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巅的狼毒花纸
藏民居住的地球第三极，是距离太阳最近的地方，唐代称“吐蕃（bō）”。
唐太宗贞观十五年（641），文成公主远嫁松赞干布的时候，随同带去的许多工匠，据说就有造纸工匠和制作笔墨的师傅。藏民族掌握造纸技术，起码要比生活在青藏高原一带的周边国家和民族早一个世纪。7～9世纪的藏经就是用纸写的。后来，他们还掌握了雕版印刷技术。
西藏工匠造纸
藏族造纸就地取材，主要用一种叫狼毒花（狼毒草）的多年野生草本植物作为造纸原料。火煮捣浆后，再加入仙人掌汁，用浇造法，把纸浆倾倒在漂在水面上的纱布纸模上。然后用木棍轻轻敲打拨动，使其均匀分布，就成了有布纹的藏纸。据载，藏民曾抄造过长达4丈的写经纸。
大自然的和谐，是不动声色的，总是用点头的方式互致问候。
如果可以，我们就叫它“狼毒花纸”。不过，在他们心中，纸更是牛奶，是乳汁，是甘美爽口的雪莲和奶酪（lào）。
西北边陲的芨皮纸
新疆，也是应用和抄纸较早的少数民族地区。
1900年，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在新疆楼兰发掘出曹魏嘉平四年（252）、咸熙二年（265）和西晋永嘉四年（310）等多为麻纸的魏晋纸本文书。
1908年，英国人斯坦因在和田城北一百公里处的一座唐代寺院中，发现了一个用桑皮纸——古时也叫“汉皮纸”做的账本，上面记载有寺院在当地买纸的情况。说明早在唐代，桑皮纸制作技术已由和田传入吐鲁番。
1933年，考古学家黄文弼又在罗布泊汉代烽燧遗址出土西汉麻纸。在一些古墓中，也发现有各种纸制物品，如纸棺、剪纸、纸牌、纸本绘画和陪葬用的纸帽、纸鞋、纸腰带等。
可见，居住在此的维吾尔、哈萨克、回族等和包括旅住在此的欧亚行商，很可能在公元1～2世纪，就使用上了早期的纸。后来，又用上了精细的涂布纸⑤、染色纸。显然，这是古“丝绸之路”上响着铃铛的驼队，自东而西沿路撒在这里的格桑花。
高昌遗址文书
在吐鲁番高昌古国⑥的阿斯塔那墓葬群中，曾出土一件断为隋炀帝大业年间（605～618）的文书，上有“纸师隗（wěi）显奴（抄纸师傅的名字）”和“配纸坊驱使（老纸工）”的字样。从高昌遗址“纸师”“纸坊”这些信息看，保守一点说，可能在7世纪，也就是在751年怛（dá）逻斯战役⑦之前的100年里，新疆地区就有了古法造纸。如果往前追溯，再提前两个世纪都有可能。在出土的文物中，西凉⑧建初十一年（415），北凉玄始十二年（423）的文书用纸，都应属当地生产。
新疆少数民族造纸原料多为桑树皮或破麻布，制浆技术与中原无异，只是捞纸设备——纸簾是用芨芨草秆编制。所以，把他们生产的桑皮纸又称芨皮纸。在广袤的大西北深处，芨芨草这种野生的宿根草本植物⑨极其普遍，以其倔强的性格和修长的身材长满了一望无垠的草滩、沙渚和湖泊。
契丹党项女真蒙古满族古纸
可以说，中华民族几乎有一半历史都是在马背上书写的。
辽，是中国历史上由契丹族建立的朝代。公元907年，辽太祖耶律阿保机成为契丹部落联盟首领。公元936年，五代十国后晋开国皇帝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⑩给契丹。辽太宗耶律德光便以燕京（北京前身）为桥梁，锁定中原文化，普及教育，发展手工业，参照唐宋制度，实行“学唐比宋”，科举取士。朝野文士咏诗作画著作者渐多，辽宋曾互赠皇帝肖像。辽雕刻的《大藏经》，多为纸薄、字密的精本。契丹人已能较好地应用造纸技术，如抄纸施药、施胶、浆硾、涂蜡、染色、防蠹（dù）等。
