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高铁站广场,人潮涌动,站内广播不断播报着列车的到站信息。陆宇辰身穿西装,推着一个银灰色的行李箱,匆匆走向候车大厅。他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现在还要赶赴省城出差,脸上带着些许倦意,脑袋有点昏昏沉沉。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陆宇辰突然被一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吸引住了。这是个深深印刻在他灵魂的身影,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消瘦的她。
那是杨梦瑶,他这辈子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她站在出站口的一角,低头看着手机,手中握着水杯,长发垂落在肩头。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连衣裙,外搭一件白色针织衫,整个人显得温柔而典雅。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多年前的时光再次浮现在陆宇辰的脑海中,他们曾互相吸引,相互喜欢,但最终没有在一起。记忆中的笑容和温暖瞬间涌上心头,他的心跳不由得加快。
陆宇辰犹豫了一下,决定走过去。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杨梦瑶感受到有人接近,抬起头,四目相对,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温柔。
“梦瑶,好久不见。”陆宇辰试图用平静的语气掩饰内心的波动,但声音里依然透露出一丝紧张。
“宇辰,是你啊!”杨梦瑶微笑着,声音有些颤抖,眼神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惊喜,“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你们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我来接你们啊。”陆宇辰看着这个脸色有些苍白的女子,不由得一阵心疼。
“我,我是回来散心的。”杨梦瑶咬着嘴唇小声说道。
“刘洋呢?怎么没看到他。”陆宇辰四处环顾,没看到那个男人。
“我一个人回来的,就回来玩一段时间。”杨梦瑶回答,她的微笑让人感觉如沐春风,仿佛那些年未曾改变。
陆宇辰看出来她的疲惫与虚弱,轻轻放下行李,站在了旁边。两人聊起了彼此的近况,虽然时间改变了许多,但一开口那份熟悉感和默契依然存在。
不知不觉间,广播通知了陆宇辰的列车即将进站。他看了看时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我的车来了,该走了。
“那……再见,宇辰。”杨梦瑶轻轻地说,心中百感交集。
“梦瑶,等我,明天我就回来了。”陆宇辰挥了挥手,转身走向检票口。
陆宇辰身影慢慢消失在人群中,他直到最后一刻都在强忍着,因为他看出来杨梦瑶是戴的假发,再结合那苍白的脸,手臂上的伤痕,他不敢往下想。
(二)
在城市的边缘,一条宁静的沿江步道蜿蜒伸展。步道两旁栽满了高大的树木,微风拂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为这美好的傍晚添上一曲自然的和声。黄昏的光线柔和地洒在步道上,几盏路灯开始点亮,散发出温暖的橙色光晕。
陆宇辰匆匆出差归来,就把杨梦瑶约到江边走走,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
杨梦瑶慢悠悠走在前面,她看到陆宇辰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也没打算瞒着,很平静的说出自己得了癌症的事实,幸运的是发现的早,治疗很及时。
陆宇辰早就有心理建设,不过听到杨梦瑶亲口说出来还是心脏一颤,满脸痛苦悲伤。
杨梦瑶见状,反过来安慰他,“医生说情况很好,好好疗养,活个几十年不是问题。”
“这么大的事,刘洋怎么没陪你一起回来。”陆宇辰眉头一皱,这么大的事,作为杨梦瑶的男朋友竟然放心她一个人到处回来散心。
“他,他也不容易,事情发生后他承担的压力也不小,所以犯了点错,我不让他跟着我的。”杨梦瑶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厌倦的神色。
“他敢对不起你,我饶不了他。”陆宇辰怒气冲冲。
“不是你想的那样,算了,不聊他了,你们俩怎么样?”
杨梦瑶岔开话题,问起了陆宇辰和程云秋的事情。
“还是以前那样,异地恋嘛,吵吵闹闹的。”陆宇辰抬头看着江水,内心慢慢平静下来。
“隔得远了容易觉得委屈,你要多体谅秋秋。”杨梦瑶温柔的说道。
“我知道,最痛苦的阶段只要熬过去就好了。”陆宇辰释然的说着,突然他发现杨梦瑶扶着步道栏杆缓缓蹲下身了,浑身微微发抖。
陆宇辰赶紧手忙脚乱的扶住她,杨梦瑶费力挤出一个笑容,“做完手术后经常浑身无力,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陆宇辰扫视了四周,连一个座椅都没有,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蹲下身把杨梦瑶背了起来,慢慢的往前走。
趴在背上的杨梦瑶看着落日余光,突然想起来十年前的那一天,自顾自的笑起来了。
陆宇辰感受到身后的异样,赶紧问道,“是不是不舒服?”
