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菲·安德鲁兹:
她在火车站站台上,用一块碎玻璃划破手腕,然后陷入了断断续续,疲惫不堪的梦魇。
清晨,当车站厕所对公众开放时,地拖着疼痛的双腿,是厕所。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哭了起来,她的脸污浊不堪,满是泪痕;身上的衬衫破破烂烂,布满血迹。她看起来就像已经露宿街头三个月,而不是仅仅三天,她用尽全力把自己清洗干净,她的手臂和腹部都钻心地疼。想清理伤口,可是伤口一经按压就会再次流血。她需要缝补伤口,但却没办法去医院,因为之前医院的人又把她送回了家,回到他的掌控之下。她裹紧夹克,以便挡住斑斑血迹。她又重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看起来正常了一些,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她心里只想着一件事。她走出车站,走进了附近一个电话亭。
(电话铃声)
(电话铃声)
Pam:这里是撒玛利亚会,有什么需要吗?你好,这里是撒玛利亚会,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女孩:(哭泣)我——我不知道
Pam:怎么了?你听起来很难过 '
(女孩的哭声)
Pam: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好吗?我是Pam,该怎么称呼你呢?你在哪里打电话?现在安全吗?
女孩:我在伦敦的一个电话亭里。
Pam:感觉你年纪很小,你多大了呀?
女孩:十四岁。
Pam:为什么这么难过呢?
女孩:我只想去死,每天早上醒来都希望自己已经死了,我想,如果他没有*了我,我就自*。
Pam:我很庆幸你能打电话来。现在跟我说说你的经历吧。
苏菲·安德鲁兹:
Pam继续温柔地询问有关小女孩的事情,女孩说的很少,很长时间都在沉默。但是Pam知道她还在,因为有Pam的聆听,她得到了安抚。我就是那个14岁的女孩,那个在电话亭打电话的女孩,我从家里逃出来,睡在伦敦的街头。我的父亲和他的朋友对我实施了性虐待,自残自*的念头整天缠绕着我。
我第一次联系撒玛利亚会是12岁的时候。几个月前我的母亲抛弃了我,独自离开家,我感到无比绝望。我父亲和他朋友带给我的伤害,将我彻底击垮。我逃出家门,想回到学校。我醉醺醺地到了学校,只剩下绝望,只想结束生命,这个时候撒玛利亚会出现了。撒玛利亚会在1953年左右成立,是英国一个全天候开放的机密服务热线,旨在帮助任何感到绝望或有自*倾向的人,就像我曾经那样。每时每刻都会有志愿者接听电话,并且电话内容是对外保密的。青少年时期,每当我陷入极端的绝望,撒玛利亚会都会成为我活下去的支柱。他们向我保证,绝不会泄露对话内容。所以我愿意相信他们。他们无疑为我的遭遇感到担忧,但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陪着我,聆听我,不做主观臆测。他们总是鼓励我,让我去寻求帮助。和他们交流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失控过,然而相比之下,我生命的其他部分全都失控了。似乎只有自残才是我唯一,可以掌控的东西。
几年后,我开始能够控制我的生活,我从身边得到了一些支持,让我能放下过去,好好生活。我在虐待中生存下来,没有被摧毁。21岁的时候,我再一次联系了撒玛利亚会,因为我想成为一名志愿者,来回馈他们带给我的帮助,因为是撒玛利亚会拯救了我,我知道,感同身受地聆听他人虽然简单,却可以产生神奇的效果。我知道,剔除主观臆测的聆听,将产生巨大的影响。所以我努力学习,接受教育,还找到了一份工作。
我享受在撒玛利亚会做志愿者的时光。“享受”这个词用在这里似乎有些奇怪,因为没有人希望他人被困在无尽的悲惨和痛苦当中。但是我知道,倾听有很大的帮助,那些曾经在我绝望之时,认真聆听我的人,对我来说最为重要,能够在撒玛利亚会帮助他人,让我有一种深深的满足感。在撒玛利亚会做志愿的岁月里,我扮演过许多角色,不过我想,高潮出现在2008年,当时我被任命为会长,为期三年。
我曾经作为一个急需帮助的可怜人,在电话亭里打求助电话,现在,作为撒玛利亚会的全国领导者,我要为22000名志愿者负责。那个时候我常常跟他们开玩笑说,如果你曾经打过这里的求助电话,那你最终可能会成为这里的管理者,(观众笑声),就像我一样,但我想,尽管许多高深专业的工作主导着这个世界,简单的聆听,却可以彻底改变生活。这是最简单的理念,可以应用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在20世纪80年代,我向撒玛利亚会求助的时候,没有人愿意谈论虐童问题。受害者们常常被指责,被揣测。没人愿意谈论它,因为觉得那是奇耻大辱。今天,另一个问题也被臆测,被视为耻辱,那就是孤独。孤独寂寞这种精神状态对健康影响很大,会严重影响精神健康。最近一项研究对此进行了系统的考察,证明孤独增加了死亡率,或者说导致死亡时间提前,高达30%孤独还能引发高血压,加重抑郁程度,因酗酒或吸烟,导致的死亡机率也因此增加。相比一天吸15根烟——是每天,不是一辈子吸15根——,孤独对人体的危害,要大得多。孤独还会引发严重的老年痴呆。最近一项研究还发现,感到孤独的人患阿尔兹海默症的机率是一般人的两倍。当然,很多一个人生活的人并不感到孤独,但是照顾可能患有痴呆症的人,却是一项孤独的工作。最近一项里程碑式的的研究对孤独进行了恰当、清晰的定义,这是一种由缺少或丧失陪伴引起的主观、消极的感受。当我们所拥有的人际关系与期望的人际关系,在质量与数量上不匹配时,孤独就产生了。在我的生命中,别人私下对我的关心,他人对我耐心的聆听,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帮助。
