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公元550-577年),南北朝时期北朝的一个鲜卑族政权。那是一个中华大地上群雄并起、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时代。鲜卑族拓跋氏灭东晋建立北魏,后北魏孝文帝被权臣高欢所逼而出走,北魏分裂为东魏和西魏,高欢次子高洋废掉东魏的傀儡皇帝孝静帝,及帝位,国号齐,史称北齐,定都邺城(今河北邯郸市),陪都晋阳(今山西太原市)。因高欢在晋阳城经营数十年,故晋阳成为北齐实际的权力中心。二十七年后,北齐被北周所灭。
在中华浩瀚五千年文明史上,北齐是一个“短命”的王朝,存在仅二十七年就被灭,比起大汉405年、大宋319年、大唐289年的国运,北齐犹如夜空中闪过的一颗流星,稍纵即逝。在中华幅员辽阔的文明史上,北齐是一个“地方政权”,占有了今天黄河下游流域的河北、河南、山东、山西、苏北、皖北的疆域。而大唐领土面积超过1000万平方公里;大清马背上的民族,领土面积1310万平方公里;元帝国,领土面积高达3300万平方公里。比起这些帝国,北齐是妥妥的“小弟”。
——就是这么一个缺乏存在感的“小弟”,被我国著名历史学家陈寅恪声称:“北齐是中国礼、乐、政、刑、典章、文物的集大成者”,可见北齐的文化成就相当高。
那,浅陋如我,该从哪儿开始简洁地了解这一段灿烂的文化呢?壁画。
近年来,文物部门陆续发掘了数座北齐墓葬:太原娄睿墓、忻州九原岗墓、朔州水泉梁墓等,墓主人均为北齐高官。其中在太原市迎泽区王家峰村发掘的徐显秀墓,被评为“2002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遂在徐显秀墓原址成立了太原市北齐壁画博物馆。博物馆坐北朝南,在一片梨园的掩映下,很是幽静神秘。
徐显秀墓长长的墓道就在眼前,被玻璃罩着,墓道两侧墙壁上画作的线条和色彩清晰可见,好像一只无形的手,指引我进入那个未知又神秘的世界。
这是一个北齐贵族纵情宴乐的世界。墓主人夫妇正襟盘坐于榻上,身前是各色盘盏佳肴。男女侍者或端盘捧盏,或手执乐器。有趣的是其中的女性人物,无论是女主人还是侍女,都身形健壮,妆容简洁,平眉小口,发髻高绾。秀发先是在头顶形成一个小平面,然后几乎呈直角的向上分成数支,高低起伏,错落有致,别有一番风味。
这是一个北齐贵族盛大出行的世界。女主人出行乘牛车。据讲解员介绍,牛车出行在当时是身份的象征。两位驾车男侍者四目相对,口型微张,好像在商量什么。牛车的后面一群侍女身着长裙,互相交头接耳,好像很期待这次出行的美好;男主人出行则是另一番景象:马车。随行众多,各式仪仗一字排开,其中一位侍者着朱红色长袍,双手交叉置于袖笼中,左肩上搭了一个矩形暗色物体,很像我们现在的马扎,古称胡床。在古老的壁画里找到今天的生活用品,很亲切。
这是一个北齐贵族挽弓搭箭狩猎草原的世界。马背上的勇士几乎都着紧身衣裤,颇有些“胡服骑射”之风。一只斑斓猛虎飞身跃起,双前足已搭在一匹马的臀部。马背上的勇士毫无惧色,侧身把弓拉得满满的,那支剑带着风声仿佛正要直入猛虎的额头。这位勇士的同伴紧随其后,只见他边策马奔腾边抽出一支箭,就连他的坐骑都怒目圆睁,马蹄飞扬,好像要把那只猛虎撕个粉碎;一只棕熊,如人般立起身子,左前足揪住了一匹马的尾巴,右前足指向它身后的另一位马背上的勇士,满脸的戏谑,好像在说:“来呀,来抓我呀!”,全然不知前面的那位勇士正执长矛刺向他的腋下,后面的勇士也拉弓搭箭,正准备射向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这是一个北齐贵族对未知充满美好向往的浪漫的世界。升天图里,祥云翻卷。风伯赤身裸体,私处着一朱红色短裤,披发,络腮胡,表情严峻,右手执一布袋,大步飞速向前,飘扬的长发向空中飞起。雷公青面獠牙,一个用朱红色的小鼓串成的大圈环绕身体,奔跑而来;一条长龙,鹿头、独角、马蹄、凤尾,从云中飞过,龙背上一位仙人衣袂飘飘,神态安详;又一位仙人,朱红色衣裤,下摆有点像“草裙”的感觉,左手执塵尾,右手自然下垂,边悠闲地向前跑,边回望身后;一只神鸟,双翅展开,目露凶光,口内衔着一条巨蛇,而蛇身则像围脖一样围于神鸟的脖颈之上。
这里还是一个处处浸洇着高科技手段的世界。壁画里的人物和场景被做成了动画:一支团队从山的那边缓缓而来;一人牵马进入画面,和另一人进行马匹交易;一平案上,两人共同宰*一头奋力挣扎的小牛;还有人在擀制饼状食物……惟妙惟肖。展馆里还有一个VR眼镜,戴上后就好像置身于徐显秀墓中:尖顶圆形建筑,四周全是绚丽的壁画,头顶五个硕大的盗洞分外刺眼。科技的力量果然神奇。
博物馆墙上有四个字分外醒目:“一眼千年”。是啊,一眼千年,潮越古今。无论是墓主人,还是当年的画师,可能都无法想象,1500年后,当绝世化作再见天日之时,会给我等带来怎样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