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慌忙磕开蛋壳,三下五除二就吞了下去,噎得直捶胸脯。
估计我们姊妹仨,每人生日都是一个鸡蛋的待遇。后来条件好些了,无论谁生日,都每人一个,“利益均沾”,不必再躲着了。
中午还要蒸一大笼鸡蛋配黄豆芽的卤面,一锅紫菜蛋花汤。现在过生日都不怎么吃鸡蛋,受西方影响改吃生日蛋糕了。不过蛋糕也少不了鸡蛋,在这一点上,东西方是不谋而合的。
父亲三十多岁时得过一场大病,去了好几家医院都不见轻,从一百三四十斤瘦到了八十多斤,但就是查不出病因。
母亲急得整日以泪洗面。邻居说有个老偏方,就是比较难办到,母亲说,只要能看好病,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邻居说要想父亲的病好,得吃“百家蛋”,意思是一家只能要一个鸡蛋,要够一百家为止。
所谓病急乱投医,母亲竟真的信了。
不过,那个时间还处于大集体阶段,家里仅有的一点钱,看病也早已花完了。
所以这个如今看似简单的事在那时就变得十分艰难。说难听点,就是得去乞讨。
自己本生产队的好说,都乡里乡亲眼熟面花的,一般都不会拒绝,但也就四五十户。母亲是个要强而且面薄的人,为了给父亲治病,拉下了脸。
到别的生产队,不管认不认识的,见门就进。说了数不清的好话,流了数不清的眼泪,终于集够了“百家蛋”。
父亲吃了这些鸡蛋后,也竟真的慢慢好起来了。其实现在想来,也许只是这些鸡蛋给父亲虚弱的身体补足了营养,自身抵抗力强了,才得以战胜病魔。
老婆家的鸡蛋茶让我哭笑不得
却是农村待客的最高规格
吃鸡蛋的感觉并不总是美好的。
记得我那时和老婆刚认识不久,某天中午,我们俩在饭店吃了饭。也许是可口的饭菜征服了她的胃口;也许是我的甜言蜜语拨动了她的芳心。
她竟邀请我到她家里坐坐,这个突然到来的惊喜让我禁不住有些紧张。不过还是牙一咬,纵然是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
到了她家,她爸妈都在。招呼我落座之后,她妈一转身说:“你和你叔先说话,我给你沏碗茶去。”
我说“不用了,不用了,婶!”也并未起身阻拦,心想有碗茶端手里,比和准岳父这样干坐着,手都没地方放好些。
不大会儿,她妈端着一白瓷碗放在了我面前。我低头一看,傻了眼,这哪儿是茶,碗里分明卧着六个白乌贼一样的煮鸡蛋。
不吃吧,这已经煮好了,吃吧,刚吃过饭的肚皮也没多少空间了。
而她爸妈还在一个劲儿催促:“赶紧趁热喝了吧,别放凉了!”那时还青涩的我不懂怎么拒绝别人,更何况是在这种场面下。只得一口一口一颗一颗往肚子咽。
蛋白还好,比较滑溜,蛋黄是真噎得心慌啊。
一会儿我就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才吃完了,一张口说话,嗝上来了。嘴里蹦出几个字,打一个剧烈的嗝,一句话没仨嗝下不来。
暗自闭气、深呼吸都压不下去。老婆在一旁抿嘴偷着乐。我发现此地不宜久留,赶紧起身告辞。
她爸妈说:“这还没坐多大会儿就走?”我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叔,呃…婶,呃…我回家,呃…有急事,呃!”狼狈逃窜。
回到家,跟母亲说这番遭遇。母亲笑到:“傻孩子,咱农村都这规矩,客人一进门,都是鸡蛋茶招待,说“茶”那是客气话,人家难道给你端碗白开水上去!”
现在想想也难怪,那些年,刚刚解决了温饱问题,北方人本来也不怎么喝茶叶。农村人实在,待客可不就是以吃好吃饱为最大诚意。
自那以后,到谁家,说给我沏碗茶,我就给吓得两股乱战,一个箭步上去,堵住厨房门,打死都不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