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空降兵某旅“雷神突击队”女子特战小队——
当伞花与青春相遇
训练间隙,空降兵某旅“雷神突击队”女子特战小队队员合影留念。
女子特战小队队员进行翼伞滑翔。
青春的模样
大雪飘飘洒洒,如漫天的白色绒花坠落,给空旷的草地覆上了一层雪被。22岁的下士魏嘉宝站在雪地中,目光紧盯着银白中那抹夺目的绿色。
正月初七清晨,空降兵某旅“雷神突击队”女子特战小队在雪中展开了她们节后第一天的射击预习训练。作为步枪手,魏嘉宝正在进行快速射击的操枪练习。
雪花拂过视线,寒冷的空气缠绕着女兵裸露在外的脸颊和耳朵,将它们冻得发红。枪身冰冷而坚硬,与带着老茧的虎口紧紧相贴,魏嘉宝握紧胸前的步枪——拉枪机,抬枪,目光的焦点瞬间凝聚在绿色靶纸的靶心。
1、2、3、4、5!手指施力,连续扣动扳机。
紧接着,她利落掏出别在枪套里的手枪,抬枪,瞄准,又是5次扣动扳机……
一次次出枪、瞄准、收枪,胳膊渐渐沉重发酸,手指慢慢被磨红。在魏嘉宝身旁,一个个战友跟她一样,仿佛无限循环般地重复着这一套枯燥的动作。不远处,狙击手和轻机枪手们则穿着白色的雪地服俯卧在冰冷的雪堆中,同样进行着操枪练习。
这样枯燥的训练,是女子特战小队队员的常态——想要成为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特种兵,必须要经过训练场上无数次的摔打锤炼。
魏嘉宝的手上伤痕累累,“粗糙得像个男孩子的手”。训练间隙,她把“沧桑”的手掌照片发到朋友圈,配上了一张年轻人喜爱的熊猫头表情,充满乐天精神地调侃并鼓舞自己。
这样的磨练,女子特战小队里的每名女兵都不陌生。22岁的上等兵闫亚琦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打轻机枪的经历。
集训只有一个星期。时间紧张,她着了魔似的反复练习据枪,硬生生把锁骨撞得青肿。不过一天,原来白嫩的手心便磨出许多血泡。
午休时,她在睡梦中依然保持着据枪的姿势。深夜入眠,睡在闫亚琦身边的战友忍不住推醒熟睡的她,哭笑不得地“吐槽”:“你睡着的时候怎么总别我的腿?”
“我把你的腿当成机枪的脚架了。”从梦中醒来的闫亚琦茫然地答道。
在忘我的练习中,闫亚琦的轻机枪打出了十分亮眼的成绩——弹着间距不过一指,6发子弹有3发连射,有两发弹甚至打进了同一个弹孔。“我跟男兵一起打,最后赢了他们两箱水。”她自豪地说。
夜色漆黑如墨,前方视野难辨,四五十斤的装具沉甸甸地坠在身上。上士龚莉君还记得,在那次演习任务中,她和战友们第一次尝试夜间跳伞。
不算宽敞的机舱里,发动机嘈杂轰鸣,信号灯频频闪动,寒冷而稀薄的空气透过机身袭来,龚莉君半指手套外裸露的指尖已经开始冻得发僵。“但没有人害怕,每个人都扯着嗓子冲着对方的耳朵喊加油。”她说。
龚莉君还记得,有个有些恐高的女兵是第一次在数千米的高空跳翼伞。那个让战友们有些担忧的年轻女孩,在机舱里轰隆如雷鸣的噪音中一边大口深吸着气一边坚定地说:“我是个特种兵,我必须要跳!”
