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的春天,父亲在 北京 王府井的百货大楼给我买了一辆公路赛的弯把自行车,我甭提多开心了!那时街面上几乎看不到这样的自行车,能看见也是电视上的比赛场面中。自行车的品牌叫做“普佳骑”, 丹麦 的品牌, 天津 经济开发区合资生产的。(后来为此我专门去的 天津 )
当年我是住校的,为了能天天多骑会儿这车,我跟舍监请假改成走读了,想想这瘾有多大?到了1987年的暑假,我设计了一个大胆的单车骑行计划:我要从 北京 骑到 大连 (我的老家)去!然后坐轮渡到 山东 ,从 山东 经 天津 骑行返京。印象里好像没有遭到家里人太激烈的反对。父母的态度和做法我给忘了,只记得哥哥当时正好要去 长春 的一汽去提一辆新车(那会儿没私家车,是重卡东风140),就诱惑我让我同行,我还是摇了摇头。主意已定,也没做什么准备,只是花几块钱给自行车后面加装了一个货架子,货架子边上再加上一个折叠的自行车筐。全部的家当就是一个双肩背,里面几件换洗衣服和一个古董级的傻瓜相机。准确日期我忘了,我也想不起来是怎么踏出家门的,好像家里只有妈妈在,送我到楼门口吧,我兜里揣着家长给的80块钱,心想足够了。
第一天 骑行至丰润
当时没有GPS,没有手机等数码电子产品,我随身也没带地图,只是在家里看了一眼大致骑行的路线,会经过哪些城市,于是沿着102国道就往东骑下去了(就是现在通县-燕郊- 三河 ..这个方向)可能是第一天骑行过于兴奋,心气儿高吧,一直到晚上天黑了才觉得疲劳,也不知道骑到什么地方了,黑咕隆咚的。路上有个上夜班的叔叔,和我并行聊了一会儿天儿,聊得挺高兴的,就把我带到 丰润 的“冀东水泥厂”,跟同事介绍说是做“社会实践”的穷学生,于是就在水泥厂的值班室睡了一宿。现在再让我去找这个厂子可能就是找到了我也一头雾水,啥都记不起来了。
第二天 骑行至南戴河
第二天起来道别后,再骑上车,就感觉不是那么亢奋激进了,浑身酸痛。可能骑了100多公里吧,夏天 天长 ,还未黑天儿,我怎么就骑到 南戴河 的海边儿了?那里的海滩上出租帐篷留宿,一夜是两块钱。于是第二个晚上我伴着海浪花了两块钱在帐篷里睡了一夜。(17岁,比现在的儿子还年轻,倒下就着了)可惜了可惜了,第一没怎么拍照片,第二怎么脑子里一点没有文艺青年的浪漫情怀呢?这,多浪呀!
第三天 骑至山海关
第三天就更骑不动了,不过路上遇到一个骑友,叫李什么勇?忘了,比我大两岁,上大一,从 天津 骑到 锦州 医学院去看女朋友的。路上有个伴儿不那么寂寞了。不过他骑的是普通的26大链套,很多时候追不上我,就那么走走等等的,还一起逛了逛 山海关 老龙头什么景点儿。逛完了看到街边儿的广告,入住 山海关 某学校的教室里。教室里的木质破烂课桌4个拼在一起成了一张床,上面铺上草甸子,上头挂一蚊帐。搁着现在连青年旅社都算不上,上访的住宿条件都比这个强!
第四天 骑至锦州医学院
一路无语,早上从 山海关 出发,和李同学一路追赶,今天的目的地是 锦州 医学院,有目标了嘛。尤其是他,马上就要见到女朋友了,更是骑得火箭似的。到锦西的时候,下起了大雨。记得锦西城市的排水不是很好,路面积水很厉害,很多时候我们只能推行。印象深刻的是:可能是锦西有著名的炼油厂吧,路面的积水上面都飘着彩色的油花儿..骑到 锦州 医学院后,如愿见到女友了(长什么样俺都忘了),安排我们偷偷地住进了女生宿舍(学校放假了,宿舍里没什么人)。到了晚上,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就带着我俩参观医学教室,解剖室什么的:解剖室里放着很多瓶瓶罐罐,里面都是一些器官内脏泡在药 水里 ;解剖室很大,中间有个不锈钢的台子,上面肯定是躺着个东西,被布单子盖着(俺滴亲娘),角落里是个如同男澡堂子里的泡澡池那么大的水泥池子,池水黑黑的,据说是叫福尔 马林 的稀释药水。女友说,药池里泡着教学用的要解剖的尸体。我当年17岁,血气方刚正值凡事都爱逞能出风头的岁数,在学校里也是个小混混儿。饶是这样,看到姑娘挽着衣袖在池 水里 瞎摸,我这心里别提多紧张了。后来她说她胳膊短,够不着,如果我真的感兴趣,可以自己捞出来看看....歇!...我有兴趣也没兴趣了!想想,黑咕隆咚的教学楼里,就俺们仨,一池子 黑水 ,里面泡一不知都啥样的死尸,我捞出来?我把他捞出来估计我就一头栽进去了!....后来出了教学楼,我问姑娘,您不害怕?她说刚来的时候也怕,呆了一年多慢慢就习惯了,天天看这个也是。而且刚来的时候为了练胆儿,每天天黑的时候要求围着太平间跑操。太平间...我回头看了看学院角落那个亮着一盏小红灯的角落,不知道当晚是如何入睡的。
第五天 骑至沟帮子附近