驰骋青海、四川西北一带，过着游牧狩猎生活的党项族，狂飙突进，逐渐北移后，1038年，李元昊（hào）在贺兰山麓建立大夏政权，史称“西夏”。北宋中期，西夏人向汉人拜师学艺，引进造纸技术，建立官营纸业作坊，开“纸工院”和“刻字司”，用属于“大夏国”自己制造的纸和创造的文字写文书、做刻本。党项人汉学专家骨勒茂在他编著的西夏第一部夏汉双语字典《番汉合时掌中珠》中写道：“搜寻文字，纸墨笔砚，学习圣典，立身行道。”“掌中珠”就是汉语的“巾箱”和“袖珍本”。
像猎鹰一般盘踞黑龙江流域和长白山一带的女真族，1115年，完颜部建立金朝。他们学习汉族语言，也学习汉族农业、手工业。既读纸书，也有了造纸生产。造麻纸，也造竹纸。又借鉴大辽帝国“因俗而治”的思想，聚拢民心。纸在宋的国度里，他们的上九代就崇“文”，在庭院里画山画树，虽有“民间富庶与社会繁荣实远超盛唐”之说，还是二度倾覆。纸在金的疆土上，他们却从第一代就尚“武”，把纸做成了大兵压境的金戈铁马，多次向大宋碰瓷，第一个宣称要“中华一统”。
漠北"逐水草而居"的蒙古族，曾被同样生活在马背上的匈奴、鲜卑、柔然、突厥等游牧民族统治。1206年成吉思汗建立蒙古帝国，1271年忽必烈建立元朝，1924年又成立受苏联控制的蒙古人民共和国，1992年改国名为蒙古国。蒙古族现在主要分布于中国的内蒙、蒙古国和俄罗斯三个国家。悠久古老的蒙古民族早就和中原有着密切的经济文化互通，而且擅长用“将来完成时”造句。1000多年前，中原纸就到达了蒙古祖先居住的地方，和那里的羊群一起在茫茫的草原上飘起大片大片的白云。
蔡伦故事连环画
满族，更是一个勤劳勇敢智慧的民族，是一个善于兼收并蓄、博采众长、融汇创新的民族。东北的“白山黑水”是他们的故乡，源于建州女真的满族是女真族后裔。1616年，一位叫努尔哈赤的人统一了各部落，组建八旗。手工业从农业中独立出来，造纸业迅速跻身其中，成为了业界的领导者。他们用满文在他们抄造的“蔡侯纸”上写书、也译书，译《诗经》、也译《水浒》，终于演义了一部大部头的电视连续剧《康熙王朝》和它的姊妹篇《雍正王朝》《乾隆王朝》。
①引自明•徐乾健诗《龙亭侯墓》。漫拂：轻轻翻动。鱼笺：鱼子笺，古时的一种纸。不烦竹简：不为笨重的竹简烦厌。夫君：旧时妻对夫的尊称，也指朋友，此以借指蔡伦。
②《竹麻号子》：造纸工人在打竹麻时所唱的劳动号子。
③手工舀纸：部分地区对古法手工造纸的别称。
④东巴：纳西族对传统宗教神职人员的称呼，意为“智者”。他们多数集歌、舞、经、书、史、画、医为一身，是东巴文化的主要传承者。
⑤涂布纸：是在原纸上涂一层涂料，使纸张具有良好的光学性质和印刷性能。
⑥高昌国：隋之前在吐鲁番一带建立的佛教国家，为东西交通往来要冲。
⑦怛逻斯战役：见本书卷四《与纸相关的另一些事•怛逻斯战役》章节。
⑧西凉、北凉：五胡十六国时期，河西走廊一带五个凉政权其中之二。
⑨宿根草本植物：指以地下部分度过不良季节的多年生草本植物。
⑩燕云十六州：又称幽云十六州、幽蓟（jì）十六州，在古代指中国北方以幽州（今北京）和云州（今山西大同）为中心的十六个州。
（《蔡伦纸话》选编四十）
（文/沙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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