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允望着窗外的天空,心里一阵苦涩。卧床三天了,身后的伤口依旧疼得厉害,不能乱动。唐允想起自己刚来到这里的情况,和现在一样,都是在床上修养。只不过,那时是躺着,现在是趴着;那时是养病,现在是养伤。
——三天前——
“好大胆的奴才啊,就是这样给主子行礼的吗?”
唐允身子一抖,对上勤王凌厉的目光。
唐允这才发现,自己一直都在盯着他们两个人看。在这里,下人没有得到主子的允许,是不可以随便抬头盯着主子看的。唐允刚刚的行为,是对他们极大的不敬。
唐允连忙低下头,小声地说道:“唐允不敢。”
“哼,你不敢?连‘奴婢’都不称,你还有什么不敢?五哥,你勤王府居然有这样的奴才!”七王爷朔王皇奕辰摇着扇子走了过来。
“七弟,你来了。”勤王皇奕倾转过身跟来人打招呼。
“四哥,五哥!”男子向皇奕莲和皇奕倾行了礼,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颤抖的语嫣,和紧抿着嘴一动不动的唐允。
“五哥,你的这个奴才可真是有意思啊!”皇奕辰用扇子抬起唐允的下巴。唐允直直的望向他。“长得也真是出人意料呢!”
头被强迫的仰起,使唐允不得不挺直脊背。下巴被扇子杵的生疼,却不可以避开。唐允微微皱着眉头看着皇奕辰,唇红齿白,眼若星辰,与端王和勤王的英俊潇洒不同,他是典型的美人。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美丽至极,然而那眼中的嘲笑和轻蔑,却让唐允想移开眼睛。
皇奕辰打量着唐允,有着绝美容颜的他,是瞧不起唐允的。唐允浮肿的脸庞和醒目的红色胎记,让他忍不住地想要去嘲笑。没错,他讨厌丑陋,所有丑陋的事物都让他感到厌烦。他想狠狠地讥讽唐允,可是唐允望着他的那双眼睛,让他怎么也张不开嘴。明明只是一个卑贱的下人,为什么可以这样平静的望着自己?皇奕辰盯着唐允的眼睛,心底升起一股莫名之火。
皇奕辰狠狠地甩手,唐允被大力的甩倒在地上。
“五哥,你的这个奴才忒没规矩了,这样可不行啊!”皇奕辰瞪了一眼挣扎着坐起来的唐允说道:“不如你把她交给我,我替你□□□□她,让她知道怎么做一个奴才!”
“一点小事,何须劳烦七弟你。”皇奕倾看了看重新跪好的唐允。
“福全儿。”
“奴才在。”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小厮。“王爷有什么吩咐?”
“带她下去领罚。”
“奴才遵命。”福全儿站起身朝两旁使了个眼色,便忽然冒出两个家丁,将唐允一左一右的叉了起来。
“五哥太见外了,你天天忙公事,顾不上家里。这家里头又没有个管事的女眷,这帮下人就放肆了。反正我今天也没什么事儿,就让我这做弟弟的帮你管管奴才立立家法。”皇奕辰转过头问向一边问道:“四哥你觉得呢?”
一直未说话的皇奕莲轻轻抚弄着茉莉花,抬头淡淡的笑了一下。
“难得七弟一片好意,五弟你就交给他吧,咱们还有要事要办,别再为这事耽搁了。”
皇奕倾也笑了笑,说道:“既然四哥都这么说,我也就不跟七弟客气了。七弟,那就麻烦你了。”
回身看了一眼直望着自己的唐允,皇奕倾顿了一顿,随即别开眼睛。
“四哥,咱们到我书房去吧。”说完便大步的离开了。
皇奕莲点了点头,瞥了唐允一眼,跟了上去。
皇奕辰看着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回廊里,摇着扇子转过身,冷笑着看向唐允。
“福全儿!”
“奴才在。”
“家法伺候!”