杨梦瑶摇了摇头,开心的说道。
“走啊,往前走。”
(三)
毕业那天,学校操场上充满了欢声笑语。夕阳的余晖洒在操场上,给每个人都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操场中央,一群同学围成一个圈,正热闹地庆祝毕业的喜悦。他们的笑容洋溢在脸上,似乎在这一刻,所有的烦恼和不舍都被抛在了脑后。
“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程云秋提议道,大家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一个空饮料瓶被放在了圈子中央,伴随着欢呼声和掌声,瓶子被旋转起来。它快速地转动,最后慢慢停下,指向了一位男生。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程云秋笑着问道,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她知道这个男生一直喜欢班里的某位女生。
那个男生犹豫了一下,选择了“真心话”。
“好吧”程云秋说,“说出你一直以来暗恋的那个人。”
大家屏住呼吸,等着他的答案。他的脸微微泛红,还是勇敢地说出了心中的秘密。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围观的同学们爆发出一阵欢笑和起哄声,有的人还夸张地拍手叫好。
可惜那位女生提前回家了,没在这里,不然大家可有热闹看了。
接着,游戏继续,轮到程云秋了。
她也选择了“真心话”。
作为好闺蜜,杨梦瑶眼睛里闪过一丝调皮,她有个一直想要知道的问题。她笑着问道,“现在在场的男生,有没有你喜欢的。”
程云秋满脸红晕,娇羞的点了点头。
她的答案一出,在场的男生闹得更欢了,里面不乏有她的追求者。
“下一把。”感觉脸在发烫,她赶紧开始下一把。
随着瓶子转动,大家屏气凝神,结果瓶子恰好停在了杨梦瑶和陆宇辰中间。
“大冒险。”两人不约而同的说出口。
口哨声,欢呼声不绝。
他们两人是班上的金童玉女,成绩好,性格好,关键是两人一直相互喜欢,大家都看在眼里。就连杨梦瑶的家人,只要听说杨梦瑶是和陆宇辰一起出去,他们都放放心心让她去。
“那就陆宇辰背着杨梦瑶围着操场走一圈。”有个女生兴奋地提议。
“背一圈,背一圈。”大家开始起哄。
陆宇辰看着连脖子都微微发红的杨梦瑶,主动的背起她慢慢向外走去。
“哦噢。”大家欢呼声更甚。
陆宇辰不由得加快步伐。
“我们考同一所大学吧。”杨梦瑶把脑袋靠在陆宇辰的肩膀上,小声的说道。
“好啊,那你可不许反悔。”陆宇辰满脸笑意,他原本就打算等成绩出来后就向她告白的。
“好。”杨梦瑶温柔的说道。
陆宇辰背着她慢慢的走在操场上,含蓄的说着心里的小心思。
突然,陆宇辰顿住了。
在他们面前是班主任老方。
老方瞥了他们一眼,视若无睹。
陆宇辰呆呆的站着,不敢轻举妄动。
“走啊,往前走。堵着我干嘛”老方佯装恶狠狠的说道。
“快跑。”杨梦瑶埋着脑袋督促陆宇辰。
“啊?”陆宇辰虽然脑袋瓜没反应过来,但身体很诚实,背起杨梦瑶一溜烟的跑了。
“年轻真好。”方勇看着两人由衷的感叹道。
(四)
KTV包厢里灯光璀璨,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不停闪烁,营造出热闹欢快的氛围。几个年轻人围坐在沙发上,中间的茶几上摆满了各种零食和饮料。音乐声此起彼伏,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陆宇辰的20岁生日,好朋友们都到了,唯独没看到杨梦瑶。
“宇辰,为什么梦瑶没来啊。”一个好兄弟问道。
“她不回来的,我昨天问了她,她在学校,国庆没有回来。”
陆宇辰大声说道,他嘴里满不在乎,心里很不是滋味。
高考成绩出来后,陆宇辰考砸了,他失约了。
农村家庭出生的他本就觉得自己配不上家境优渥的杨梦瑶,本想着靠高考站在她身边,没想到被打入了深渊。
他最终选了一所离杨梦瑶两百公里的学校,并开始有意逃避杨梦瑶,甚至假期里杨梦瑶来找他他也避而不见。
陆宇辰越想越觉得苦闷,拿起酒杯喝起闷酒。
“谁说我不会来。”包间的门突然被打开,杨梦瑶站在门外,风尘仆仆。
“生日快乐。”杨梦瑶笑着朝那个朝思夜想的人说道。
“你不是在学校吗,怎么突然就出现了。”陆宇辰满脸不可置信,心情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
“坐车啊,傻不傻。”杨梦瑶用手捏了捏陆宇辰的脸。
杨梦瑶出现后,包间里欢乐的气氛更加热烈,那天大家都很高兴,喝了不少酒,至于唱歌,陆宇辰只记得那个他最喜欢的女孩子,唱了一首《我等到花儿都谢了》。
喧嚣过后,陆宇辰把杨梦瑶送到小区门口。
杨梦瑶看着陆宇辰认真的问道,“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吗?”