那一晚,在那片无人知晓的夜空之上,年轻的特战女兵们相互鼓励着,步履坚定地向前一步,跃出舱门。
垂直下落,开伞,行进。当龚莉君一往无前奔向指定的着陆地点时,她仿佛听到了那首高亢铿锵的队歌《雷神出击》在耳边回响——“我是雷神,神兵天降九天来。我是闪电,霹雳一声震四海……”
青春的礼物
有时候,龚莉君会忆起初中附近那座常被绿意覆盖的寨子坡。
年少的她像个“野小子”,喜欢上山下河四处跑,被同学们戏称为“龚哥”。每逢周末,她都会跟一群好友约着一起去爬那座几百米高的小山。上山路上,他们哼流行的许嵩的歌,也唱“请你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一个传说”。
草木青翠,空气中仿佛也浮动着自由的气息。他们曾奔跑着把风筝放飞到碧蓝晴空,曾站在最高的大石上眺望若隐若现的城镇,也曾在野炊时,因为有同学偷拿了老乡家的木柴,而被追赶得四散“奔逃”。
那时的龚莉君绝对想不到,未来某一天,她会成为一名特战女兵——戴着头盔、背着枪械、穿着迷彩服走过更多山坡,以更高的视角眺望着城镇乡村,用自己的身体拥抱自由的天空。
“从6000米的高空降落时,地面是弧形的,河流、水库,还有绿色的树木组在一起,看起来就跟卫星地图一样。”龚莉君努力将眼前动人心魄的壮观景色收入眼底。那是她要奔赴的目的地,也是她要守护的远方。
蔚蓝晴空,一朵朵红白相间的伞花渐次开放;西北戈壁,拉练的队伍拉成一条长线,踏着大漠落日的余晕向前行进;营区内,粉樱开谢,银杏转黄,冬雪又将残枝挂上银妆,一年四季悄然轮转……走入军营,龚莉君和战友们见证了许多美丽的风景,经历了许多值得铭记的岁月。
“所有命运赠予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对女子特战小队的队员来说,成为一名特战女兵,也意味着她们的青春将收获与众不同的馈赠。
魏嘉宝还记得那次令她狼狈不堪的强化训练——一天一夜,徒步50多公里。
夜幕渐渐深沉,冰冷的冬雨把衣裳全部打湿,眼前是漫长得几乎没有尽头的道路。魏嘉宝背着沉甸甸的装具,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在没有路灯的国道边上。身旁,一辆辆卡车飞驰,炽白的车灯一次又一次从她眼前晃过,魏嘉宝渐渐跟战友们拉开了距离,前后50米都没人。
又一辆卡车驶过,带起的气流刮飞了她头上的帽子,脚上已经磨出了两个血泡。魏嘉宝感到无比的艰难和窘迫,忍不住边走边抽泣起来。“我到底为什么要在这儿遭这样的罪?”她忍不住在心中问自己。
第二天,训练计划又临时调整,要再多走近20公里,她瞬间“绷不住了”。“但是我们班长还在坚持,硬是拉着我继续往前走。”魏嘉宝回忆道。班长送来热腾腾香喷喷的炒饭,魏嘉宝直接用手套上塑料袋抓着就往嘴里塞,仿佛第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
训练后,魏嘉宝花了一星期才恢复正常行走,但她仿佛忘了那个夜晚对自己的质疑:“那个时刻过去,我坚持下来了,那些艰难也就变成了最宝贵的财富。”
就像在游戏中不断升级,魏嘉宝能感到,自己的“经验值在上涨,打通的关卡越来越多”:跳伞时,她穿过云层,在天空见证了“跟地面完全不一样的风景”;打靶时,她看着子弹呼啸而出洞穿靶纸,跟队友们互相调侃,“不愧是特战女兵,猛得很”……
变得更强大,更靠近梦想中的自己。这,是军旅生涯赠予所有女子特战小队队员最好的礼物。
青春的路口
春节假期的某一天,闫亚琦换上便装,化好了精致的新年妆容,头发上别着战友送的“平安”和“好运将至”发卡,拿着手机美美地自拍了几张,满怀喜悦地发布了新春的第一条朋友圈。
