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极力打造精致的外在细节,就像罗永浩在手机发布会上说的,“美是第一生产力”。这一切都符合一个科技公司产品经理团队的审美情趣。
副主播朱萧木,曾是锤子科技的0001号员工,站在直播台另一侧的孙瑶是罗永浩在锤科时的助理。初创团队中至少有1/10的员工是锤子科技的旧部。眼前的一切就像是时光机,令人不断想起过去的那个公司,它在这些人的生命中留下深刻的烙印,但现在他们又重新出发,集结在同一个人的旗帜下。也有新的面孔,林哆啦、张大萌、李正,这些年轻的女孩不止外形靓丽,而且对某个垂直品类有深入的洞察。
去年4月1日,罗永浩高调入驻抖音。开播第一天,朱萧木的名字一晚上了两次热搜。他回忆,当时自己小学、中学、大学的微信群全炸了,只要一刷开抖音就是罗永浩的推荐。“简直就是历史上最猛的一次,人生巅峰的体验。”这一天,总观看量达4800万人,230万人同时在线,带货量统计达1.1亿。从这个数据来看,罗永浩似乎回到了人生的主场。
草威坐在新的办公室里,在电脑面前看完了首场直播。他曾是锤科的首席文案,是第三个回到罗永浩身边的锤科员工。以前开锤子的手机发布会时,他总是会坐在直播台前,心惊肉跳地等待定稿的幻灯片。在罗永浩上场之前,甚至人已经站在台上,幻灯片都还一直在删改。当罗永浩在创作时,谁催他都不管用。“每场发布会都像一次夺命的演出,每场开始之前都有人哭。”
聚光灯从不曾离开过罗永浩,这个名字本身就意味着流量。一场手机发布会,数万人到场,全球还有180个自发的锤粉线下聚会。人群的狂热本身就构成了奇观。不了解的人到了会场门口,还以为是哪个巨星的演唱会。有媒体记者听到老罗上台时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不禁寒毛直竖,直言不讳的问罗永浩:你不怕吗?这是商业宗教啊。
但也有记者发现,狂热和狂热是不一样的。草威记得,有一次罗永浩在台上因语言巧合说了一个听起来像是有色情意味的“擦边球”,观众席立刻响起了嘘声。草威觉得在罗粉们的狂热,还包含着清醒的审视。他们都有着强烈的价值判断,一旦罗永浩言行不一,这些人就会立即脱粉。
“改变世界没那么困难,只要世界上多了一个好人,世界就会变好一点”,这些金句跟罗永浩怒砸西门子冰箱等事迹一起影响了许多年轻人。从罗永浩离开新东方创办牛博网开始,“理想主义”的光环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他。
草威在加入锤科团队之前,曾听了老罗在保利剧院发表的那场《一个理想主义者的创业》的演讲。这场演讲促使他在2013年离开记者的岗位进入锤子科技。加入的理由是,“想知道一个理想主义者在商业世界里能否成功”。
后来他在一篇文章中写道:“我一直把锤子科技当成是自己的大学,如果没有那些时光,我大概还是一个看不起商业行为,对一些不了解的事情说着刻薄话的文艺青年”。
他经历了锤子最艰难的阶段,几乎每天都处于崩溃边缘。“每天都害怕醒过来,因为睁开眼睛就会有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坏事发生,有时候觉得最好还是做噩梦,一身冷汗地醒来发现不是真的,如果做的是美梦,一醒来又要面对噩梦般的一天,那种感觉特别抑郁”。
“在锤子的四年半就像是被创业拉长了人生”,他在离开锤子以后,一度拒绝在朋友的饭桌上讨论这段经历,“因为会触及到内心最深处的情感“。有一次朋友给他看一个微信群,群名一直在拉长:“锤粉转黑又转粉再转黑再转粉”。他感到暗暗称奇,如果是两个人这样又爱又恨,可能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当时手机领域的竞争惨烈,厂商之间互相诋毁对方的事情很常见。锤子科技也常常被泼脏水,但罗永浩只允许员工站出来澄清,而不会反过来雇佣水军黑回去。大部分的公关套路也是被拒绝的,比如不允许员工购买竞争对手的关键词。