唐允被家丁一左一右的架着,脚不沾地的出了园子。唐允不知道自己要被架到哪里去,这王府极大,做为一个奴才是不可以随便到处走的。唐允只觉得七拐八拐,穿了一个又一个廊子,来到一个空旷的小院儿。早已经有人准备好了椅子桌子和茶水,当然了,这是给朔王爷准备的。给唐允准备的东西是一条长板凳和两块板子。
唐允被一个又黑又胖的家丁用草绳粗鲁的绑在长条板凳上。虽然已经入秋,但天气还很暖和,唐允只穿了一件薄纱外衣。草绳紧紧勒着唐允腰背,绳子上的草刺透过衣服扎着皮肤。唐允被勒得几乎要喘不过气,动了动身子,绑着绳子的地方立刻被磨得火热生疼。唐允极不舒服的趴在板凳上,在心里暗暗的将端王、勤王和眼前的这个朔王骂了几遍。刚刚在花园里,他们几个一番推谢谦让,上演了好一出兄弟情深剧,看的唐允咬牙切齿。如果在现代,唐允会指着他们的鼻子一顿臭骂,可是在这里,她能做的,只有沉默。
皇奕辰走了过来,用扇子强硬的抬起唐允的头。唐允正想到恨处,对上眼前的人,便狠狠地瞪了回去。
“哼,我还真是头一次遇到你这样的奴才。”皇奕辰甩开手,瞪着唐允说道:“不服气是吗?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主子和奴才的区别。给我打!”
“啪”的一声,板子重重的打在唐允的身上。
从看到这东西的时候起,唐允就知道自己要挨板子了。电视剧小说也看了不少,古装剧挨板子的剧情多到泛滥。所谓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唐允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然而,当板子落到身上的时候,唐允还是觉得真是疼死了!
电视剧里,挨板子的人常常会先大喊大叫,然后慢慢昏厥过去。可是唐允却一声也喊不出来,疼痛已经折磨得她没有力气喊了。唐允想快点昏过去,那样就不会觉得痛了,但是神志却和她做对的异常清醒。
每当唐允痛苦难当的时候,神经就变得更加敏锐,神志更加清醒。这让她每一次都被折磨得心神疲惫,苦不堪言。
唐允清楚地感受着身上一下下落下的疼痛,粘湿温热的触感告诉唐允,身后已经被血染透了。流血让唐允的心情放松了不少。在书上曾读到过,不出血的板子最重,被打的人受的是内伤,会残废甚至丧命。现在自己被打出血了,说明板子打的不重。唐允在心里一面感谢这打板子的两个人,想着好了之后得谢谢人家手下留情;一面又心疼自己的这身衣服。这身雪白纱裙是唐允最好的也是喜欢的一件,如今这么一折腾,是再也穿不了了。唐允想到自己又破了一笔财,又是心疼又是后悔,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唐允听见朔王好像说了什么,身后的板子跟之前不同,一下子重了。唐允疼得猛抽冷气,早已经汗透的额头立时又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身上薄薄的衣纱湿了又湿,垫在头底下的两只手死死的扒着板凳。唐允只觉得头晕目眩,整个身子仿佛要飘了起来。
朦胧中看到看见云凤来了,跟语嫣一起跪在朔王面前拼命的磕头。唐允想问她们是不是在为自己求情。如果是,唐允想告诉她们不要那样做,不要舍弃自己的尊严去祈求别人。
身子已经麻木,感觉不到痛了。很困,知道不能睡,睡了可能就再也醒不了了,可是还是禁不住地想要合上眼皮。
“你还不认罪吗?”
唐允挣扎着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紧绷着脸的朔王。
“一个下人的尊严,对你们来说,就这样重要吗?”
唐允看见朔王的脸变得铁青。
忽然想到,位于权利之上的人,往往更畏惧底下人的反抗。原来,你是在怕我啊,怕我这样一个卑贱的下人!
唐允忍不住笑了。
看着朔王、云凤和语嫣脸上惊讶慌张的表情,唐允笑得越发的厉害起来,最后竟笑出了声。
朦胧中唐允听见传来脚步声,这回又是谁来了呢?是端王,勤王,还是其他什么王?唐允呵呵的笑着想道。管他是谁,不过都是操纵自己生命的人罢了!
唐允迷迷糊糊的想起方瑶。那丫头如果在的话,一定会骂自己笨。屈就一下不就完了吗,何必遭这份罪?然而唐允知道,她一定会跟自己做同样选择,为那份可怜的自尊而抗争到底。
明明知道应该理智的保全自己,但还是选择让感情主导行为。知道不应该这样,却还是义无反顾的这样去做。在商场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原来自己还是一个傻小孩儿。
意识渐渐的飘离,唐允最后看了一眼眼前的人,闭上眼睛,陷入永无止境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