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洪水突来
李玽声骑在一个怪兽上,十分惊慌,两手紧紧抓着怪兽的角,越过一片惊涛骇浪,望见刘珊珊站在贝壳音乐厅台阶上向他招手,他大声喊,珊珊,带我去牧场!刘珊珊不理他,怪兽飞也似地窜到大海间的一个礁盘上,眨眼间怪兽不见了,四周的海浪涌来,淹没了礁盘,只一瞬间海浪把他推向大海深处,他已经无力挣扎……李玽声大声喊,谁来救我——李玽声翻了个身,感到胸闷的厉害,赶紧含了几粒速效救心丸。
电话铃猛地响起,是县长周斌打来的,玽声,你过来一下,我一会儿要到市里开经济工作会。李玽声慌忙起床,背部一疼,身子仄歪一下,他反手捶了捶后背,拿起一盒酸奶边吸边走。
田亮打来电话问,玽声啊,你小子副县长干了五六年了吧,弟兄们都指望你给大家长精神呢,哪根神经搭错了?咋了田亮?呵呵,你要辞职了你还瞒我呢!李玽声笑道,我只是问了问“老一”,你是知道的,我最近身体老出毛病!
李玽声哪里知道,他要辞职的消息像阵风,一夜之间刮遍了县城的大街小巷。很多人不理解,一个副县长干得好好的,为何辞职?是工作出现了重大失误不得已而为之,还是遇到了升迁的瓶颈故意以退为进?或是有啥蛛丝马迹被纪委抓住了把柄?有知情者说,不,儿子在澳洲学习,老婆去陪读,他是真正的裸官,已为自己找好了退路……
周县长正在办公室浇花,见李玽声进来,劈头就问,传言你要辞职是真的吗?李玽声笑笑,从兜里掏出一份市医院诊断证明递过去。周县长看一眼诊断书,抖了抖又递给李玽声,我们都是亚健康人,可以一边工作一边调理嘛,你血压高180、血糖12,肾结石4mm;我血压还185、肾结石、胆结石还多发呢!但是也要按组织原则办事嘛!政府大院了传开了,我这个班长还不知道呢!李玽声尬然一笑,你说的对;不过我只是问了一下光东*。周县长重重坐在老板椅上,这几年来,我在工作上没有为难你吧?再说了你每次年度测评都是满票,虽然提拔慢了点,这与县主要领导接连出事有关,大家都受了影响。李玽声摇摇头,我没那个意思,只感到身体有点吃不消了,因为身体耽误了工作不好。
周县长站起来,病这个问题不能成为你辞职的理由!其实,病就是人的朋友,朋友或许会伴随人的一生,老朋友走了,新朋友又来了,所以,我们要像对待朋友一样对待各种疾病,这样认识心里就没有负担,心理轻松了,敌人就真的变为你的朋友,病就慢慢好了!所以你不能为病而辞职,究竟有哪些地方想不开,回头给我交流一下!李玽声说,真的没有,我想得很开!
李玽声本来想投石问路,一看这态势,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回到自己办公室,打开电脑,准备写辞职报告。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是老婆刘珊珊的视频通话请求,李玽声对着手机亲了一口,古德猫宁!老婆绷着脸,少来!你又“作摆”啥哩?冷不丁为啥要辞职?李玽声说,珊珊,这一年多,我这身体老出故障,我有预感,怕真的撩倒了对不起你们娘俩和父母……
呸呸呸!刘珊珊骂道,闭上你臭嘴!要不然,我现在就回去专职伺候你!别呀,再坚持一年儿子就毕业了——噢,你记得吗,去年春节我去看儿子,我们一起到一个牧场参观,一群群白羊散在偌大的草场上,像洒下的一颗颗白珍珠,特别那个牧羊人,一副马仔的打扮,自由洒脱。我当时曾对你说,总有一天,我要甩掉西装革履,回归自然,圆一个羊的梦!刘珊珊缓缓口气,身体不好,咱悠着点干,别恁实在,要么就住院休息一段,县里几个领导不都是在医院办公吗?李玽声说,我可不习惯那官僚做派!那你也要按时服药,去爸妈那儿住吧,吃点可口的饭菜,你给我听话,儿子毕业了要回国工作,怎么办?总不能让儿子跟你一去放羊吧!李玽声哈哈一笑,从事牧业也不错啊!