陆宇辰一阵沉默。
杨梦瑶突然反常的抱了陆宇辰一下,然后扭头走进小区。
陆宇辰犹豫片刻喊道,“梦瑶。”
杨梦瑶身影顿住,背对着他。
“你要好好的。”
陆宇辰费劲力气,嗓子蹦出几个字,他还是没勇气去面对。
这一次,杨梦瑶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不见。
他明明知道,其实只要他说出心里话,杨梦瑶就会立刻转身奔向他。
(五)
河边,陆宇辰背着杨梦瑶慢慢的走。
杨梦瑶突然想到了什么,用手戳了戳陆宇辰的肩膀。
“一直没问你,最后为什么你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向我告白,你不是一直不敢面对我吗?”
陆宇辰叹了口气,“那天代表学校去参加比赛得了名次,庆功宴上喝了杯白酒,你是知道我的,一喝白酒就醉的,后来实在压抑不住自己,就给你打了电话。没成想,你直接拒绝了我,结果又喝了一杯,再一醒来,就看到你给我发的消息了。”
“你是我最好的异性朋友,没有之一。”
杨梦瑶对着陆宇辰的脑袋敲了一下。
“我都有男朋友了,还能答应你咋的,让你早点你又不抓紧,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现在不是也挺好的嘛。”
“也是哈。”
陆宇辰没有再说话,他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杨梦瑶不知道的是,那件事情对他打击非常大。
他得了抑郁,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多次站在阳台想往下跳。但是理性使他咬牙苦苦支撑,直到因为放假去实习,工作太忙,疲劳程度够能让他麻木,每天夜里躺下就睡,他才缓过劲来。
夜幕渐渐降临,凉意袭来。
杨梦瑶趴在背上渐渐睡着了,陆宇辰放慢步调,怕惊扰到她。
他们就像是在当年操场上那般,一步一步向前走。
只是杨梦瑶半梦半醒那句呢喃,让陆宇辰走着走着泪流满面。
“下辈子,我等你。”
(终)
杨梦瑶回来的这段时间,陆宇辰又成了她家常客。做饭,散心,购物,运动。他甚至列了个清单,明天什么时候做什么,吃什么,都一应俱全。
程秋云作为杨梦瑶的好闺蜜,听说此事,也请假回来了,照顾她的同时,也趁机和陆宇辰团聚几天。
别人眼里可能在想是不是她不放心陆宇辰和杨梦瑶之间的关系,然而实际上她十分的了解两人,他们是不会去做任何对不起他人的事。非要说的话,他们两人都是对方心里的白月光。
杨梦瑶在陆宇辰和程秋云两人的照顾下,恢复的挺快,脸色变得红润,整个人状态都不一样了。只不过成年人都身不由己,几天很快就过去了。
离别那天,刘洋开着车回来接杨梦瑶,陆宇辰和程秋云一起欢送。
陆宇辰叮嘱刘洋各项注意事项,表示若是再欺负杨梦瑶他便要去找他讨要说法。
杨梦瑶则和程秋云说着体己话,无外乎是早点结婚,早点生孩子之类的。
汽车开始缓缓启动,逐渐加速,带着杨梦瑶逐渐远去,陆宇辰和程秋云留在原地,目送着她渐行渐远,直到完全消失在视野中。
他们都明白,这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或许真的就是永远。
程秋云看着陆宇辰俏皮问道,“遗憾吗?”
陆宇辰揉了揉她的头。
“说不遗憾是骗人的,有遗憾的才是青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