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神仙姐姐”的最后归宿却是白发郎君熊希龄。
曾经,熊希龄也是一个俊才英杰,甚至还是一个神童。
熊希龄五岁的时候,仅用三天时间就把《三字经》背得滚瓜烂熟,十四岁中取秀才,十六岁中举人,被称为湖南神童,才誉三湘。
熊希龄参加会试时间稍晚,却一举中式,成为清末进士,曾官居二品。民国初年,一度当上北洋政府的财政总长和内阁总理。
熊希龄的情感比吴宓丰富多了。
熊希龄前妻朱其慧去世。熊希龄深情赋挽联,曰:
以同德同心同情同志誓同患难,生死相期,三十六年如一日,谁知垂老分飞,事业未终难瞑目。
舍爱儿爱女爱婿爱孙及爱屋鸟,教养诸孤,千百余人将何依,那堪环境变异,触观无物不伤心。
这副对联,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朱其慧逝世后,熊希龄一腔深情急需找一个倾注对象来存放,很快就把目光投向了毛彦文。
咦?熊希龄是怎么结识毛彦文的呢?
原来,朱其慧的侄女朱曦是毛彦文的同学,毛彦文在北平求学期间,经常到熊家做客,颇得熊希龄和朱其慧的赏识。
朱其慧不在了,熊希龄便让内侄女朱曦做红娘,自己学习秦观给毛彦文写情诗、情词。
其中有一首半文半白的词令,云:
世事嗟回首,觉年年,饱经忧患,病容消瘦。
我欲寻求新生命,惟有精神奋斗。
渐运转,春回枯柳。
楼外江山如此好,有神针细把鸳鸯绣。
黄歇浦,共携手。
求凰乐谱新声奏,敢夸去,老莱北郭,隐耕箕帚。
教育生涯同偕老,幼吾即人之幼。
更不止,家庭浓厚。
五百婴儿勤护念,众摇篮在在需慈母。
天作合,得佳偶。
那一年,熊希龄六十六岁,毛彦文三十三岁,年龄差距太大,毛彦文一下子接受不了,断然拒绝。
熊希龄锲而不舍,派女儿熊芷上门当自己的说客。
毛彦文还是不肯接受。
熊希龄不屈不挠,发动情书攻势。
一来二去,软磨硬泡,毛彦文终于服了,答应了熊希龄的求婚,但有一个要求,即熊希龄必须剃掉蓄留了多年的胡须,这样才能从形象上拉近两个人之间的年龄差。
熊希龄毫不犹豫地把心爱的胡须剃得一干二净。
1935年2月10日,白发翁和俏佳人在上海西藏路慕尔堂采用基督教仪式举行的婚礼,轰动一时。
结婚典礼上,有人要新郎新娘报告恋爱经过,以及新郎剃须缘由。
熊希龄春风二度,恍若刘郎再来,笔眯眯地说:“有人认为我老了,但我不觉得老,反而感觉一年比一年年轻。一个人连须发都不肯牺牲,怎么能为社会和国家做事情?所以,我毅然牺牲了我留了十年的长须,与毛女士结婚。”
结婚典礼当晚在北四川路新亚酒楼宴请宾客,名流毕集,少长咸集,壁间悬挂喜帐,多为妙联。
熊希龄门生刘辅宣贺联很妙,将老师父和小师母的姓氏镶嵌其中,云:
凤凰于飞,祥兆熊梦;
琴瑟静好,乐谱毛诗。
熊梦取周文王飞熊入梦典,且熊希龄被时人称为“熊凤凰”,毛诗即诗经,上下联对仗工整,且文学味道很浓,有古韵遗风。
暨南大学校长郑洪年的贺联风趣幽默,云:
儿孙环绕迎新母;
乐趣婆娑看老夫。
陈昭宇与毛彦文为大学时的同班同学,又与熊希龄家是世交,一向称熊希龄为“世伯”,其联云:
旧同学成新伯母;
老年伯作大姐夫。
沈尹默的对联颇让人遐想万千:
且舍鱼求熊,大小姐构通孟子;
莫吹毛求疵,老相公重作新郎。
北京一家报纸的贺联很简单,也很粗暴:
雄心未已;茅塞顿开。
“雄”为“熊”谐音,“茅”为“毛”谐音,语意双关,戏谑中的戏谑。
还有人专门拿熊希龄六十六岁、毛彦文三十三岁作文章,写:
以还古稀之年,奏凤求凰之曲,九九月成,恰好三三行满;
探朱其慧之慧,睹毛彦文之文,双双如愿,谁云六六无能?
一个自署七十二不老叟崔通约的人,其联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喝彩:
老夫六六,新妻三三,老夫新妇九十九;
白发双双,红颜对对,白发红颜眉齐眉。
熊希龄与毛彦文的婚姻虽然热热闹闹,但国逢乱世,两年后,七七事变,两人开始了逃难生活,颠沛流离到香港,该年年底,熊希龄便溘然病逝。
初为新娘便为遗孀的毛彦文撰写《沉痛的回忆》诉:“际此乱世日亟,烽火遍地,先生得长眠不视,未始非福。但我还要痛苦地活下去,缅怀前情,掩涕不已,来日大难,将何避免?”毛彦文此后再也没有嫁人。但经深爱毛彦文的吴宓却于1953年以白发翁的身份娶了年仅二十岁的邹兰芳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