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构建生育友好型社会是近年来全国两会的热点议题。今年两会期间，全国政协委员陈小艳建议，出台相关评估标准，在孩子能够基本自理的情况之下，让2岁或2岁半的孩子也能入园。该建议引发公众热议。
应该说，降低幼儿园入园年龄限制切中了时下年轻人比较普遍的生育焦虑之一——托育难题。入园低龄化该如何克服过早的“分离焦虑”，是否有利于孩子身心健康成长？推进入园低龄化真正要解决的难题是什么？增加托育服务必然意味着相应的资源需求会大幅增加，相关投入是否跟得上？能否缓解育儿焦虑，家长如何看？今日2023红星“两会三人评”，探讨幼儿园入园低龄化话题。
↑资料图。图据视觉中国
托幼一体化，生育友好型社会的路径选择
□朱昌俊（红星新闻特约评论员）
一般情况下，孩子在年满3岁后才能进入幼儿园。这意味着，在3岁之前，小孩的照料、教育问题，全部由家庭直接承担。现实中，并不是所有家庭都有老人帮带条件，这使得一部分父母可能必须得有一个（主要是母亲）在这期间保持“全职父母”状态，彻底远离职场。
如陈小艳所说，这种状态，“某种程度上制约了许多年轻的女性同胞，让她们难以尽快参与到经济、社会的生产生活当中，限制了个人能力的发挥”。这实际也是很多女性职场压力乃至生育顾虑的一个重要来源。因此，若孩子上幼儿园的时间能够提前，将会在一定程度上缓解这种状况。
不过，让孩子入园低龄化，也面临一些争议。比如，一些孩子在3岁前，自理能力可能还达不到入园要求；过早与家人分离，接受幼儿教育，是否利于孩子的身心健康？因此，换一种说法可能更好，那就是将0—3岁与3—6岁婴幼儿教育保育服务相衔接，推进托幼一体化。
长期以来，我们的学前教育体系中，托幼是分离的。一般托育，包括早教，都是一些专业性的机构完成，它们均排除在幼儿园教育之外，且少有纳入公共服务范畴，一般费用较高，很多家庭难以负担。虽然近年来，部分私立幼儿园也开始招收3岁以前的孩子，不再受到统一入园标准的限制。但由于费用问题，还是只能是少数家庭的选择。因此，确切地说，建议幼儿园入园低龄化，实际是呼吁公立或普惠性幼儿园也能接收3岁以前的孩童，实现托育功能和幼教功能的一体化。托幼一体化，不失为生育友好型社会的路径选择，能在一定程度上解决托育难题，缓解育儿焦虑。
实际上，这方面已有行动。如据国家卫健委披露，从2020年到2022年，国家发改委、国家卫健委持续开展了普惠托育服务专项行动，下达中央预算内投资20亿元，带动地方政府和社会投资超过50亿元，累计新增托位20万个。但相较于需求，这一数量还远远不够。去年8月，国家卫健委等17部门发布的关于进一步完善和落实积极生育支持措施的指导意见就明确提出，发展普惠托育服务体系，支持有条件的用人单位为职工提供福利性托育服务，支持有条件的幼儿园招收2—3岁幼儿。由此可见，入园低龄化在政策层面，实际已经有共识。当前最重要的，是在落实层面加快用力。
将“多出”1000万个学位，盘活资源助力低龄入园
□佘宗明（红星新闻特约评论员）
包括公立幼儿园在内的学前教育体系，能否为2至3岁幼儿开道口子，是个关乎社会利益的问题，也是个关乎无数孩子与家长权益的议题。
作为3岁幼儿父亲的我，对此的态度很明晰：支持将2至3岁托育纳入学前教育，让公立幼儿园也接受“2岁可入园”。原因无他，太多家庭，都困在了“孩子不到3岁不能入园（特别是公立幼儿园）”中。
现实中，让该年龄段幼儿“幼有所托”的办法并非没有，当下许多托班或私立幼儿园设立了托儿服务，有的社区还发展了社区托育服务，但价格偏高、覆盖面偏少的问题就摆在那。本质上，这反映的是普惠性托育服务供给不足。
在此背景下，若是能推进托幼一体化，将2至3岁幼儿的照护主体部分从家庭交接给幼儿园，实现儿童托育与托幼服务的衔接，无疑能填补“幼有所托”缺口，减轻很多家庭的精力成本与经济负担。
