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等等,虽说我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可我娘从小手把手教了我处事之道。我也不全然是榆木脑袋,我这样好言语,萧帅却还是没有笑,他盯着我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些什么。庶姐则一脸意外,似乎我的反应并不合她意,换做从前,别人多看萧玹一眼,我恨不得从那人身上剜块肉下来。何况到如此地步,收拾完出门。
我被萧玹叫住,我回过头,陛下还有事,他盯着我许久,不放过我脸上的任何表情,明日起,你每日来这里给皇后请安,我应允道。臣妾记得了,然后大步走出,新院子距离中宫很远,这意味着我每日要起早一点才可赶上请安。丫鬟映月一到便吐槽,偏僻成这样也就罢了,起早也得半日,屋顶还全是坏的,下雨怎么办?若系统没有取走那颗心我大概会比她更加愤慨。可现在我并未觉得有什么浓烈的情绪只是觉得既来之则安之。翌日我很早便到了中宫。在厅堂等了许久,庶姐姗姗来迟让妹妹多等了,都怪陛下竟罢朝一整日都歇在我这里。凤钗斜插入发髻,娇媚的脸上透着红润,不难的想象封后的昨夜发生了些什么。
可我只是个奉旨来请安的,不明白她为何要与我说上这么多,她见我毫无反应不免觉得媚眼抛给瞎子了,脸上表情收了好些。梦如你还是输给我了。我要你好好看看你的少年郎是如何与我恩爱的。我从小到大就只有萧玹一个少年郎,树姐是知道的。那时我凭依着那颗心爱恨都浓烈。我亲口告诉庶姐萧玹是我此生唯一的少年郎。当时庶姐与我在茶楼上座指着下面为她打架的世家子弟少年郎要多少有多少,一个有什么意思。
许是我的傻气叫她忘了慎言,她甚至自顾自道,你看三皇子死去的太子是他的一母同胞就如武廷侯。这样一路提拔上来的部下肖炫怎么比?她觉得我眼光极差,动辄嘲讽,我从小到大都习惯了她的脾性,她亦是在我面前从不掩饰,连争端都是难起的。可只有萧玹与我而言是不同的。
那十年间大夏无人不知我爱惨了他,庶姐当然知道也许当下她更是期待着我为此发狂。若我没重新成为一个怪物,我定然要失控,要癫狂哭喊,骂了她又抓着她裙边苦苦哀求:世上那样多的少年郎你为何偏要来抢我这一个?想到这里我庆幸不会有那样的时刻了,否则可真是副难堪的丑模样。
后来我每日请安遇见她五萧玹,在一起的次数都多了。我看着他们恩爱心中连一都不起。前朝有人上书说我庶姐狐媚惑主,以妇之身入主中宫,扰得萧玹三日里非有一日不上朝。萧玹不仅当看不见那些奏疏,还把对庶姐口出恶言的几个大臣骂了一通,我慕地想到就是他们知道了,庶姐甚至还身怀有孕,难不成要撞死在大殿廊柱前。只是这消息被萧玹压下了,除了庶姐5他之外,便只剩下我爹和我知晓。映月一语成趁那日遭逢大雨,屋顶一直无人修葺,我睡到半夜被豆大的雨点打得身上都疼,天亮时甚至烧昏过去。
等退烧时已到了中午映月抓着我的手扑倒,她去太医院请不到人,听说整个太医院的人一早就被萧玹叫去为皇后保胎了。映月去中宫,门外的人也不肯帮她通报,还赶走了她。她只从太医院求来了一包药,可我昏沉之际怎么也不肯喝,生生靠着身子熬了过来。
她正想说些什么,却听见门口有了动静,欣喜起身,娘娘恐怕是太医那边得空了。可不过片刻,她回来望着我满眼心疼之色。萧攀派人来问我为何不去给皇后请安,映月都气哭了。我只是打了个哈欠,收拾了一番就出门,跟着她派来的人。