闪电抽打着乌云向天边翻滚,天地一片浑浊,浊浪和乌云搅在一起,挟带着柴草、树木随着洪水滚滚而来,风声、雨声、雷声、浊浪声响成一片。人们站在大坝上,望着洪水中的孤岛叫骂着,孤岛上那群羊扎成一堆,忽东忽西,惊恐奔突。大水不断在上涨,孤岛越来越小……
石头儿!石头儿——队长老八声嘶力竭地朝村里喊。妈那个逼,这群羊要是冲走了,我非宰了这龟儿不行!
小白、梅苏和几个知青也来了,看着这么大的洪水很兴奋。梅苏说,好壮观好壮观啊!小白拽拽梅苏的手,望着老八的脸说,队长,这两天小梅被紫头牴了,俺俩可没去放羊!老八阴着脸没说话!
大水继续上涨,离坝顶只剩三米左右。大坝足足有两三公里,九道湾河流拦腰起坝,溢洪道就在河道上。五八年大跃进时,县里抽调五个公社的民工建了这座中型水库,十几年来大坝两次毁掉两次重建。坝沿外是两丈深的洼地,小村子就在半岗上。众人站在坝上,望着这水势,担心大坝是否能顶着这场来势凶猛的大雨。浊浪撞击着坝沿,坝身似乎在抖动,溅起的浪花足有三四尺高。水库中的孤岛更小了,羊们聚在一起朝着大坝上的人群惊恐地咩咩直叫,声声直揪人心。
这时石头一身泥水、气喘吁吁跑来,立时被人们围住。老八分开众人,指着石头骂,妈逼!咋弄?让全队人揪心!石头抹一把脸上的泥水,走到坝沿上,弯下腰,憋足劲,卷起食指,嘘——清脆的哨音打着卷儿飞向孤岛。哨音吹过后,羊群似乎安静了许多,纷纷抬起头向这里张望。
石头甩掉破褂子,准备下水。这时狗剩也跑过来,石头儿哥,我水性可不赖!石头瞪他一眼,你那水性中球!
疙瘩叔一瘸一拐跑过来,掏出半瓶酒递给石头,喝两口抗寒,到岗头再下水,那是顺水。石头接过瓶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就往岗头跑去。狗剩也跟着石头跑去,任凭疙瘩叔在后面咋喊他也不回头。
疙瘩叔是老羊把儿,石头从十来岁开始跟着他放羊,算来十多年了。小白和梅苏下乡来后,觉得放羊怪美,向老八提出要放羊。老八说,踩羊屎、闻膻味你们能干?梅苏抢着说,俺下乡就是跟贫下中农学吃苦的!说着还胳膊碰了老八的腰窝一下,老八一高兴就答应了。疙瘩叔就把放羊鞭交给了小白和梅苏。谁知紫头欺生,忘记了梅苏曾是它的恩人(这是后话),冷不防牴倒了梅苏,梅苏趴在地下哎哟哟直掉眼泪。小白撵着紫头打了一顿,就在家侍候梅苏。石头独自放了几天羊后,就去找老八,八叔,还是叫疙瘩叔放羊吧。老八说,问问梅苏再说……
石头一口气跑到岗头,瞪一眼跟来的狗剩,淹死你谁负责?狗剩说,我自己负责!你不能跟我下水!石头说着撒泡尿接在手里,往胸口上、肚脐上搪搪,然后又搓,直搓得发红,然后扑通跳进洪水里。狗剩也学着石头,挤一泡尿往身上搓搓,纵身跳进水里。
石头骂,你这个球娃儿!
