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仙桌结构简单、用料经济、最为实用。
老家院子有一张旧八仙桌，有些年头了。据老父亲讲，那应该是民国时期的老物件。在我的乡村生活记忆里，八仙桌不仅是过去农村家庭的主要家具之一，而且历来是周至地区农村传统礼仪的重要载体。
八仙桌，顾名思义，指桌面四边长度相等的、桌面较宽的方桌，方桌每边可坐二人，四边围坐八人，犹如八仙，故民间雅称八仙桌。资料显示，几案类家具的历史至少可以追溯到有虞氏的时代，案的名称在周代后期才出现，宋高承撰《事物纪原》载：“有虞三代有俎而无案，战国始有其称。”桌子的名称在五代时方才产生。现今可考的八仙桌，至少在辽金时代就已经出现，明清时代非常盛行。
在过去的周至农村，八仙桌以平和大气的外观形制和广泛的用途而深受群众欢迎。老家的这张旧八仙桌，四四方方，高约1.2米，桌面边长约1米，结构简单，仅三个部件：腿、边、牙板，全部为纯手工的木卯结构，没有用一根钉子。桌面以三块木板做面心板，四边为厚实的木条合围，严丝合缝；四条桌腿之间，还有吉祥图案造型的木栏相连接，做工精巧，一方面，起到装饰作用，另一方面，增加了八仙桌的牢固度。这张八仙桌，虽然历经数十载，外观破旧，桌面有几道裂纹，外观漆皮也多有脱落，但总体来看，形态方正、结体牢固，亲切平和又不失端庄大气。
明代八仙桌的造型已基本完善，清代更是增加了精美的装饰。
进入腊月或正月，八仙桌便成为农村人待客的餐桌，承载了非常重要的关中传统礼仪内容。在周至一带的农村，人经常说的“座席”或“席面”，这个“席”就是八仙桌。但凡结婚待客、招待乡邻亲友，一般主家都要搭棚，借八仙桌。记得小时候，我家的那张八仙桌，由于形制好，经常被乡邻借去待客用。那些帮忙的执事客，拉个架子车，挨家挨户借八仙桌和长条凳。一张八仙桌，配四条长条凳，便是一桌席。由于八仙桌外观都差不多，为防止混淆，都要用粉笔在桌下面写上所借主家的名字。一般都是写男人或小孩名字，有的就是用小名，比如“刚刚”“拴劳”“狗娃”等。待完客之后，将八仙桌洗干净，又按照桌下面标注的名字，一张一张还给人家。那时候，村里有八仙桌和长条凳的人家不多，要借几十张八仙桌还真不容易，有时候要一个街道一个街道的跑。所以，在农村待客事务中，借八仙桌是个苦差事。
摆好酒菜，客人们如何座席又有礼仪讲究。在周至农村，一般都是靠近棚的一面为上座，要留给长辈或重要亲友。这个时候，可不能立马上桌坐，大家聚集在八仙桌旁，等着主家排座次。这时候，八仙桌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家具了，而是承担了农村人朴素礼仪秩序的图腾。
每到腊月时光，临近年关，八仙桌还是父亲写春联的最佳平台。那时候，年货基本都是村民自制，春联也是请村里的文化人手写。在村里，父亲算是个文化人，写得一手好毛笔字，自然也承担了义务写春联的任务。那张八仙桌被擦洗得干干净净，笔墨纸砚文房四宝也摆上桌面。乡邻们围在八仙桌跟前，有的吃烟看热闹、有的帮忙抻纸，好不热闹。只见父亲稍作沉思，手中的毛笔蘸了蘸墨汁，便笔走龙蛇，不到一分钟，一副春联便一气呵成，赢得了大家的喝彩！再应村民意愿，父亲还要写些诸如“春光明媚”“五谷丰登”等小帖子，贴在院子的树上和粮食囤上，寓意美好愿望。就这样，一个下午时光，父亲站在八仙桌旁为乡邻写了几十副春联。虽然辛苦，但父亲却非常高兴，总是乐呵呵的。
笔者家中的八仙桌。（张友直 摄）
岁月悠悠，时光荏苒，本世纪以来，随着新农村建设的大力推进，传统的土木结构的老屋纷纷拆掉，老旧家具也逐渐淘汰，现在农村人待客也都是市场化的服务队模式，自带彩棚和桌椅，成套服务设施非常方便，省了主家很多麻烦。农村那些旧八仙桌也就越来越少，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成为难忘的乡村记忆。
○张友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