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时,由于四年多里大部分时间在中学所在地的大姐家吃住,背馍的总量就比同学们少得多了。当然,老母亲也经常给我烙馍,只是把馍背到大姐家,一起搭伙吃。
那时的中学生宿舍,不搭火炉子,冬天就这么硬扛硬冻。从家里背来的馍,在三九严寒天气冻得坚硬如铁,吃饭时把馍大致掰成几块放在碗里,用滚烫的开水一浇泡软泡热,再顶上一筷头从家里带来的腌下的酸黄菜,这就是一顿饭。冬日里的腌菜也结了冰,一放到开水里嗞嗞地冒着热气。
那个时候,都这样。所以,路遥的《平凡的世界》里写的那些人那些事,那山那路那人那狗,深深地打动了亿万中国人的心灵。中国是农业大国,大多数人都有农村生活的经历。因此,从农村出来的人,看《平凡的世界》往往会引起内心强烈的共鸣。
多少年已经过去了,老母亲于1994年就辞世了;时至今日,想起老母亲在烟熏火燎的灶房里,老早起来弯着腰给我烙馍的情景,心里就充满温暖和感激。只记得天亮了,我睡醒了,老母亲还在灶前忙乎着。那会,渭北农村住的是地坑院,窑洞里盘着土炕,做灶房的窑里是锅连炕;就着依稀的光线,看见四、五个刚出锅的充满着麦香味的锅盔馍摆放在案上;心想,若不好好念书,怎么对得起体弱多病的老母亲?到了该去学校的时候,辞别家人,背上馍"腾腾"上路了。那会,十几岁的我,走在去学校的路上,背着老母亲烙的馍,只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因为,老母亲对我的爱心和期盼,使我浑身充满力量。
记得刚上初一,学校让学生娃去肖咀河里捞石子(铺路用),母亲给我烙的白面葱香油旋锅盔,我记得特别清晰。学生们住在以前做羊圈的大窑洞里,几天过去,馍里都有了羊圈的味。可惜老母亲给我烙的馍了。
我背馍一直延续到大学生活。那时的生活费,主要靠国家发的师范学生生活补助,我来自北五县,每月22元;因为饭量大、不够吃,开学时及每学期中途回家都背馍;馍源呢,一是老妈烙的锅盔,二是大姐做的;就这,还不太够吃;上师专时,不敢买太好的菜(荤菜),有一段时间,主要吃馍夹白糖,蒸馍夹酱辣子,把胃吃坏了,用了好長时间的药。从那以后,几十年来见不得闻不得酱辣子的味儿,闻着就想吐,只因当时把酱辣子吃得太多了。当时学生灶管灶的姚永杰老师,外号"一点墨",也是淳化人,时不时地接济一下我这个小老乡。姚老师说的话,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我余下的一点杂粮票,拿去吃去,不要嫌了。"毕业后,我曾骑着自行车从铁王到城关的董桥村,给姚老师拜了一回年,以表感谢之意,这已是后话了。
1979年至1982年,那时农村农民的生活已有好转,但还没有缓过劲来。供一个大学生,对一个农家还是很吃力。只记得每逢开学,为凑几十块钱,一家人愁眉苦脸;三哥发脾气,把正养的猪打得满院跑;那也是急得没办法。四姐当时是工分教师,资助额是最高的,五块八块,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上学时,到了周末,从咸阳东郊的肖家村进了城,一个面包八分钱,买四个面包吃了,二分钱再买一杯水,拍拍肚皮,心想今儿吃美了!当时刚兴下兰州的牛肉拉面,一碗四毛钱、五毛钱,想吃可是买不起啊,多少次垂涎好久,还是转身走了。记得学校逢年会攴时,同班同学薛景印(已故)和七位女同学(."七仙女")坐一桌,正中间那碗"品"(红烧肘子肉)就归他了。嘿嘿,那时的一碗肉可真香啊。
背馍,已成往事;现在的农村学生娃依然也背馍,只是和过去已有很多不同;人生就是这样,母亲烙馍儿背馍;母亲手里烙的是馍,心里是希望和爱;儿女身上背的是馍,心里是温暖和幸福。这就是人生,这就是平凡的世界,代代相传,生生不息。
作者简介:姚福龙,淳化县人,先后毕业于咸阳师范专科学校,陕西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高级政工师。曾任淳化县委宣传部副部长,淳化县广播电视局局长等职,多年来在中央、省市级报刊发表散文、杂文、新闻特写等百余篇。
文章源:微平台大乾州,主编,芳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