我知道在坐的各位都是专业人士,你们也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但是对我来说,那些志愿者愿意花时间,愿意剔除臆测,保守秘密来倾听我的诉说,已经给我的生活带来天翻地覆的改变。 这种改变始终陪伴着我,大家都已经了解,在我的少年时期,我的生活脱离了轨道,每天都在想还要不要活下去,但是那位志愿者给我带来的影响始终陪伴着我。终于,我的大生迎来了转折点,我可以放下过去,好好生活。所以我想要做出回馈。我知道,那些得到帮助从而获得改变的人们,也都想做些事情来帮助他人,所以我在撒玛利亚会做了25年志愿者,以此作为回报。
2013年,我意识到孤独问题已经成为人们不愿启齿的遭遇,于是在英国发起了一条新的服务热线来帮助老年人,叫做“The Silver Line”,致力于帮助孤独寂寞的老年人。尽管成立的时间很短,但我们已经接听了150万个电话,我们每天都会获得反馈,我们的影响力在扩大。一些人打电话来,是想进行一场愉快的交流,或者询问当地的一些服务信息。还有些人打电话来,是因为他们有自*倾向,或者想要举报虐待事件。也有些人,像我曾经那样,想要放弃生命。开通一道热线,这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
我回想起早些时候,我还拥有首席执行官的崇高称号的时候,也同时是我自己的CEO。这应该是我职业生涯中最棒的一次会议了——,(观众笑声),成为自己的CEO。时光流转,现在已经是2017年,我们已经拥有超过200名接听老年人热线的员工,保证热线全天候工作。我们也拥有3000多名志愿者,每周在家里接听热线。我们也为喜欢写字的人提供写信的渠道,Sliver Letter,然后以笔友的身份,给期望收到信件的老年人回信。我们还创立了Silver Circles——,你会发现,我们所有活动名称前,都有“Silver”这个词——这是我们的标志。Silver Circles是一系列群体会谈形武的电话,人们可以在此谈论共同的爱好。我最喜欢的是音乐组,每周都有人演秦乐器。透过电话,互相演奏给对方听。不过有时候也会跑调,(观众笑声),但是他们真的很开心。“开心”这个词挺有趣,因为我之前谈论的都是绝望、孤独和寂寞。但是如果你拨打我们在英国的热线,就可以听到欢笑声,因为在Siver Line,我们真切地希望留住老年人们精彩的生活,记住他们带来的经历。这里有一个例子,是我们其中一个热线电话的片段。
(以下是音频)
Alan:早上好,您拨打的是Silver Line。我是Alan,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呢?
女士:你好Alan,早安
Alan:您好。
女士:(语调欢快)你好呀!
Alan:您今天早上过的好吗?
女士:挺好的,谢谢你。
ALan:很高兴听到您说一切都好
女士:电话真是个好东西,对吧?
Alan:很伟大的发明,对不对?
女士:我记得,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如果想要给别人打电话,必须要跑到商店里去,用商店里的电话,付了钱才能打。所以人们当时并不能随心所欲地打电话。
Alan:真是遗憾。
女士:(咳嗽)抱歉,(咳嗽),不好意思。当时,人们只有在最有必要的时候才能打电话,但是现在,我穿着睡袍,坐在自己家里打着电话,多棒呀!
Alan:是很棒!(笑声)
苏菲·安德鲁兹:
我们接听的电话中,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这些人真的把我们视为家人。所以Sliver Line像撒玛利亚会,帮助我一样帮助着老年人。接听人员每时每刻都在线,认真聆听,完全保密,一般不会提供任何建议。我们有多久没有只是聆听而不提供建议了?这真的很难。我们经常会在电话上听到老年人说,“你能不能给我一些建议?”20分钟后,他们会说, "谢谢你的建议"。但其实我们根本没有提供任何建议。(观众笑声),我们一直在接听,从未打断来访者,但是或许对于那个人来说,我们的确提供了建议。 最近,我们对The Silver Line进行了一项反馈调查,询问3000名老人对这一热线服务的看法。其中有一个人说,她播打这个热线以后,人生第一次开始扮演一名板球守门员的角色,或者你们说的棒球捕手那样,我来这儿才两天,说话就带有美国范儿了。等我回到英国,他们肯定都认不出我来了(观众笑声)。但是人生中第一次当这样的“捕手”,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如今Sliver Line成了一条完整的专线,给热线致电以寻求帮助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同样做出了相应的回馈,如今也开始帮助他人,他们同样做出了相应的回馈,如今也开始帮助他人,他们以志愿者的身份,加入了我们的大家庭。
就如演讲开始那样,我也想用自己的经历结束这个演讲。每次我谈论起自己的生活,都倍感幸运。人们就会问为什么会感到幸运?这是因为,在我人生的每个阶段,在关键时刻总有贵人相助。他们信任我。这种信任转而帮助我,更加相信我自己,这真的非常重要,每个人的生命中都要有一个“捕手”,那么Pam,就是我的“捕手”,她在30多年前,我14岁的时候接听了我拨打的电话,所以干万不要低估人与人之间简单的交流,因为它会转化为挽救生命的力量。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