿了很多比武竞赛的名次，已经开始崭露头角了。
当时，有个同年兵问戚壮，你为啥能拿那么多荣誉？戚壮说，晚上的时候，你来我们帐篷看看就知道了。
那时戚壮已经下连了，刘昆依旧是戚壮的班长。小练兵的时候，刘昆就把戚壮叫到自己身边，俯卧撑、仰卧起坐、蹲起连番上阵。刘昆不说停，戚壮就不敢停，做俯卧撑的时候，等到戚壮做完，地下的石子上往往能看出人形。汗，流得实在太多了。
这种练法，铁打的人也禁不住。戚壮有时候确实受不了，就偷偷哭，但是也不敢让班长知道，就边做俯卧撑，边大声吸气，将眼泪尽可能地吸到嘴鼻处。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直到戚壮被抽调，参加“9·3”抗战阅兵。
于义务兵而言，能够参加阅兵，简直是三生有幸。为了迎接这一刻，新的磨炼接踵而至。
戚壮的位置是方阵的排头，标准可不是一般地高。当时备份人员很多，竞争尤其激烈，怕被淘汰，戚壮每次训练都特别投入。军姿一站就是三个小时，胸腔会因挺得太厉害透不过气，疼得像骨头扎进了肉里，腿也根本打不了弯。
当然也会出现“古怪的事儿”。一次，有个蜘蛛从戚壮的钢盔上落下来，掉到耳朵上特别痒，戚壮一动不动，默默忍受。痒了一会儿觉得好些了，结果蜘蛛又来了，就在钢盔和耳朵间爬来爬去，戚壮最担心它爬到耳朵眼里，但后来就没有感觉了，索性也不理睬它。两个小时后，军姿训练结束，身旁战友在戚壮的耳朵和钢盔之间发现一张蜘蛛网。蜘蛛，就安然盘踞在网中。
苦累，由此可以窥见一二。合练的时候，天气闷热如蒸笼，一站就是7个小时，散场结束，保障人员拿水过来给戚壮喝，他的嘴根本就张不开……
当时戚壮的爸妈爱看中央七套，每次看到阅兵训练，就抹眼泪，担心自己的儿子也在受着这样的苦。其实他们不知道，戚壮受得苦，比电视上播的，简直多太多了。
阅兵那一天，终于来临。
*检阅到自己的时候，戚壮骄傲地抓枪、摆头，动作刷刷的！
一生的荣耀，在那一刻，完美定格。
破茧未成蝶
经历过普通人没有经历过的荣耀时刻，戚壮并不“知足”：积累的东西，还没有完全发挥出来。
破茧，却未成蝶。抱着这样的想法，戚壮下决心留队，套改了士官。
没承想，当上士官之后，就接连赶上了两个“重头戏”。第一个是代表团队参加新疆军区组织的炮兵能手比武。
刚组队那会儿，恰值隆冬时节，白雪茫茫，天气酷冷，稍微碰一下车内零件，就觉得特别疼，等冬天过完，手上全是磕碰的疤痕。
戚壮的比武项目是瞄准手课目，按照比武要求，火炮在行进时，他必须快速利用火控系统跟踪捕捉目标，然后击发开火。目标，就是4平方米大的靶标，被设置在1500米到1800米的距离上。
比武时，戚壮的火炮车因颠簸剧烈，出现了空回问题，导致瞄准困难。炮兵最怕空回，偏差0.5厘米，在1200米的范围上就是1.2米的误差，这样的话，打中就是妄想。戚壮的压力一下子就起来了。
当时，戚壮已经锁定了第一个靶标，他一咬牙就瞄着中间打，看到靶子冒出了火星，知道命中了。顾不上高兴，戚壮就想第二发该怎么打，发现车抖动的厉害，他就死死摁住操纵台。
空回的问题还是无法解决，他就慢慢将瞄准点向下降三分之一，然后快速击发。烟尘让他无法看清命中结果，他顺势捕捉到第三个目标，然后又将瞄准点下滑三分之一，再次击发。下场后，戚壮才知道自己三发全中。那次比武竞赛，戚壮以10秒的劣势，夺得了亚军，拿到了证明自己打仗本领的第一个荣誉。
不久，师举办第一届劲旅杯军事体育比武竞赛。戚壮和另外三名战友组队参加了四乘四百米项目。当时参加比赛的还有步兵团选手，戚壮感觉还是有差距的。
发令枪响，戚壮拼了命，在自己这一棒将领先优势保持了下来，结果刚走到场边，就哇哇地吐。
最后，他们“干掉”步兵团，拿了个第一名。
那天，戚壮激动地无以言表，几个小伙子抱在一起嗷嗷地哭，很久没分开。
接续不息的光荣与梦想
当兵三年，戚壮最遗憾的，就是刘昆班长从来没有当面夸过自己。
作为军旅路上的引路人，刘昆在戚壮心里有着非同一般的位置，曾荣立过二等功的他，一直是戚壮学习的榜样和对象。
可惜的是，戚壮却从来没得到过他的肯定和鼓励。
那次拿了新疆军区比武的第二名后，戚壮乐颠颠地向刘昆报喜，结果刘班长连头都没抬，反问戚壮，你咋不拿第一呢？
老班长对戚壮的要求之严格，由此可见。
戚壮却丝毫没怪过他，他明白，因了这种严厉，他才能控制住争强好胜的性格，压得住张狂的棱角，让自己变得更加稳重和成熟。这，就是老班长的带兵之道。
不过有一天，戚壮在炮车里忙活，猛然听到刘昆和排长讨论自己。只听外面的刘班长说，戚壮是个好兵，拿了不少荣誉，值得好好培养。戚壮的眼泪，当场就下来了。
其实，戚壮这两年也带了新兵。
就在那次师举办的比武竞赛上，自己带的兵陈中华还拿了个第二名，听到消息后，戚壮扛着团旗给他加油。
陈忠华看到戚壮，连连自责，说自己失误了，不然就拿第一了。
戚壮当时也可以刺激陈中华一下，就像刘昆班长那样，表现地更严格些。但戚壮终究没有做，而是将他揽过来，大声说，你真是好样的，班长顶你！
这两年，戚壮陆陆续续地也带了十来个新兵，他给自己的目标是，都要让他们成为尖子！
“吃过亏、受过苦，才知道后悔，才知道珍惜，能多做一些就多做一些。”
喀喇昆仑山脚下的这座军营，在政委茹得龙看来，有着孕育这种朴实品性的丰厚土壤：“这是昆仑军人的一贯风格，实在，但却葆有着满满的情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