到了御花园的水榭处,远远就见萧攀和梦溪在喂鱼,梦溪手上的鱼食没了,娇笑着伸手朝萧玹讨要。萧攀身后放着装鱼时的,他亲手抓了一些地给他,不知怎地,竟触动了我某庄记忆。我们成婚的第二年,回公路上遇到了一条狗,那是一条通体黑色的狗,有气无力的卧在路边,被狗不好看,也不讨喜,甚至连起食的都不会。旁人走近了便龇牙显胸,没人愿意给他吃的。
他饿的皮包骨头,我胸膛里揣着那颗玲珑心,哪里看得了这个?我叫停了马车,把石河里最春堂的点心递给萧攀,让他投远些,喂给那狗。肖炫不接我的点心,只是淡淡看一眼就有了判断。
天生恶犬,不会感激你的这样的怪物,死了也好。他的话像是一颗柿子,陡然打落在我心间,激起久久不散的涟漪,我望着那狗狼吞虎咽的样子,眨眨眼,他生来就如此了。能怎么样呢?我那时的样子大抵太傻。
肖炫诺不可知的掀下车帘,含笑的眸子合着戏血。太子妃。你夫君如今在朝中正义恶犬南麓,你偏去四十。成亲时我与你说过,中宫是我的,中宫是你的。如今我的已经拿到了,可你如此,不替你家夫君着想,还要不要中宫之位了。我在玲珑心的影响下,两手支招下巴如往常那般,呈着满眼欢喜,专注的妄想她,你才重要。我没关系。
萧攀被我灼灼的视线往里偏过头,微不可闻的叹息。你这小傻子,他还说,你好好呆着,我自会给你取来。他分明说过那样的话,若是诺言,那他未见。若是查证,那他何必哄我,人心好复杂。哪怕我花费十年,也不解其中真意,还好,不属于我的心我已经还回去了。如今什么与我都是不痛不痒。
也许我更适合做一个怪物。萧炫看见我过来,原本飞扬的颜色即刻治主封后。大典不过半个月,你就平了来中共请安珍妃。你到底知不知道尊卑有别?我看到被半拥在他怀里的梦溪,文言唇角上扬。毕竟他这一辈子为受尊卑之苦,如今也扬眉吐气了一回。陛下说让我学着掌皇后之权,臣妾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呢?萧玄沉默片刻望着我,你现在就可以试试。
我抬眼对上他的视线,似有暗涌,又看不真切。梦溪已经笑了出来,那就让妹妹去这池水边看一个时辰的鱼可好,再多我总受不得长得教训更罢了。正午日头正成我站在池水边上,不过一刻钟汗水便黏了满身,脸被晒得火辣辣的疼。
我虽然不通情绪,可身体反应却比常人更大,常人觉得有五分痛意,不瘦的却有七分。但凡万物草木生灵,皆会趋利避害,怪物也不例外。
我身后的凉亭里摆满瓜果点,心物色沙莲随着微风吹起晃荡,但二人相微的影子低声软语,在说着什么,我意识混动起来望着池中,那鱼儿嬉戏间一圈圈晃荡开的水光,突然觉得那谁有致命的吸引力。我只觉得若是能泡进这池水中,身上的燥热便能够消解。我终于纵身一跳,落水那一刻,我只觉得连日来从未这般舒服过。而我沉入水中不久,不知是谁即刻随我跳了进来。恍惚中将我拖出水面,用力捏住我的下颌往我口中渡泣。我昏迷了三日。
第四日一早,我爬起来,头还有些晕。听丫鬟一报时辰,我起身梳洗,面无表情的喝了一碗苦药,就朝着皇后寝宫走去。父亲也在此处,萧炫体谅树姐,特意让人请来,让他与树姐闲话家常。树姐见了我目光从我并拢,会愈的脸上扫过一言不发。直到我像平日那样跟他请安。树姐看了父亲一眼,父亲可瞧见了。您怪我薄淡的妹妹,可他不是好好的。父亲冷峻的目光,从他身上移过来,打量了我许久,留下嗓音。
阿吴,你如今对萧炫是如何看的?我说他是皇上,他沉吟道,他还是你的丈夫。我应了一声迷茫道,有什么区别?我爹语言浑身一僵,浑浊苍老的目光,停在我身上,似乎以为我受了刺激,以告罪者的姿态缓缓跟我说的话。
