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老相聚，欢喜自多情
文/姜苗林
同事们按照年龄依次落座。唯一的建国前坐在了显著的位置。最年轻的也已是六零后了。先上了花生米、调白菜芯几个冷盘，人就到齐了。
第一道热菜端了上来，是炸鲳鱼。鲳鱼是带着面糊炸的，个头差不多手掌大小，肉还是挺鲜嫩的，要说火候还是差了一点点，味蕾的记忆可以追溯到四十多年前。当年在牟平开会的时候那鱼炸得好。鲳鱼个头大，是炖着吃的，偏口鱼用来炸，既酥且嫩，连刺都一起吃掉。靠着海边，鱼新鲜，厨师地道，牙口也好，吃嘛嘛香。
白天看商品签合同，晚上安排在招待所礼堂看戏，那次看的戏是《凤还巢》。剧情好像是一对姐妹阴差阳错，一番曲折最后皆大欢喜。一周的会议，头一两天解馋，往后就挑挑拣拣。一日三餐都是海货，会议结束的时候都不知道鱼是什么滋味了。
一年两次省会，两次全国会，往经济发达的省外跑，也往穷的叮当响的省内县里面去。背着算盘抬着样品挤绿皮火车赶长途汽车，一年有一半多的时间在外面。会议饭吃了不少，也没长多少肉。引以为自豪的是，把全国各地的百货商品采购回来，调拨到县里面的百货大楼商场。蝴蝶、蜜蜂牌缝纫机、上海牌手表这类商品摆放在橱窗柜台里面，商店有气派，作为采购供应商也有面子。
年轻人不懂吃相，吃会议饭跟着前辈学。前辈说，夹海米要把手腕儿放得平一些，与盘子形成一个不大的夹角，把握好筷子由细渐粗的特点，不要夹，慢慢向上挑，这样一次可以挑起三到四粒海米，事半功倍。吃花生米的方法不同于吃海米，讲究的是筷子头上的功夫。一粒花生米从盘子到进到嘴里，一要准，二要快，手腕要灵活。嘴里嚼着，筷子头上夹着，半空中还飞着一个，让子弹飞一会儿的慢镜头，那魅力就来源于吃花生米。前辈们身体力行，晚辈有样学样。
济南也没有少接待了全国各地的客商。东郊饭店泉城饭店南郊宾馆也没少光顾。花生米粉红色的倩影留在了这些饭店的旋转餐桌上，划出一道道难忘的弧线。
好日子过得快，手里端着的沉甸甸的铁饭碗，到了九十年代变成了泥饭碗纸饭碗，再往后饭碗就丢了。二零一一年企业走到了尽头。开职代会的那天职工们不得不热烈鼓掌，高票通过了企业进入*程序。在国有企业里安安稳稳度过了二三十年进入中年的一代人成了河里面的一粒沙子，从此天各一方。那亘古不变花生米的颜色从此黯淡了下去，流落在了地摊边的大排档上。
此时重新围坐在了一起，面面相觑。当年身材矫健的如今肥胖的无以复加，调侃着当年的帅小伙如今精神头不减，探讨着吃海参能不能够保持精力充沛，交流着头发染还是不染好，是种牙还是镶牙省钱。烟雾在包间里弥漫开来。中华的熊猫的粗的细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不得不打开窗子透透气。
下乡当兵时候养成的吸烟嗜好，到了单位上发扬光大。出差前，就到经理办公室领上一条红大鸡或者白将军，在登记簿上签上名字就可以拆包享用了。公差没办完烟抽完了，在外面买了烟回来再报销。公差办完了烟没抽完，也没有一个送回去的。送礼的是烟，收礼的也是烟。小金库的白条子上面还是烟。能一天抽两盒的绝对不抽一盒，自己抽不过瘾还分发给其他人，会抽的不会抽的都沾到了光。到处跑，什么牌子的烟都有，洞察力强的还养成了收藏烟标的爱好。
朋友圈里的同事，凡是见到烟盒也都捡着互通有无。还有酒瓶子，还有邮票，还有请柬门票。上着锁的写字台里面不藏着点稀罕东西就不算合格的业务员，见了面不聊点收藏话题都不好意思打招呼。
第二道菜上来了，红的托盘，寓意鸿运当头。整个的猪头，亮晶晶的看着就流口水。肉皮养颜，这可是特意为女同事们准备的。猪蹄肘子都是女同胞的喜爱，到了这把年纪能吃就是福。
说好了的几位女同事临时练瑜伽上老年大学去参加社区排练了，不得已来不了。修身养性是一辈子的事，练功一日不可松懈。年轻的时候没机会上大学吃了一辈子没文化的亏，饮食不懂荤素搭配也没工夫捯饬体形。如今吃穿不愁正好弥补一下年轻时的缺憾。在饱口福和养心性两者之间她们选择了后者。
老同事见面还有的是机会。不来也好，清一色的老头们可以敞开的聊些滋阴健脾补钙补肾的话题。真来几位，这满屋子的烟雾呛得也受不了。
六零后的集体站了起来，举着杯子祝愿建国前和五零后的大哥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养花钓鱼搓麻将微信多聊天多与美女交朋友。推杯换盏，酒的香味弥漫开来。收藏酒瓶子的、不喝酒的也知道，那酒瓶的形状装的一定是酱香型的酒。酱香的回味一下子带回到了四十年前的那个春天。
单位从经二纬五路搬到了经一纬六路，由旧式的天井式楼房搬进了建有宽大展厅的五层办公楼里，由“站”改成了公司，由计划经济开启了市场经济，由熟练的算盘珠子换成了新鲜的计算器。乔迁之喜的酒就是酱香型的。那年头一瓶酒能顶得上半个月的工资，放到今天收藏酒的都能给到几万块钱了。
酒过三巡，串桌对饮找一圈的，单独喝、三两个一起喝的，第一次的、不熟悉的、二三十年前就认识从来没坐在一个桌上喝过的……后来上的什么菜都记不清楚了，聊的什么话题谁先扯进来又扯到了哪里去了，兴致正高欲往深里聊又被什么话题吸引住了也记不清楚了……唯有当年吃花生米的掌故却被一次次的提起，一阵阵的欢笑。
六零后给建国前再一次把酒杯斟满，讨教头发为什么保养得那么黑，牙齿为什么一颗也没有脱落的秘诀，建国前嘿嘿一笑说：现在不是刚刚修订了老年人的标准嘛，八十岁以前都是年轻人，咱们还不老，好日子还长着呢，来年再相聚的时候只能多不能少。
元月六日
壹点号 畅叙幽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