对此我有深切感受：去年8月，替我照护儿子的母亲做手术，术后得休养1个多月，没老人帮带娃，我和爱人又没法放下手头工作全心看娃。我们首先想到的是问附近公立幼儿园，能否接收还有一个多月就满3岁的儿子，但得到的答复是不能。之后我们就只能把儿子送去托班，每个月费用是6800多元。到了今年，儿子已满3岁。可由于公立幼儿园卡着“2019年9月前出生”的时间点，我们只能送他去私立幼儿园，费用是6300元/月。这笔负担，着实不轻，也劝退了我们要二孩的想法。
若是普惠性托育服务辐射面能将2至3岁孩子也囊括在内，相信更多家长的日常负担能减轻许多。
↑资料图。图据视觉中国
今年全国两会上，已有多位代表委员提到，将发展普惠性托育服务逐步纳入我国基本公共服务体系，支持公办托育机构和用人单位提供托育服务、社区配套托育服务设施、托幼一体化建设，推动存量托育资源向普惠化转变，包括可在现有成熟公办托幼机构按某个比例设置配套普惠性托育班。
这些建议都颇具建设性。这其中，让条件允许的幼儿园都能提供普惠托育服务，甚至将部分普惠幼儿园学位转换为普惠托位，也是弥补社会化托育资源“既贵且少”的应有办法。
要实现普惠的幼有所托，需要加强政策支持和资源配置，在办园经费、教师配备、生均经费等方面给予支持。有利因素正在汇集，有资料显示，到2024年我国幼儿园学位会“多出”1000万个左右，统筹学前教育与托育服务，实现托幼一体化，是减少养育成本的应有之策，也是将来盘活学前教育存量资源的不二之法。
降低幼儿园入园年龄限制，让有需求的家庭能多个选择。说到底，让幼儿园成为托起“幼有所托”的力量，没什么不好的。
根本在于能提供怎样的服务
□陈方（红星新闻特约评论员）
我清楚地记得，因为缺少“带娃帮手”，我家的孩子是在2岁4个月时上的幼儿园。很多家长应该都有这样的记忆：第一次送孩子上幼儿园，当你转身离开，身后撕心裂肺的哭声让你纠结万分。“过来人”一再嘱咐我，孩子上幼儿园的第一天，放学时你一定要第一个去，保证孩子出教室能第一眼看到你，这样才能缓解孩子的“分离焦虑”。
孩子的适应能力还不错，没几天他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但由于我们发现孩子尿了裤子老师没给换，这样的事情还发生了两次，我们就在两个月后把孩子转入一家收费较高的私立幼儿园。那家私立幼儿园，硬件条件好，老师负责，孩子也开心，就这样顺利地度过了自己的学前生涯。
从个人经验来说，降低幼儿入园年龄能不能缓解育儿焦虑，其实根本不在于入园年龄，而在于社会能提供什么样的服务。2岁和3岁，虽然只有一岁只差，但孩子的认知能力和行为能力大有差别，幼儿园老师要担负的责任也不能相提并论。同样十五六个孩子，看护2岁多的娃和照顾3岁多的娃，前者所要付出的“心力”远远高于后者。2岁的娃有多难带，家长们都深有体会。从幼儿园的角度考虑，3岁娃可以15人成班，2岁多的娃恐怕只能10个左右成班，老师的人手配备足够吗？2岁多的娃太让人操心，一旦出现闪失，家长和幼儿园会不会闹出纠纷？
从家长的角度考虑，尤其是一些无人帮忙带娃的家庭，也许希望孩子能早点入园，自己可以早日回归工作岗位，不影响自己的职业发展。只要政府和社会能够提供让人足够放心的服务，早一点或许无所谓。但有一个问题不能忽视，那就是孩子如果入园年龄过低，会否出现加剧孩子“分离焦虑”的情况？年幼的孩子不能表达自己的思想，但他们的身心发展值得被尊重。在刚刚2岁还不怎么会说话或者说话不利索的时候，就被“抛”入幼儿园，对孩子来说是不是有些“残酷”？
当然，即便政府和社会可以提供足够让人放心的服务，降低入园年龄也并非强制，但一旦形成“风气”，大家可能都会“盲从”。这个时候，就更应该考虑，2岁多的孩子入园，对孩子的身心成长是否有利。
缓解育儿焦虑的建议是个好建议，只是这样的建议需要更现实，更有操作性。其中的一个关键就是，决不能仅仅从成人的角度来考量。
编辑 汪垠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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