草威当时也负责锤子科技的官微运营,他最讨厌的事情就是看评论,哪怕10条评论中有1条不讲理的黑评都接受不了。他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会有纯属无中生有的构陷,比如某平台出现“为什么锤子科技公司员工在公司里抽大麻”这样的提问。
“我没办法接受的是,有人会把老罗包装成一个骗子,一个唯利是图的人。在我看来,真实是老罗的最大武器。他们无法接受世界上有老罗这样一个人存在,就等着他穿帮的一天。但是这都20年了,如果一个人20年都没有被戳穿,那他有没有可能就是真的呢?”草威说。
当老罗邀请他参与直播创业时,草威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当时很多大的互联网公司都向他伸出橄榄枝,但他还是决定跟着老罗干。他觉得自己跟老罗一样,也有些“道德洁癖”。“我的性格就是眼睛里容不下沙子,接受不了任何暗箱操作,或者通过公关手段去迫害竞争对手”,而老罗团队最吸引他的地方是,“会保护一个人的天真。”
罗永浩的抖音首秀进行得并不顺利。他甚至将极米投影仪的名称说成是竞品坚果投影仪。发现口误之后,他面对手机屏幕前的观众,低头向品牌方道歉,“请原谅一个中年秃顶男人的老年痴呆”,说话时面向镜头深深鞠了一躬。低头时,露出了发量稀少的头皮。有粉丝在微博上说,“看着老罗,好像2020也没那么难了”。
就像当初零背景闯入手机领域一样,整个罗永浩直播间的团队都没有直播经验。直播进行到一半,弹幕里说节奏太慢,观看量直线下降。草威感到有些沮丧,满脑子都在想“赶紧结束,要马上开复盘会”。
直播8个月以来,罗永浩的直播间已经发生了数次“翻车赔款”事件。老罗的赔付措施相当快、准、狠,以至于财务总监感到束手无策,跑去公司大老板李钧那里诉苦:“哪一天公司垮了,就是自己赔垮的”。
第一次遭大面积投诉,是因为花点时间的鲜花事件。消费者反映,很多花到手时都蔫了。于是罗永浩专门派选品经理到天津仓库考察,发现的确如此。结果一口气就赔进去一百多万。后来再选择生鲜品牌时,选品团队就非常谨慎了。赔付最多的一次,是“假羊毛衫”事件。卖出去的2万件羊毛衫,全部启动买一赔三的程序,一下子就赔出去六百多万。
“个人私德和商业成功可以兼顾,一个人既可以做好人,也可以赚到钱”,这句话是老罗在锤子时说的。可现在,他常常都需要在做“好人”和做好“老板”之间进行选择。
希维提到:有些赔款其实可以避免,但老罗一定要自己扛下来。比如他在直播间卖一款空气净化器,老罗口播失误,答应送一个滤芯,实际上详情页面上没有。商务跟厂家沟通后,厂家答应补赠滤芯。但老罗不同意,一定要自己承担这笔滤芯的费用,而且要求工作人员补完滤芯后跟他确认,这样一下子损失了几十万收益。
4月24日晚上,主播将蝴蝶酥的优惠报错,送两盒变成送三盒。之后PPT上又将售价为23.9元的洗衣粉错写成9.9元。当时老罗第一时间做出回应,“马上联系厂商,我们出第三盒的钱”,而“洗衣粉都按照9.9元成交,损失都由我们承担”。说这句话时罗永浩毫不犹豫,几乎是一种本能反应。即便当天收益要损失一百多万,也要保证不失信于观众。
当时工作人员们全都懵了,直播刚开始不到一个月,就因口播失误发生这么大的损失。甚至有人提出来,要不要把自己的工资补贴一些进去,他们希望通过这样激烈的方式,告诫主播口播要更加谨慎。后来采取了很多实质性措施。比如,在直播台前设置写着产品口播要点的题词板,还有若干个工作人员站在直播台旁,一旦发现主播出现明显的错误,就立即“扑上去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