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大丽
在我小时候,每年一到冬闲时节,家家户户左邻右舍,就都开始腌咸菜了:腊菜,大头菜疙瘩,萝卜干,臭豆子等等。家里人口多的就用大土缸,人口少的就用小土缸,见样儿来上一缸。这样,在那个物资匮乏,啥东西都要按计划供应年代里,一家人一冬天,就可能不缺菜吃了,最起码不缺咸味儿了。
这些咸菜里,我独爱臭豆子。 初冬的某个晌午,阳光暖洋洋的洒在身上,奶奶端起大簸箕,开始捡拾打理那些金色的黄豆粒儿,我就知道,奶奶要腌臭豆子了。馋劲儿顿起,忙不迭的也跑过来帮奶奶捡豆粒儿。奶奶像撵小鸡儿一样撵开我:“去--去--去---,不用你帮忙,一边玩去吧!”
那我就帮奶奶从大水缸里舀水,再倒进淘粮食用的大盆里,帮着奶奶淘洗豆子吧!反正不能干巴巴的清等着。总觉得,这样给奶奶帮帮忙,就能快点吃到美味的臭豆子了。(想想都叫人流哈喇子啊!)
事实上,我再怎忙帮忙,腌臭豆子的工序一样也不能少。
奶奶把捡干净的黄豆粒再淘洗干净,换上清水,泡起来,一般都是泡一夜。到了第二天上午,吃过早饭,奶奶收拾完锅灶,就该煮豆子了。这时候,经过一夜的泡发,干巴巴的黄豆粒,早已变得胖乎乎,鼓哟哟,粒粒饱满。奶奶把泡发好的豆子倒进大铁锅,加足水,盖上盖,灶内点上火,开始煮豆子了。我也跟着一会儿添柴火,一会儿围着冒气的锅转圈儿,貌似比奶奶还忙。
每每看见奶奶掀锅盖抄一下豆子(怕糊锅),就会问一句:“奶奶,豆子熟了吗?”每问一次,奶奶都会笑眯眯的说:“快了,别急,别急。”现在想起来,还打心里佩服奶奶好有耐心,要是换了我妈,估计问不了三遍,就会被她用烧火棍,打出厨房去也!
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奶奶就从热气腾腾,豆香四溢的大锅里,盛出小半勺子豆粒儿:“来,大丽,尝尝面了不?”我忙不迭的把豆粒儿吃到嘴里,不顾被烫得吸吸溜溜,“面了,面了!” 其实,奶奶是腌臭豆子的高手,她肯定知道豆子此时煮面没煮面,让我尝尝豆粒面了没,我知道那是奶奶想提前帮我解解馋虫。
接下来奶奶会拿出,早就预备好的一个新蒲包。(就是用蒲草编成的,形状像个长方形小面袋子,很精致,很密实,也很实用。我记得大点的蒲包,人们还用来装运苹果。)奶奶把锅里煮好的黄豆粒,都盛进蒲包里,扎上口,趁热放进灶前角落的干净麦秸堆里。金灿灿的麦秸堆,也是要提前准备好的。把装满熟豆粒儿蒲包,用厚厚的麦秸盖严实,最外边,还要再用个棉家什捂好,腌咸豆子的工序就暂告一个段落了。
腌臭豆子的工序,这个“捂”字最关键。捂得目的是让煮熟的黄豆粒儿发酵,捂得豆粒儿扯起粘条儿,出来酱汁,也就是成酱豆子了才行。如果捂得过程中温度达不到要求,豆粒儿不拉丝儿,就等于失败了。那个年代,家庭取暖设施肯定没有,冬天暖被窝都是靠汤婆子,还只是给小孩和老人用。白日里,人们取暖好像基本都是靠抖,所以说,能捂出好臭豆子,绝对是个技术活儿。
我也记不清过了几天了,奶奶会找个时间扒开蒲包看看。一看豆粒儿扯粘条了,出来酱汁,成酱豆子了,这时候就开始预备配料了。冬瓜,萝卜,大白菜,都行。看您喜欢啥就放啥,也可以每样都放点。不过冬瓜要去皮,萝卜不要去皮,都要切成小薄片,白菜连帮子带叶,切条切片都行。都直接用生的不用开水烫,但是,必须控干净水才能用。等到配菜都晾好了,就可以在酱豆子里下菜了。
拿个干净大盆,冬瓜片,萝卜片,或者白菜,放进来,再把捂好的酱豆子倒进去,放足花椒面,食盐,然后就用双手来拌匀,适当的揉搓几下也行,揉搓个大概几分钟。最后,拌匀,用手捧着入缸,摁实,封上盖,大概三四天,臭豆子大功告成,就能吃了。要是您喜欢配菜口感面面的,不喜欢脆脆的,就多腌两天。用我们当地的话说,那就多“蚀”两天,冬瓜或萝卜片口感就面了。
捡豆子----洗豆子-----泡豆子-----煮豆子-----捂豆子-----预备配菜----下配菜-----封缸。看看,好吃的美味得来多不容易。
吃臭豆子的时候,最趁香油,(芝麻油)多多淋入,还是要拌匀,就着热发馍,忍不住叫人大快朵颐!闻着臭烘烘,吃着满口香,那个酸爽劲儿,别提多美啦!反正不光我,好多好多老乡都爱吃,就是已经移居外地的老乡们,也会时不时的念叨此美味儿,特别是六零后和七零后这群人。
现在人们生活都好了,年轻人也大多不喜好这一口,能吃的东西太丰富了。还有就是,会腌臭豆子的老人也已寥寥无几。其实,不光是我们传统的,美味小吃制作手艺后继无人,也包括很多传统文化,也在渐行渐远,渐渐消失。想想还真是可惜,可是,也只能想想了。
来源:我的县城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