你姐姐做了皇后,并非执意要与你争抢,你可明白他的苦处,我叫他接受。陛下迎他入宫,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陛下对你向来不错。他念念你,姐姐这么多年,也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上次送你姐进宫,爹就与你说过。他如今身怀有孕,武庭侯意思他全无依仗,待在侯府那样复杂的门庭讨不得什么好日子。陛下又阴人了,会对他腹中的孩视若己出,你若因此有了芥蒂,爹也不知如何是好了。总归错在于我。我爹肯这样,好声好气的和我说话,以我这十年间的努力,是分不开的,毕竟玲珑心最是不染尘埃。这些年乖巧听话,孝顺懂事,我庄庄做到了极致。也许正是如此,爹才更是愧疚,愧疚于这样无辜的。我要被迫与自己的姐姐分享丈夫。硕姐进宫那日,父亲来看我,我哭肿了眼。父亲却道我如此不抗事,往后有更多人进来后宫,我拿什么去争。阿吴,你太过单纯,不适合中公之位。你姐姐若是能坐稳这辈子,日后也可造福你一世。我与萧炫夫妻三年举案齐眉,父亲端水把树姐端到我们夫妻之间,说我还得仰仗树姐的造福。他早就已经决定好了,何必到这种时候还一副愧疚男人的模。
上一次父亲这般劝我,我哭着发泄自己的痛处叫他厌倦不已,他的那一点愧疚也在他说我不堪大用之后拂袖一并带走了。可如今我对所谓的家人没有期待,也没有怨怒,更不会求救,跳出情感维系之外,看待事情就更简单了。
之后宫里只有你的两个女儿无论哪个做皇后,你都高枕无忧,两全其美的打算不假思索之有口吻平静地撕开,人尽皆知而又百般掩饰的体面。我爹和我树姐却睁大了眼看着我,我爹捂着胸口半晌说不出话来,孟希扶着他朝前一步,你怎可对爹说出这种话来?
我说的不是事实,我对着一旁的父亲只是过去,你立牌重义,托举梦溪,哪怕流言难止,朝堂却都能给你梦想几分薄面。此举阻力很小,对你唯一不安的便是我,你想让我体谅你,若不体谅便是我不孝。一个不孝的女儿你也不必抱有愧疚,其实不必独自担心,我不会孝顺你的也谈不上体谅。
我爹颤抖的肩膀对上我毫无表情变化的一张脸,便颓唐地瘫倒在地,竖起暗自打量我,唇边忽然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意。我爹看向我的目光开始染上熟悉的恐惧,访问一下老的几十岁,除了我娘之外,眼前的二人是唯一知晓我那段天生凉薄过往的。
看来他们明白我又变回十一岁之前的那个怪物了,只是我爹怎么不与那一般叫嚣要掐死我了,反倒神伤至此,过了许久,他似是不死心地抬起头眼里成了探究阿吴,你还想你娘吗?他不是早就死了,我歪着头面色如常。
语气称得上冷漠,我为什么要想一个死人,没有玲珑心之前,我没有情感维系,连爹娘都不曾喊过,而有玲珑心的。那十年间,一提起我娘,我就会哭的眼泪都止不住。我爹张了张嘴,像是被人扼住喉咙,滑稽地睁大眼,口中嘟囔着什么。看我的眼神又俊又怕倒是,我竖起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眼中皆是痴狂与欣喜。
肖炫一定想不到,这才是原来的你。他什么打算我不清楚,我依然冷静到,他应该想得到纠结因果,萧炫早在放弃,我的那刻就早已选定了结局。我回来的时候萧炫在我的院中等我,他上下打量我,做什么去了。给皇后娘娘请安,我如实答爱出口,他突然变得烦躁不安,起来挥手遣散了院子里的所有,有人变成这样还要出去乱晃,你是不是?故意想让人觉得我与皇后苛待了你,我不解他哪来这样大的咬牙切齿,妾没有萧炫,拦住我将蹲身行礼的动作,忽然伸出一只手,抬起我的下巴,我看你是病好的,太快下一刻我身子一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