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树下,听蝉鸣,也许是前些时日没注意的缘故,感觉这是今年入夏以来,第一次听到知了叫。而此时,已是阳历七月中旬农历六月下旬了,是否今年的蝉鸣来得晚了些?
忽然就想起了那年,李汉君老师在新锐散文平台1群里发问留言:“哪位老师知道蝉在夜间是否鸣叫?”汉君老师为何留此言?我想,或许是他那时正在写有关蝉的散文或者小说,而关注此细节吧。
群里一时竟无人回答。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群里的老师都是知性且理性的明白人。
蝉到底在晚上叫不叫?一时把我这个小时候年年都捉蝉玩的半百人也问懵了。脑海里搜索了半天,竟毫无半点可做肯定否定回答的答案印迹,不禁赧然。
说实在的,作为农村娃,孩提时,哪个哪年夏秋天不逮几只知了呢。从天黑后持着手电筒在树根底下逮知了猴,到大清早观察爬到树身上的知了猴,慢慢地撑开背上的那道口,知了一点一点地从蝉蜕里拱出来,从翅膀到身体都还似婴儿般的娇嫩,嫩嫩的肉色还泛着绿,到渐渐地发褐发黑,然后完全变成黑色,约一个小时的时间,便“长大了”,之所以加引号,是因为从体型上来讲,并没有长大,主要是翅膀从浓缩的状态伸展开来,翅膀长大了,变硬了。
知了猴和早上正在褪皮、刚褪皮的知了,是最好逮的,道理很简单,它此时还不能飞。一旦翅膀变硬了,便能飞了。日上三竿的时候,雄知了便会发出“知——了”的高亢的鸣叫。只是这鸣叫声,只在高音区的一个轨迹上运行,缺乏跌宕起伏、抑扬顿挫,到快完“了”时才滑翔下来,好似起劲地干嚎,完全没有布谷、黄鹂等鸟类的鸣叫婉转有致、悦耳动听,因其单调,不叫人赏心,成为烦人的聒噪之音。特别是大晌午,你需要午休时,这此起彼伏的蝉鸣,聒噪得人心烦意乱,就更加令人讨厌了。
儿时的乡村生活总是充满了各种乐趣。曾记得,每年暑日都有不少个大热天,或独自,或和两三个小伙伴,手执竹竿,竹竿尖上系根马尾巴毛,系成一个比知了头颅稍大的活套,便仰头慢走在杨树下柳树下,看见知了,便把竹竿伸过去,待系的活套伸到蝉的头顶,猛地往下一拽,便把蝉套住了,雄蝉会发出“吱”的一声短小悲催的哀鸣,而雌蝉没有发声器,刹那之间,突被系牢,自由顿失,生死未卜,蝉若有思,那顷刻间的悲从心起、万念俱灰,不知它们何以表达。现在想想,人类确实够残酷,从小便把乐趣建立在弱小的动物身上。当然,比这更残酷的是,把知了架在火上烤,烤熟了,吃知了背部的“节节肉”。而把刚从地洞里钻出来的知了猴们冲洗干净,沥水晾干,放油锅里炸了,更是老少咸宜的一道津津有味的营养美餐。
犹记得,少年时曾写过一首叫《知了》的寓言短诗:“知了,趴在高高的树上,趾高气昂地吹牛,‘知——了’‘知——了’这牛吹得嗓门好大,仿佛要让全世界都知晓,它什么都知道。唉,可怜的知了,你知道什么嘛,你知道有一个要命的圈套,已落在了你的头上了吗?”
蝉蜕,农村人叫“知了皮”,可以入药,是一味疏散风热、利咽、透疹、明目退翳、解痉的中药。有一年暑假,我每天清早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脸也不洗就提起一个精致的小筐出门,沿着村南门外地里的一条土渠,和翻过一道土埝后,另一条土渠上的两行新栽有两三年的杨树,一棵树一棵树地去摘树身上的知了皮。有一回,差点手捂上土蜂窝,吓得我拔腿就跑,幸好没被土蜂撵上。要被撵上就惨了,头上非被蜇出个大包来。天天如此,坚持了一暑假,摘的知了皮装了满满当当一蛇皮袋,母亲后来拿去卖了大约6块钱,在当时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呢。
小时候,夏秋季,可以说几乎与蝉天天打交道,但却对蝉是否在晚上鸣叫,记忆断了片,一点印象都没有。汉君老师这一问,让我不由又来了兴致,到了傍晚便用了心,侧耳倾听蝉鸣声。功夫不负有心人,“知——了”一声高亢的长鸣,透过茂密的树荫,穿过阳台上的纱窗传来,我连忙拿起手机,兴奋地按下录音键,把这夜来蝉鸣声录了下来,“知——了”又一声长鸣,从窗外挤进录音里。录完这两声蝉鸣,我赶忙点开和汉君老师的微信聊天,把录音给发了过去,让汉君老师也亲耳听一听这晚风送来的蝉鸣声。
也许,是因为用了心的缘故,我的耳边竟忽然回响起一腔家国情怀的大名鼎鼎的南宋爱国词人辛弃疾的词《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这不就是蝉夜鸣的文字证据吗?而且写得多有韵味,读来那么朗朗上口,富有节奏。回头再查阅,古人借咏蝉来抒怀的诗词不敢说是比比皆是,亦是不胜枚举,低吟浅唱,字字珠玑,宛若大珠小珠落玉盘。而如“噪柳鸣槐晚未休”“高树蝉声入晚云”“风蝉旦夕鸣,伴叶送新声”“暮烟声更咽”“咽尽五更声欲断”“如今素秋对接,便孤吟到夜”“秋早梧桐飐晚风,鸣蝉无数树阴中”之句,都是写夜蝉之鸣的。金蝉夜鸣,古人早就观察捕捉到了,早在古人的笔下描摹得风生水起。
文学,总归是人学。既教化人,也传播知识。读者,诚不可欺。把自己了解的掌故、认知、思考等等,准确无误地传达给世人,而不以“己之昏昏”误人子弟,以自以为是想当然致谬种流传,乃作家的责任和良知。是故,汉君老师对细节的严谨认真,堪为学习榜样。
作者简介:淮战科,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诗歌网认证诗人。著有《位卑未敢忘忧国》《我挚爱的热土·谋略运城》《我挚爱的热土·仰望河东》3部书籍。作品曾先后发表在《人民日报》《人民文学》《中国青年报》《西部散文选刊(原创版)》《天津散文》等报刊平台,曾幸运地荣获过全国性征文一二等大奖,多篇散文被选编入全国性散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