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凤香、张其成
梦是睡眠中特有的现象,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人体健康状况。探讨梦象的核心病机及其证治不仅有利于梦象病证中医临床治疗经验的总结,而且对中医神魂学说以及其他相关疾病的辨证治疗也颇有益处。
人体是个“小宇宙”
《黄帝内经》对生命起源与生存条件的描述与《周易》天人合一的精神实质一致。天人合一观的最粗浅层面是天人同构论,认为人体结构和天地结构一致,如《灵枢·邪客》说:“天圆地方,人头圆足方以应之。天有日月,人有两目。地有九州,人有九窍”,人体形态结构与天地万物一一对应,人体是天地的缩影。
《素问·六微旨大论》更进一步阐释了人体中天地阴阳之气交通的状态:“何谓气交?岐伯曰:上下之位,气交之中,人之居也,故曰:天枢之上,天气主之;天枢之下,地气主之;气交之分,人气从之,万物由之,此之谓也”。
人体是上下交通的泰卦
人体是一个上虚下实、互相交通的泰卦。假设以人中穴所在横切面为界将人体分为上下两部分,则上部属阴、下部属阳,上部为坤、下部为乾。上部眼、耳、鼻等器官的综合功能具备坤卦“阴虚”的特点,没有实质性物质出入其中;而下部口、前阴、后阴等器官的综合功能则具备乾卦“阳实”的特点,必须有实质性物质出入其中。
如果反过来变为否卦,上部器官有实质性物质出入,下部器官不能让实质性物质出入,表明其功能出现病变,生命活动将削弱甚至终止。
老子说:“虚其心、实其腹”,就是强调人健康的前提是上虚下实。上虚就是放空意识、虚空心境而平静气息,不存妄念;下实就是让真气充盈丹田,使下体殷盛、实在有物。
人心对天地之象的镜映
天地自然不仅给人生理滋养,也给人心理影响。所谓“一方水土一方人”,南方的柔风细雨、秀美山川滋养出曼妙身姿和温婉性格;北方的飙风巨石、旷野茂林则培育出铮铮铁骨和豪放情怀,人的身体和心理无不烙下天地自然的印记。
《庄子》认为,人心像镜子一样映射外界。心灵镜面越光滑、洁净,影像越真实,人对世界的认识越准确。一个没有任何污染、扭曲的心灵,就会和天地完全一致,达到“天人合一”境界。
六祖慧能将这种境界描述为“空”,“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任世间万物去来,不迎合、不抗拒。因为没有偏见执著,所以没有冲突烦恼。
这也是《周易》说的“大人”境界:“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
心灵镜面越开阔、灵动,视野就越广阔;人对世界的认识越全面,心灵就越自由。《诗经》说“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就是视野开阔、心灵自由的写照。
梦境是心之镜映的碎片
伏羲氏仰观日月天象,俯察大地万物,画出八卦;周文王被拘羑里,透过牢房窗子远观近察,推演出六十四卦。太阳激发出男人对力量的向往,于是有了夸父追日的传说;月亮诱惑出女人对娇媚的渴望,于是有了嫦娥奔月的神话。
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映印世界,这些映印会在思想中反映出来,在行为中反映出来,也会在梦中反映出来。不过梦中呈现的不是完整的神话故事,更不是系统的理论体系,而是一些碎片的随意拼凑。想理解梦的真意必须经过一个解构和再建构的过程,就是释梦。
◆◆典型案例分析治疗◆◆
基本信息
患者某,女,36岁,未婚,公司职员。相貌平平,体型较胖,疏于修饰。自诉大学毕业后独自在北京工作,刻苦努力但事业无成;有过几段感情经历,发生过几次有悖自己意愿的性行为,工作及感情生活均不顺利。
患者目前常感精神恍惚,无法与他人建立亲密关系,经常陷在美食诱惑和身体超重、经济拮据和疯狂购物的纠结中无力自拔,遂前来就诊。
患者梦境记录
患者身处一片墓地中,周围阴森寂静。有类似“僵尸”的物体从棺材中出来抓她,她惊恐地跑开。
来到一个门前,看到里面有很高的台阶,是一个塔。站在门前的一位出家人示意其上去,说:“就在上面呢”。
患者好像知道他说什么,于是拾阶而上来到塔顶,发现只有一尊佛像立在那里。转身下来,到一亲戚家饱餐一顿,非常满足,然后便美滋滋地醒了。
分析治疗
这个梦清晰地呈现了天、地、人三界
梦境里的天、地、人三界 梦中的地,即一片墓地,对应着患者身体的下部——小腹和子宫的部位;梦中的天,即佛塔,对应着患者身体的脑部;梦中的人,是一个被美食诱惑占据的地方,对应着患者身体的胃部。
01
三步内在沟通实现否极泰来
治疗遵循以问题为导向、患者为核心的原则。咨询师不过多解释,只引领患者进行内心探索,沟通“天地”,实现否极泰来,回归健康和谐。
第一步,直面“地”:引领梦者和下体对话,倾听那里用症状表达的情绪,倾听内心真实的欲求;第二步,探秘“天”:围绕塔、佛像等进行积极想象;第三步,上下沟通:带着爱抚摸下体。
第5次治疗中患者顿悟到,因为不接纳现实自我,她幻想皈依佛门建构一个理想自我来拯救不堪现状。学佛后似乎把一些烦恼放下了,但却更不愿和异性交往,妇科疾病迁绵不愈,又逐渐生出过度购物和贪食的不良嗜好。
当彻底识破那些不切实际的梦幻泡影时,虚室生白的效果骤然呈现。她变得心情平静、思维清晰;随着对下体的接纳,恐惧情绪逐渐减少、噩梦消失,盲目购物和贪食的不良嗜好都逐渐隐退。她还制定了健身计划,对和异性交往充满期待。
02
梦境中的天、地、人三界关系剖析
梦境中天和地否塞不通,导致巨大分裂;中界的人无能为力,只能借外物暂时弥补。
患者腰腹臀部较胖,且发生过几次不愉快的婚前性行为,这两点均让其产生了一定的自卑心理,不接纳自己的下体。极力否定和压抑的结果,导致负面情绪沉积而出现严重躯体化症状,长期月经紊乱,甚至认为自己已丧失生育能力。
僵尸意象经常出现在患者梦中。临床中,梦到僵尸的人常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正在遭遇情感受伤或身体疾病,自我镜像破损。
患者为了超越现状而皈依佛门,渴望得到高人指点、领悟人生真谛;但是,她一直不能正视自己的下体,试图借学佛形成更强大超我而不与异性交往。
上下分裂导致中部巨大的空洞,中界的人已无能为力,只能靠疯狂占有外物暂时弥补强烈的缺失感。
梦中美食既代替性满足了下体*,又对心灵饥渴进行了象征性补偿。
这个梦非常典型地呈现了天、地、人三界,治疗过程也完整诠释了“天人合一”理论。不是每个梦都可以这么典型和直观,但一定能在不同程度上区分出天、地、人三界的关系。治疗中只要将三者的关系分析清楚、调理和谐,就可以回归心理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