他俩都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水,心里都有点怯。水味很腥,不时有草木和庄稼秧子冲来。接近“大盖儿”时,天忽然暗下来,乌云的缝隙里扯出一个急闪,连珠炮一样的炸雷就在头顶上滚响,瓢泼大雨立马浇下来。猛然,前面一个黑压压的东西被浪子滚过来,石头急忙把狗剩摁在水里,再冒出水面时,一个黑黢黢的棺材打着滚翻了过去……
九道湾北出困山,千回百转,湾多潭多,一个弯一个孤岛,人们就把孤岛叫“盖儿”。“大盖儿”是所有孤岛中的最大的孤岛,足有二百多亩,拦河坝建成后,大盖儿就成了四面环水的天然牧场。这里土质肥沃,杂草茂盛。每到夏天,疙瘩叔就把羊赶到大盖儿上,让羊群自由自在地在上面吃草,他和石头则坐在高岗上,对着九道湾吹口哨,吹二八板铡美案,吹苦阳调李豁子离婚。或者给石头讲王莽撵刘秀,讲他当年跟着冯玉祥的部队打老日……
疙瘩叔受过枪伤的腿疼病近年重了,不能下水,就站在岗头上吹一声口哨,紫头就会带头游回来。一群羊来回在水里一滤洗,走过去雪白一片,一村人都夸疙瘩叔把羊放的好……
今天早上石头早早起来,把队里的几只羊剪了剪毛。然后,把羊赶到大盖儿上,便背着羊毛到街上去卖,打算再买两杆新皮鞭。刚卖完羊毛,几个炸雷响起,暴雨就泼下来了……
快到大盖儿时,紫头和花脸跑过来,似乎是在接应他们,他们疲惫地走上岸,羊们呼啦把他俩围在了中间咩咩乱叫。石头一点数,一个也不少!这时的雨,时急时缓,水还在继续上涨,只剩下一块小高地了,石头解下盘在紫头角上绳子递给狗剩,你打前我断后,没劲了紫头会带带你。狗剩点点头。
狗剩把紫头往水里拉,紫头就是不下水,羊们也没见过这么大的水浪,显得十分恐慌。石头走过来拍拍紫头,又拉过花脸:听话!紫头看一眼花脸,又闻闻水,仰脸长叫一声下到水里。紫头和花脸一下水,羊们咩咩呼喊都下水了。于是一个白色队伍在浑浊的水面上向前移动,不时被浊浪盖过,被草木冲散。石头在后面一会儿拖拖落后的小羊,一会儿赶赶走散老羊。
虽是顺流,但毕竟风浪太大,狗剩感到没劲了,慢了下来。紫头看他一眼,使劲往前游,把绳子曳得紧紧的。狗剩十分感动,于是拼命向前游去。
终于到了坝沿,岸上的人们立马围了过来,叫着各家羊的小名,从水里拉出来。石头和狗剩已是精疲力尽,趴在坝沿上多一会儿没能起来。几个男知青把自己雨披披在他俩身上,拍拍石头肩膀:你俩真英雄!
翠妮儿站在人群后面,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俩。
老八走过来说,总算有惊无险,今儿个给你俩每人多记五个工分!
狗剩甩甩头上的水,还没站稳,屁股上却挨了一脚!爹瞪着两眼骂道,你作死呀?
忽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这儿离溢洪道近,危险,快跑!
几乎是同时,所有人都感到脚底下的坝基在晃动!
石头吹了一声口哨,大家立即赶着羊群向坝东头跑去。刚跑有十几丈远,大坝猛然一抖,轰隆一声闷响,大坝被洪水撕开一个十几丈宽的口子,土坝翻起的巨浪甩出几十丈远。土坝外那片浓绿的林场,瞬间被大水掩埋了!
疙瘩叔!
