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记者 陈中秋 摄
王焕栋,新安江水电站原副厂长,1959年长春水利电力专科学校毕业,分配到新安江水电工程局,这是新安江水电站的建设单位,负责电站机组安装。1960年新安江水电站发电以后,他被分配到检修分厂,从技术员做到分厂主任,1986年成为新安江水电站副厂长,见证了新安江水电站工程全过程。
王老已经84岁高龄,做了一辈子水利人,请他来科普,再合适不过。
王老说,对新安江水库来说,有三个非常重要的指标:
106.5米,这是汛限水位。
每年5-8月,新安江流域要进入汛期,新安江水电站也开始准备防汛。王老说,106.5米,是个死数字,也是个活数字。说它是“死”的,因为它是刚性的,决策的时候,不能不考虑它;说它是“活”的,因为对新安江水库来说,坝前水位到达106.5米时,不一定非要泄洪,要综合上游降雨量、来水量等因素研判,如果降雨量和来水量大,就泄洪,如果不大,就不泄洪。
比如1993年7月6日,水位上升到106.3米,预报还有4-7次雨量,水位要达到106.7米。当时省防指已经决定7月12日泄洪,省领导已经来到现场指挥,后来专家组经过会商和“洪水计算”,研判接下来水位不会超过107米,不需要泄洪。后来省里听取了专家组的意见,推迟泄洪。“指令都下了,最后开关没按!”
当然106.5米还有一个指标性意义,就是当坝前水位不超过106.5米时,水电站以发电为主,由电厂指挥;当超过106.5米时,以防洪为主,由省里统一指挥。
108米和111米,这两个数字大家说得不多,大家说得比较多的是新安江水库历史最高水位是108.43米,坝前水位最高不能超过109米。
王老说,其实新安江大坝设计时的泄洪能力有个标准“千年设计,万年校核”。就是按水库拦洪调节后千年一遇洪水量9500立方米/秒设计,万年一遇洪水量13200立方米/秒校核。换算成坝前水位就是108米和111米。108米,不是“死”数字,到了108米,还可以多蓄一些;但是111米,就是“死”数字了。这个水位是新安江水库的极限了。但是一般不会到111米,会提前控制在109米左右。
防汛压力这么大,为什么不一下子开9孔泄洪?泄洪从7月7日上午10点开3孔开始,到12点开5孔,再到下午4点开7孔,最后8日上午9时9孔全部打开泄洪。
就不能一次开到9孔吗?
王焕栋介绍:不能!
因为水库有两大功能,一个是蓄水发电,一个防汛抗旱,这都需要有水。但是,水库里的水,适度的时候是资源,多装了就是祸,很可能影响大坝安全。所以水库里存多少水,前提是大坝的安全,这是第一位的,在这个前提下,要尽量多蓄水。
泄洪开几孔,三个因素最重要:上游来水量、流域未来降水量、当前库存容量。专家组会多轮会商,最终找到一个平衡点。王老曾经就是新安江水库调度专家组成员,他说专家组由省市等各相关部门专家组成,会根据新安江水库水情测报系统,实时精准动态掌握入库水量,之后进行“洪水计算”,精确核算出开几孔、泄洪多少量。
这次从3孔增加到5孔,之后又增加到7孔和9孔,就是因为新安江上游黄山地区持续降雨,起码遇到了50年一遇的大雨,导致新安江水库水位不断升高,因此一加再加。王老强调说,不管开几孔,都是经过调度专家组科学论证的,是在按科学办事。
王老说,新安江大坝这次“满负荷、高水位”9孔泄洪,是建成61年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严格考验,“现在看,它表现很优秀!”
9孔泄洪为什么还这么慢?但很多人发现,昨天开了9孔后,水位的变化并不大。
昨天9点9孔开启,14个小时后的23点,水面下降3厘米。
新安江水库是浙江省杭州市面积最大的水体,总库容 216.26亿立方米,排在全国十大水库第五位。这次9孔泄洪前,库存了约180.8亿立方米,咱们的西湖,正常库容量是1450万立方米。这样算下来,新安江水库大概相当于1247个西湖容量。9孔全开后,每秒下泄流量是7800立方米,按照这个速度,半个小时就能灌满整个西湖。
可为什么泄得这么慢?
因为水库的体量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我们叫出它的风景区名称——千岛湖,你大概就能知道它的体量了。
王老说,上游来水量太大,每秒有7450立方米水流入新安江水库,必须提前泄洪,腾出库容,确保上游来了水,我能装下。
省应急管理厅防汛抗旱处副处长吕乐也解释了为什么慢的问题:现在出库的流量已经是固定的,而上游的入库流量是根据降雨来的。根据气象预报,后期新安江水库库区还会有强降雨,所以水位可能还会逐渐升高,但是水位上涨的幅度会有所减慢。
泄洪的威力有多大?简单换算,一立方米是一吨,9孔泄洪相当于每秒有7800吨重物砸下来,这个力量可想而知多大。下游叠加洪峰,预计流量1.5万-2万立方米/秒,也就是相当于1.5万吨-2万吨的火车撞过来,这个力量,什么也挡不住。
快报首席摄影记者陈中秋在坝顶拍到了一张照片,9孔全开的洪流掀起狂风暴雨,席卷100米外山上的植被,一边正值盛夏,草木葱茏,一边叶落树秃,宛如寒冬(见下图)。陈中秋说,前天他在坝底遇到了电厂工人刘师傅,1999年和2011年两次泄洪他都在厂里上班。刘师傅说开闸泄洪的场面跟狂风暴雨一样,两边山上的树叶都掉光了。“我当时觉得他也太夸张了,结果被啪啪打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