入伍一年多,年轻的女孩依旧精致爱美。在为数不多能给自己化个妆的时间里,闫亚琦总是眼神专注、满脸认真地盯着镜子细细勾勒。
打底、描眉、眼妆、口红……每个步骤按部就班,如雕琢作品般全心投入。
因为眉毛颜色浅淡,每次画了眉,闫亚琦都不舍得擦掉。如果没有画眉,她甚至“不想面对镜子中的自己”。人们很难想到,这个精致爱美的姑娘,和训练场上摸爬滚打的飒气女兵,会是同一个人。
风冷天寒,营区的篮球馆里,篮球触碰地面的撞击声和球员们激动的叫喊声几乎要震落屋檐上的冰雪。魏嘉宝穿着一身红色球衣,额上绑着黑色的吸汗带,追逐着跳跃的篮球奋力奔跑。
她享受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的感觉,也喜爱飞跃投篮时,双脚离开地面时滞空的自由感。那个瞬间像是热血漫画的定格画面,聚光灯自她头顶投射而来。
魏嘉宝从初中就开始打篮球,曾是国家二级篮球运动员。她也曾想过,如果没有当兵,自己或许也会走上职业篮球道路。朋友圈里,魏嘉宝曾经的队友已成为职业球员,甚至走到了异国的球场上争夺胜利。
“可是就算回到几年前,我还是会这样选择。”魏嘉宝说,“我就是想当兵。”
那部《我是特种兵》的电视剧,她每年都要重刷一遍。十六七岁的年纪,当兵的哥哥回来探亲,魏嘉宝捧着哥哥的三等功证书惊喜又崇拜,听到哥哥讲起海训泅渡、长途拉练,她心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我也想试一试”。
对闫亚琦来说,大学毕业那次原本未抱希望的报名参军,让她走上了与原来生活截然不同的道路。
2020年,闫亚琦新训结束,“雷神突击队”教导员来新兵连招收队员。他说了这样一句话,让她深深记在心里:“在雷神突击队,你们将经历许多旁人无法经历的事、体会到旁人无法体会的多姿多彩的生活。”
原本想去当报务员的闫亚琦越听越激动,鬼使神差地举起了手:“我要报名!”
怕晒黑、怕变丑的小女孩硬着头皮开启了成为一名特战女兵之路。“我现在还是不想晒黑。”闫亚琦说,“但如果是为了训练、为了任务让我晒黑,那完全没问题。”
现在的闫亚琦,能够动作利落地带枪行进、举枪射击、跳伞着陆。“我还有很多要努力的地方,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像电视里的特种兵那么潇洒帅气。”她说。
2019年,魏嘉宝参加了一次国际联演联训。
负重登山、跳水、徒手漂流……在一个又一个比拼交流的项目中,魏嘉宝凭借中国特战女兵特有的风采赢得了外国队员的认可与赞扬,被授予“尊重精神奖”。
她终于以另一种方式走向了她所憧憬的世界舞台,在不同的赛场上为祖国争得荣光。
当做了6年话务兵的龚莉君毅然报名来到女子特战小队,当下士陆红薇第一次穿上这身她“再也不想脱下来”的军装,一名名正值芳华的女兵放弃平静的生活,走上这条注定充满了艰难坎坷的征程。
与她们不约而同的是,万里山河间,一个个不同的角落,许多同样年轻的战友挺立在不同的战位,以同样热忱的目光守望着蓬勃发展的祖国。
他们在大山深处的导弹洞库里,在雪域高原的通信线路上,在横穿大漠的航天铁路边,在海岛,在车站,在医院……无论欢闹的节庆,还是平静的日常,他们始终坚守在空中、地面、水面等各个战位上,守候着神州大地的安宁祥和。
这是他们共同选择的道路——以最美的青春,守护最可爱的祖国。
(本报记者 杨 悦 通讯员 杨越旺 李 浩 图片由杨越旺、顾熙熙摄)
来源: 解放军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