人们回望大坝垮塌的同时,惊愕地发现疙瘩叔摔倒在垮坝沿上!更危险的是,他身下的坝基正被咆哮的洪水冲刷着,一块块的坝土掉到洪水里,他的面前已裂开一条很宽的大缝,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
疙瘩叔——石头拼命喊了一声窜过去,却被紫头绊了一跤!疙瘩叔抬起胳膊大喊了一声,甭——
轰!又是一声巨响,疙瘩叔只喊了半截,就被洪水抛到空中,旋即又甩进洪水里。
翠妮儿跌跌撞撞要往洪水里跳,翠妮!石头一个箭步跨过去拽住了她。翠妮望着翻滚的洪水,绝望地大叫一声,爹——
一群羊听见石头的叫声跑了过来,望着洪水咩咩叫了很长一阵。
算来,辞职报告递上去已经一月多了,给市委组织部的报告是他亲自送给吴副部长的,组织部还要召开部务会议研究,又要报给副*、*签字;如果批准,还要经过县人大开常委会任免。想来,应该能够批准,腾出一个位置,自下而上十几个人可得到提拔或重用!
前几天,县纪委*马明找李玽声谈了一次话,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尹*去省委党校学习走时,特意委托我给你谈谈辞职的事。县委主要领导认为,你因病辞职的理由不充分!咱们都是老伙计了,有病当然要治,住医院调理一段也可以嘛,何必辞职呢?马*,这一段时间我是强撑呢!不能因为身体耽误了工作不是!马*摇摇头,你再考虑考虑吧!李玽声在后背上捶了几捶,我的辞职报告既然已经递上去了,就请组织研究批准吧!马*点支烟,嗯……干部辞职辞是要接受组织的离任审计和审核呢,你有哪些地方需要完善,哪些地方需要向组织说清,诸如孩子出国、爱人陪读等都要考虑清楚……李玽声坦然一笑,请组织放心,我愿意接受审计、审核。至于孩子上学一事,我在县四大家民主生活会上早已经说清了,我老婆的父母做了一辈子粮油生意,也赚了点钱,他们就这一个女儿,所以愿意为外孙留学出资;我老婆是工人,女工五十岁退休,退休后去给孩子陪读,如此而已!
二 紫头和花脸
那场大雨是在傍晚时停下来,洪水在第二天才慢慢消退。洪水后的河道遍是淤泥,芭茅墩和树林倒伏在泥地上,上面挂着碎布和杂草,随处可见些死猫烂狗,弥漫着阵阵腥气。村里人顺着九道湾跑了十几里,也没找到疙瘩叔的尸体。疙瘩叔的儿子老憨两手抱头蹲在泥污窝里唉声叹气。老八说,这么大的水上哪找?说不定就淤在哪个泥窝里了,散了吧。
石头仍要找下去,翠妮儿说,石头儿哥算了吧,水葬土葬由天定吧!
他们疲惫不堪地走回来,走到羊圈门口,羊们看见石头,一下挤到门口咩咩乱叫,石头趴在栅栏上呜呜哭起来……
石头和狗剩帮助翠妮儿插补被大雨淋漏的草屋,谁也没说话。瞎婶拍着腿在念叨:老瘸子呀为啥不让我先走哇,最饥荒那年,刚结婚你就跟冯玉祥那老儿跑了,一走六七年,俺把眼都哭瞎了,你才瘸着腿回来……
翠妮说,妈你别哭了,俺爹走一月了,没有坟头,连个纸都没处烧,要不然堆个衣冠冢吧!瞎婶停住哭声,那就让你石头哥帮你弄弄吧。翠妮儿看一眼石头,把家里唯一的木箱搬出来,认认真真地擦干净,把爹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直起腰看一眼蹲在那里打瞌睡的大憨,摇摇头。
第二天上午,邻居们都来了,大憨和翠妮儿戴着重孝,石头和狗剩抬着装满疙瘩叔衣物的“棺材”,向坟地走去。小白和梅苏也来了,小白悄悄对梅苏说,要不是咱俩争着放羊,疙瘩叔就不会有事。小白一说梅苏哭得更厉害了。
起过坟头,老八对石头儿说,我看狗剩儿这娃儿行,跟你放羊吧!狗剩朝老八咧咧嘴,心里别提多美了。当天晚上狗剩就夹个被卷来到羊圈。
羊把儿一年四季都和羊在一起。春秋冬三季要睡羊棚。羊圈的梁上穿几根杆子,上面排上高粱杆,再铺一层厚厚的麦秸,一条被子,铺半拉盖半拉。一盏柴油灯吊在屋脊上,躺在羊棚上看着小说,听着下面小羊们咩唧唧的吃奶声、公羊们咯咯咯的撒欢声,别提有多美,皇帝老子不过如此!就连尿尿都不用下床,歪歪身子尿到羊铺里。如果碰巧尿到羊身上了,羊会扑棱棱抖抖毛,可能会甩你一脸尿星子!
