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还未进得殿来,便伏地爬行哭诉道:“陛下,陛下节哀,客氏……呜呜呜……她……她……已经去了……呜呜呜……”
“咣当…………”
配合着魏忠贤的表演,朱由校先是顿了一下,又觉得自己也该表示表示的他顺手把面前的茶杯给扒拉到了地上;更是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哀声说道:“这……何以至此……何以至此啊?”
假装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朱由校向着魏忠贤问到:“魏伴伴,客巴巴缘何如此,你可探察清楚?朕的旨意是叫客巴巴出宫奉养,又何故如此?难不成这其中有人曲解朕意不成?”
他娘的,你要不是皇帝,魏忠贤此刻真想指着朱由校的鼻子骂上他一顿才能解气。
隐情?你小皇帝究竟安的什么心你自己还不清楚吗?你是没明说叫老子弄死客氏,可你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就是看客氏碍眼。
怎么着?我老魏迎合上意替您直接做了这勾当,这难不成还得咱家再背上这黑锅不成?
思来想去,魏忠贤也没想好该怎么跟皇帝解释,他总不能把自己的宝贝侄子卖了不是?
见魏忠贤磕磕巴巴的也没个说法,朱由校也不想再难为这个老太监。
于是直接挑明自己的意思说道:“朕是说,嗯,朕的意思是,是不是客巴巴的子侄亲戚里有人不想叫客巴巴出宫……”
“嗯……对,这然后呢,他们就合起伙来为难她老人家,尤其是客巴巴子侄亲眷里那些平日里依仗天恩,在外面作威作福,欺压良善的那群人……”
在椅子上拧了拧身子,把姿势调整到一个舒服的角度,朱由校接着编到:“这帮人平日里依仗奉圣夫人的宠信,估计也没少干些见不得光的事儿。眼见着客巴巴要出宫索居,他们觉得这样会叫各衙门官府觉得客巴巴天恩不在,会翻他们的旧账。”
“于是,他们就逼着客巴巴来找朕;而客巴巴不许,于是,这些狼心狗肺之徒就合起伙来逼迫于她。”
“所以,这客巴巴一气之下,也就难免走了绝路!”
发现魏忠贤已经不顾君臣礼节,跪在地上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正看着自己发愣。
前后两世加一起第一次给人栽赃的朱由校也很是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鼻尖,缓了缓这才向魏忠贤问道:“额……魏伴伴,魏伴伴,你说是也不是?”
魏忠贤是愣了,他娘的,这小皇帝真心狠啊!这逼死客氏的黑锅看来还得定要客氏的子侄亲眷们来背喽?
不过,您叫客氏出宫的圣旨可还在司礼监没发出去哪!
他客氏子侄亲眷上哪知道这档子事儿啊?
算了,您老人家怎么说,那就怎么办好了。
这样也不错,即全了皇帝的孝名,也能把良卿那孩子给摘了出去。
想通了其中关节,魏忠贤赶忙拜道:“陛下圣明,陛下烛照万里,想来定是这样无疑。”
咱老魏本来就是个黑了心的阉人,再心黑一点儿估计也还是那个颜色。
决定以后更得牢牢抱着皇帝龙腿的魏忠贤也懒得再添油加醋,想来她客氏那些子侄亲眷反正也没少干那欺压百姓的事,怎么处置,您皇帝自己看着来就是。
看魏忠贤这么识趣,朱由校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朗声说到:“拟诏,奉圣夫人之子侯兴国、弟客先光依朕待其阖家之恩,多行欺压百姓之举,今其悖逆奸败,妄假饰掩过,逼其母姊以图天子宽恕。”
“奈何奉圣夫人刚烈,不忍乱天家法度,遂自刭以证清白!朕观史,未尝有客氏子侄这般狼心狗肺之徒,未曾有奉圣夫人这般刚烈贞妇。”
“朕统御万方,若朕屈法宥,则何以彰国家之宪典,服天下之人心。且尔等之罪,比类禽兽,法当极刑,然朕念奉圣夫人抚育之情,今宥尔等,令尔等自裁,此皆朕屈己全于尔等,尔等虽死,亦宜谢天恩。”
”此诏,着东厂提督魏忠贤亲宣,奉圣夫人他亲,皆徙辽东东江部为奴,遇赦不赦,其家产籍没,充内帑以偿罪。”
靠着这一世天启皇帝的记忆,骈四俪六的拽了一份圣旨出来,意思就是你侯兴国、客先光不是个东西,先是欺负了朕的百姓,然后事情败露了又逼着朕的乳母求朕宽恕,可朕的乳母是个好人,为了表明清白自*了。
本来朕应该剐了你们,可念着乳母的情分叫你们自*谢罪,这可是朕委屈自己成全了你们,就是死,你们也得念着朕的好。
至于客氏的其他亲眷,那也没得说的,你们肯定也是侯兴国跟客先光逼死天子乳母的帮凶,朕心善,叫你们去东江镇那个地方替朕的儿郎们当奴隶去,那点儿家产就算你们赎罪了。
仔细搜刮了一下大脑,发现客氏在天启皇帝的记忆里还真就没有什么谋害皇嗣和与皇帝那些传闻中的暧昧。
不说别的,就单单客氏的容貌,与那传闻的姿色妖媚,风情万种可一点儿都不沾边儿;想想也是,谁家选乳母不是选“奶量”充足的?若说给婴儿选个姿色妖媚的乳母,那岂不是扯淡嘛!