从 锦州 医学院出来,就和小李同学拜拜了,人家大老远骑车来的,怎么也得多亲热几天,我又恢复了单人独骑了。今天赶上这么一件大事儿:早上我在国道边上的一个小饭馆吃早点的时候,遇到一桌 河北 的大老爷们儿,对我的车品头论足的,估计日常中也是很少见(沿途遇到很多这种时候,那回头率也是刚刚的)。攀谈的挺愉快的(后几天可有不愉快的时候),吃完饭一行人抹抹嘴儿结账走人了,我扭头看了一眼,他们一堆人钻进一辆“冀”牌照的浅蓝色破旧的121吉普车里(后面是直立双开门帆布篷有点厢式货车的样子),也没当回事儿。继续东行,骑了大概有两个多小时吧,发现国道前方全是人,在围观什么现场。骑到现场一看,是车祸现场。肇事的两辆车一辆是卡车,车身撞在同向的山体上,另一辆就是早上吃饭的那帮人的121吉普,因为那个车牌子我认识!当时自己的感觉我大概能想象的出来,也许嘴张的都合不上吧,因为现场没有活的在叫唤在挣扎在求救,而是一片死寂,只有围观的百姓啧啧的细声悄语,不知为什么大家都不敢大声说话。马路中间一条断腿,鞋袜还穿在上面。可能是我昨夜刚刚受过医学洗礼吧,还能够正眼仔细地端瞧这个整齐的切面以及里面的组织。。国道边上的下坡坡面上,我没敢走过去,只是远远看到一双鞋(是那种白塑料底儿的片儿懒),鞋底冲上,那下面一定是个头冲下趴着的死尸了。据说这是对面的那辆卡车司机!这得多块的速度?!过了这个现场,我记得腿发软,推着单车走了很久....下午时分,我实在是骑不动了,坐在国道边上休息。看到一辆东风卡车驶来,远远竟看见是 北京 牌照,突然就跳起来招手。没想到卡车超过我后还真就停了!一打听是 北京 通县的车跑长途的,有点老乡见老乡的赶脚啊。卡车是空车,司机师傅帮我把自行车装到车厢里,因为驾驶楼里已坐满,我只能陪着单车在后厢板里乘坐了。没关系,爽!想想,累的跟狗似的,还挑真皮座椅?卡车没有避震器,只有钢板弹簧,空车空载跑起来你算吧,我要是不扶着槽帮子,我都能飞出去,就这也比骑着强!这下可是出公里数了,傍晚时分,我和司机师傅一行几人在国道边上吃饭,入住了大车店(价格好像是一块五吧)
第六天 过营口南下骑至瓦房店附近
第六天早上起来,司机师傅问我:小伙子,还坐吗?坐坐!颠我也坐!好!然后还是那样颠着往前跑。没有多久,进了 营口 市,卡车靠边儿了。师傅说,小伙子,你要去 大连 ,我们要去**,不是一个方向,咱们该分手了....从 营口 到 大连 还有200多公里吧,又剩下我一个人,不过我很知足了,卡车载我这一大段儿,估计够我骑一天多的。一路没什么好记录的,顺着国道梗着脖子往下骑,一站一站地过。经过一个村子的时候,遇到一帮年轻的村民的围观,七嘴八舌的,有问这车烧多少油儿?也有见过世面的,说这车能跑100多等等,说啥的都有。就这会儿出来一个面色不善的壮男,非要骑我这车试一圈儿,上来就来夺车把,很蛮横。我很紧张看架势不对,抽不冷子骑着就跑了,那会儿脚底下飞快,跑不了100多,也得三四十的时速了。........好像我就没再有住宿的记忆了,难道说这200公里我一天就跑到了?我的终点是 大连 市 旅顺 口区的水师营镇,我三叔住那儿。那是在傍晚大概6,7点钟吧,进入熟悉的镇子里,我索性倒慢慢地推着行进了,那是彻底的放松,市场建筑都没变,那会儿我很惬意。及至到三叔家门口叫门的时候,家里人出来一时都没认出我来。好在妈妈的电话几天前就打过来,他们好歹还有个心理准备,否则估计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吧。
结束语
沿途有些个记忆,我实在是想不起来是在哪天或是什么路段儿了。有一个中午,我累极;日头又足,晒得我昏昏欲睡。(要是现在的话,我就找个钟点房睡一觉休息一下了。)实在没辙了,为了安全的考虑,我找人最多的镇子里的百货商场门口,把车一靠就躺在车边睡着了,临睡之前用弹簧锁把车轱辘和我的腰带锁在一起。醒了一睁眼,好家伙,搁着现在我估计能上腾讯新闻了吧?好多人不知道咋回事儿围着我看。开头说了,我从 北京 出发,身上只有80块钱,到了 旅顺 老家,花了60,兜里还剩20块,不少了。沿途住宿都是几块钱的,一日三餐也是面条,水饺,馒头大饼什么的,好像就没有点过菜;最费钱的就是饮用水汽水儿什么的吧,为了解渴,我经常在国道边花几毛钱买个特意不熟的大西瓜(便宜),放在自行车筐里,一路颠着也颠熟了,解渴又便宜!沿途唯一也是我第一次逛的景点儿就是 南戴河 山海关 老龙头等(那会儿怎么没有旅游看景儿的冲动,门票得多便宜?)在 大连 嘚瑟了几天后,一次在 旅顺 的胜利塔广场前的柏油路上狂飙,颠了一下,把变速器的塑料小飞轮儿给颠飞了!哪儿都买不到。于是去 山东 去 天津 的计划泡汤,坐火车回的 北京 ,车子后来被卡车驼回京的。北京 竟然也买不到?!我和哥哥开着五十铃卡车,载着自行车专门去了 天津 经济开发区的“普佳骑”厂子配的飞轮,人家一看我们大老远用卡车装着自行车跑 塘沽 来买一飞轮儿?钱都没要!再后来,车子停在自家门口铁栅栏圈里,早上上学一开家门:车子不翼而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