到了夏天,羊圈太热,羊把儿们就在村边的空地上,用木棍子围起个大栅栏,羊卧在栅栏里四面通风,很凉快,羊把儿们就睡在栅栏边上看羊。
狗剩心想,从今后再也不用发愁夜里看书没点灯油了……
狗剩初中刚毕业,因家里成分高不能上高中,心情很低落,就四处找书看。什么《麻衣相书》、《针灸学》、《辨正施治》、《红楼梦》找到什么看什么。白天下地干活晚上看书,常常为灯油发愁。一个七口之家,吃盐都是问题,哪有钱买洋油点灯?村里一到晚上黑黢黢一片,只有牛屋才有灯亮。狗剩就拿着《薛丁山征西》到牛屋去看。牛屋里总会围很多人,狗剩就念给大家听。冬天里烧一堆麦糠火,半火半烟,人们听着议论着兴趣很高。
临走时狗剩还要向三合哥要一盏灯油,回到自己的小屋里再看一会书。灯头拨得小小的,小窗子用草帽挡住光,生怕父亲看见。那天晚上没遮挡好,父亲突然踹门进来,抓起油灯摔在地上:看书有啥用?
羊不吃露水草,要等露水干后才能把羊赶出来。石头走在一群羊的前面,啪啪啪甩过几个响鞭,紫头带队齐刷刷走过窄窄的田埂。田埂两边都是庄稼地,几十只羊没有敢偷嘴吃的。偶尔也有些小羊眼馋路边的庄稼,石头叫一声那羊的小名,接着一个小料礓飞过去,准准砸在它的天门盖上,小羊甩甩头扎进群里,再不敢轻易张狂。一杆长鞭还能在头顶甩出十多个麻花儿,猛地一甩,清脆的响声中带有颤音!
几十只羊都有小名,什么大尾巴、黑眼圈、大盘角、老羯子……不管石头喊谁的名,它们都会抬头看他。
羊群中最有“面子”的当然是紫头和花脸,紫头高大英俊一身洁白,只有头上和大尾巴上是淡紫色的,一双大盘角自然弯到耳后,走在羊群前面俨然一个威猛的将军!紫头是疙瘩叔为生产队培养的种羊,自然会受到特殊的待遇。遇到啥好吃的,石头总要先给紫头和花脸。捡个苞谷棒子一磕两截,一截给紫头一截给花脸;捡一把黄豆角半把给紫头半把给花脸。
花脸是疙瘩叔家的羊,一身洁白,只在脸上长了几片黑色花斑,身子柔长、胖瘦匀称、十分秀气。特别它那身白毛,一年四季都非常干净。它从不随便卧下,即使卧下也要拣个干净的地方,站起时总要使劲抖毛,直把身上的柴草赃物都抖掉了,才端庄地走去。
紫头和花脸是同一年生,从小一起长大,花脸上哪吃草,紫头就上哪吃草,哪个“小*狐”调戏花脸,紫头一刹腰就把它牴跑了。紫头经常是领队,哪天紫头懒了,不听指挥了,石头叫上花脸就走,紫头颠儿颠儿地就跟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