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铺票对于之前乘坐绿皮车的人来说,就像现在演唱会的前排票,拿到卧铺票以后,上火车的姿势都不一样了,在人群中不跑不抢;而如果你能在上火车买到卧铺票的,简直就像是一群泥沼中开出的白莲花,从混浊的硬座车厢里,接受别人的仰视,起身拿起行李架上的行李,如果有硬座,会大方地和旁边站着的人说,你坐吧!如果也是站票,便会等旁边迷糊得要死的小人来问,比如我,叔,咱去哪?那个高大的大人,我叔,必然会大声说一句,去卧铺!
绿皮车硬卧
没有硬坐,坐火车很遭罪,怎么办?补票!我印象中坐绿皮车倒是没有站过,但也不舒服,都是春节前后,买的硬座,抱着膀子睡,时睡时醒的,醒的时候腿手都不能动,因为每一寸空间里全是人,座位底下是人,小桌板上是人,座位本来是6个人的,对面各3个,但是总有人要挤一下,给半个屁股就行,困到极致人坐一下就行,然后一个座位会能坐上10个人,两个对着的座位中间也是人,行李架上也有人躺着(那个时候觉得行李架好结实),还有在椅背上的躺着的,难度比躺在绳子上轻一点,这个时候的硬座车厢呢,大家的忍耐力都是超强的,宽容度也是从未有过的高,你的脚搭到我腿边,我的脚伸过去搭到你腿边,踩到人的,有人从椅背上掉下来的,大家都不会争吵,有吵架的,只在开车的前几个小时,等火车进入深夜,车上的人就像一筐石头仔,晃晃着各安其所,达到了种平衡。
如果有点闲钱的,不想太累的(孩子还行,可以抱着,或者躺在后背与椅子中间挤着,也能睡着),或者实在忍受不了的,尤其是连座位都没有的,便会想办法。绿皮火车上有3个地方比硬座舒服,一是车厢连接处,只是这里经常被坐绿皮车的人占上了;二是座位底下,有人一上车就钻进去了;再就是餐车,那时餐车里的厨房都是现炒的,做饭还挺好吃的,晚饭后,餐车可以卖座位了,大概一个人20吧,也不让抽烟,也不会多卖座位,所以特别宽敞,人可以趴着睡,趴着睡总比站着睡舒服多了,但是如果餐车也没有了怎么办?那就等票,过去叫补票,现在要“升舱”。
硬卧
在哪里补?能买到卧铺吗?一般来说,绿皮车的5号车厢有个车长席,他是负责办理补票手续的,开车2个小时以后,拿着水壶,推着小车的列车员会说,有需要补票的旅客到5号车厢!会反复说很多遍!这个时候意志薄弱的,薄弱到不计算兜里钞票的,便会让同伴看着行李,然后去办理,这其中就有带着我的那个大人,我叔叔,我叔叔属于有活钱的,且喜欢找门路的人,但他每次提前买卧铺票,都买不到,那个时候很难买到卧铺,卧铺属于稀缺资源,我记得他大概有带过我三次,都是在车上买的,也都买到了,后来他的方法我用过两次,挺好用的。
补票,硬座是不用想的了,但卧铺有时可能会有,列车员会登记下来,然后有半夜下车的,会让你去交钱办理,他有个小本本,上面有记录。但这种等待总是漫长而无奈的,有时迷糊着睡着了,叔叔把你摇醒,拉着你,走过好几趟车厢,走进卧铺车厢,那里已经关灯了,特别安静,相对于热闹的,喝酒的,打牌的,聊天的,烟雾缭绕,到处都是人的硬座车厢,那么,卧铺车厢就是这趟列车的天堂,甚至空气中都有香味。爬到卧铺上,伸展开四肢,啊,比冬天泡温泉都舒服,坐过硬座然后再去换卧铺的人,尤其是半夜换的,我相信大家都有这种体会,有时大人会只买一张,乘着列车员不检查,搂着我睡。
但是,这种补票买到卧铺的机会不常用,那么,怎么办?
找到卧卧铺了
车上其实还有些空地方,你要找一个是列车员的车厢,列车员是占整个一个车厢的,但睡不满,即使是满的,有人要值班,也会放几张出来;另外就是每节车厢列车员的值班室,那里其实是座位,但是能并排坐三个人,而且是单独的空间,虽然像监狱,但从来没觉得监狱这样的舒服;还有个地方,车厢后部,货车箱有3、4个铺位,这里极少有人会知道。这几个铺位的地方,我都睡过。第一次去列车员的车厢觉得好神奇,晚上也是关了灯的,黑黑的,人家让你不要出声,把铺位一指,你爬上去就行了,第二天早上有起来刷牙的,看到你也不会问;后面的货车厢更加安静,一个人没有,只有火车隆隆的声音,坐在铺位上能看到夜里的月光,那是我坐绿皮车最喜欢的地方,因为我曾经和一个女孩在一起,我用得我叔的方法,找不到列车员,但我找到了车上的其它工作人员,人家心好,把我们两个小年轻带到那里。
夜晚的车厢
放在最后的话我写这篇文章前几天,从海口坐火车到广州,因为我不想坐飞机,又想重温旧日(我曾经发誓不再坐绿皮火车,这种誓言多么无聊),我发现,还是不能坐绿皮车,厕所,铺位,小桌板,窗户和20多年前一样,这些还都能忍受,但是那个烟味实在太大了,过道两边抽烟,也就是个摆设,火车一开,都灌进到车厢里,还好戴着口罩。我坐在小桌板旁边,望着窗外,深深怀念以前能把窗户拉下来的时候,外面的风呼地灌进来,车厢内的空气荡涤一新,可惜,这趟海口往衡阳的火车窗户拉不下来也推不上去,也很少看到列车员,也不用像以前还要换身份证,现在都是电子的了,他有个设备,半夜会叫某人下车,比如到湛江。
夜晚的车厢里
现在的绿皮车硬卧洗手台
我很晚没睡,为什么呢?不完全是因为烟味,我从车厢往前走,进入到硬座车厢,那里仍然坐满了人,一车厢的烟气腾腾,还有白酒的味道,有猪蹄的味道,有桔子的味道,有小孩,有妇女,有大人,我走了一个车厢,靠在两节过道中间,望着里面,那里面有我,有我叔叔,有熬着的人。
毁我塑我 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