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为什么居然置于《诗经》之首?如果按照儒家教义和封建正统观念,怎么说都是难于理解的。可是古代一些儒家学者们却费尽心机“拔高”这首诗的思想含义,企图牵强附会自圆其说。
我们读《关雎》这首诗的文字就会知道,这明明是写一个男士爱上了一个采荇菜的姑娘,思慕她、追求她、想和她结为夫妻,连《礼记》里都说:此诗列入诗经之首与“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有关,可那些儒家学究们却硬要“拔高”到符合儒家婚姻伦理和夫妻关系的高度。
首先是《毛诗 序》说:“《关雎》,后妃之德也,風之始也,所以風天下而正夫婦也。故用之鄉人焉, 用之邦國焉。風,風也,教也,風以動之,教以化之”。唐代孔颖达的《毛诗正义》则说:“关雎麟趾之话,是王者之 风,文王之所教民也”。宋代朱熹也捕风捉影的解释说:“淑女者,未嫁之称,盖指文王 之妃,太姒为处子时而言也。君子则指文王也。”还有一些注家故作微言大义,比如诗中有“琴瑟友之”、“钟鼓乐之”, 他们就说这是讲究礼教。这些注家居然把这首诗附会为歌颂文王与后妃的高贵品德、用以教化人民的典范。
经过这些腐儒别有用心地无中生有、牵强附会的“拔高”之后,《关雎》这首诗就推上了儒家道统的顶峯。《韩诗外传卷五》为此专门杜撰了一段孔子和子夏的对话:
“子夏问曰:关雎何以为国风始也?孔子曰:《关雎》至矣乎!夫《关雎》之人,仰则天、俯则地,幽幽冥冥,德之所藏,纷纷沸沸,道之所行,如神龙变化,斐斐文章。大哉,《关雎》之道也!万物之所系,群生之所悬命也。河洛出图书,麟凤翔乎郊,不由《关雎》之道,则《关雎》之事将奚由至矣哉?夫六经之策,皆归论汲汲,盖取之乎《关雎》。《关雎》之事大矣哉!冯冯翊翊,自东自西、自南自北,无思不服。子其勉强之,思服之。天地之间,生民之属,王道之原,不外此矣。子夏喟然叹曰:大哉,《关雎》乃天地之基也”
你看,居然把《关雎》这首诗抬高到“天地之基”的地位,他们如此别有用心的解释《关雎》为什么列为《诗经》之首,这不明明是在忽悠愚弄人吗?这能让人信服吗?
综上所述,古代儒家这些迂腐的注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合情合理地解释《关雎》为什么排在《诗经》之首的。那么,我们今天究竟应该怎样解释这个问题呢?
我认为比较合理的解释,是因为《诗经》的文本,是早在儒家教义和封建正统观念形成之前就基本固定下来了的。或者说,当初收集整理《诗经》的时候,人们的思想还没有受那么多儒家教条和封建政治观念的束缚,特别是没有受到汉代以后独尊的儒术以及宋明封建礼教的制约。即便是按照《史记》里的说法《诗经》是由孔子编订的,孔子也只不过根据原有的文本“述而不作”。 实际上,从宋代开始,许多学者就认为早在孔子之前,《诗三百篇》就已经定型。而《左传》中则明确记载,孔子不到10岁时就有了定型的《诗经》,公元前544年鲁乐工为吴公子季札所奏的风诗次序与今本《诗经》基本相同。在《论语·子罕》孔子自己说:“吾自卫返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可见他只是为《诗》正过乐而已。现在文史学界通常认为,《诗经》为各诸侯国协助周朝朝廷采集,之后由史官和乐师编纂整理而成。《诗经》的编订工作,乃出于周王朝的乐师、乐工们之手。孔子也参与了这个整理的过程,但当时的孔子也绝不是经过后世儒家装扮的孔子。不过,由于孔子对《诗经》文本的确认和重视,使得后世儒家不能随意篡改篇目和内容,他们只能用牵强附会的办法来曲解和“拔高”。
也就是说,《诗经》最初形成的时候,人们只是出于对“诗”这种有别于政治文体的文学性有比较朴素纯真的理解,出于对“诗”独有的思想情感表达艺术的遵从,来对待“风”“雅”“颂”各类诗歌收集和整理编排。这样,思想情感真挚动人、艺术确属上乘的十五国风才有可能摆在《雅》、《颂》的前面,而爱情佳作《关雎》也才可能列在首篇。
跳出迂腐的儒学教义和封建正统观念,我们就会发现《关雎》确实是一篇非常优秀而纯真的爱情诗歌。“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开头这四句本身就是一篇伟大的爱情宣言和诗歌文学宣言,它宣示男女之爱是自然而正常、天经地义的感情,它展现了中华民族儿女男欢女爱、生机蓬勃、繁衍兴旺的强大生命力,这是多么高尚优美而博大的民族诗情!这样的诗自然应该列为诗三百之首。同时,我们也能更加真切地体味到《诗经》确实不愧为中国文学的光辉起点,它的出现以及它的思想性和艺术成就,是我国文学发达很早的标志,在人类文化史上占有极高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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