尤其在天启皇帝的记忆里,客氏对朱由校的感情看来是真的,对这个自己带大的小皇帝,客氏几乎倾注了全部情感。
而她对张皇后的厌恶,其间也掺杂了许多不见正史的内宫隐晦。
虽然客氏也有不少暗中克扣后妃用度和打死一些乱嚼舌根的宫女、宦官的事情,但大多也是经朱由校默许的。
至于后世传闻中被其谋害的张裕妃,其实当真是死于难产。
因为当天客氏压根就不在宫中,结果传来传去却成了客氏所害,就连各种细节都是描绘的很是详细。
想来这些事也是那帮东林君子们编排出来恶心皇帝的,本来么,就算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是真的,可是这等宫闱秘事,你们这帮外臣又是怎么知道的?
只不过自己驱逐客氏出宫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本来么,任谁家请来个保姆带带孩子,可这个保姆住到你家后还想对你家里的人和事儿指手画脚。这搁哪个朝代也不能忍不是?
只不过因为这个逼死了人,朱由校还是觉得过分了。
这下,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明里暗里的叫魏忠贤逼死客氏的做法有些过了。
于是朱由校又吩咐魏忠贤道:“唉!而今事已至此,传朕旨意,依礼厚葬奉圣夫人。于其家乡树碑,以其宁死不乱天家律法之事昭告天下,使天下之人皆以奉圣夫人为法,无论何时皆须遵守朝廷法度。”
“另,晓谕宫中,今后内宫诸事,均由皇后处置,但有不遵皇后令者,杖毙。”
魏忠贤听了皇帝尚能怜惜客氏,心下又想起客氏死状,更念及二人以往的那点儿情分,这次是真真落了泪。
“老奴代客氏叩谢天恩,想来其于九泉亦可安矣。”
站起身子,朱由校拉起地上哭泣的魏忠贤,凑到他耳边低声问到:“此无外,告与朕,客氏之事,实情为何?”
魏忠贤一怔,看了一眼听到皇帝的话把身体向后退了几步的方正化跟林继,当下把心一横,跟皇帝一五一十的说了实情。
不出预料的是,这事当真是魏良卿带人做的;而出乎意料的是,客氏当真就是自*的。
当她听完魏良卿所传皇帝的旨意,又探明了魏忠贤对这件事的看法,客氏觉得自己是活不成了,而且,她也不想活了。
于是,客氏在大哭一场后,烧掉了自己平日里攒下的天启皇帝幼时胎发、痘痂及指甲等物,等烧干净后,客氏便举火自焚而死。
自始至终,客氏都表现得安安静静,并没有发出哪怕一声的惨叫。
听到此节,朱由校心中不由感叹,对魏忠贤说道:“罢了,此事着实过了,朕本意也没想真要她的命。不过朕不怪你,只是仅此一次,若再背着朕擅自行事,朕定不饶你。”
“这侯兴国跟客先光自有其取死之道,然奉圣夫人之祀断不该绝,于其子侄中择一良善,授香火田百亩,供其香火不绝便是。”
魏忠贤又是哭拜道:“老奴昏聩,曲解圣意,老奴甘愿受罚!”
挥了挥手,朱由校接着说道:“罢了罢了,也怪朕心急,但朕说了,只要尔等忠心待朕,朕自不会为难尔等,尔等亦不必担心什么兔死狗烹、唇亡齿寒的事来。”
想了想自己被烧掉的房子,朱由校冷笑着跟魏忠贤说道:“不过这走水烧毁的宫殿还是要再修起来的,既然是他魏国丈做的,那么就叫他出钱给朕修,修的好了没有赏赐,修的不好,哼哼……”
“还有,他魏良卿的值司爵位,也给朕交回来罢,无功受禄,本就不该;日后有了功劳再议便是。”
魏忠贤觉得自己就是倒霉催的,这下可好,客氏死了,皇帝身边的盟友没了,自家爷们还得搭钱给皇帝修房子,自己好容易给侄子讨的值司爵位也没了。
最后,客氏外面那一大家子还得自己带人去抄。这怎么脏活累活花钱的活他都是他老魏的哪!
看着一脸纠结样的魏忠贤,朱由校心里不由得暗爽。
恁你娘的,你老魏这些年也没少了刮地皮,你那大侄子烧了朕的房子,朕没叫方正化揍他一顿那就是造化,你还在这一副割了你肉的德性干嘛?
转过头,正看到方正化跟林继两人皆站得远远的。
看到这大小两个太监的做派,朱由校在心里想着:“你俩站得那么远干嘛!既然说你俩是心腹,那这些有内幕的事你俩还是多知道点些,多给朕干点才对;不然怎么知道害怕?”
“不过自己也没想着日后真的把你们怎样;只要忠心办事,也懒得*了你们去平什么民愤。哎哟,像这等忠心耿耿的天子家奴,用起来还真是顺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