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2:陶寺遗址出土的器具上的字
我们可以从陶寺遗址的考古发现来寻找这个字可能是“尧”的证据。“垒土为垚”是陶寺的城墙建筑方法(图3),而且陶寺城址的外轮廓也确实是这种圆角方形的。而这个字中间划一道杠,是用来指示夯土板块做的城墙在人的头顶之上,只有人站到黄土塬的冲沟底部,才能出现这种现象(图4)。古人可能注意到了这个有地貌特征的现象,于是把用夯土板块在黄土塬上做的大城称为“尧”。由此引申,建筑这座都城的伟大开创者是“尧”,所以这个字就是为尧这个人来创造的,后来“尧”字又成了该王族的名号。我们再从汉字发展的角度来看,甲骨文的尧(图5)与陶寺的“尧”字何其相似。也有人认为这个字应该是太阳的“昜”(阳)字。不过我认为昜字上部应该是圆的,而不是陶寺“尧”与甲骨文尧字这样的圆角方形或者说菱形。
图3:陶寺遗址城墙中清晰可见的土块
图4:陶寺遗址中的“城墙在人头顶上”
图5:甲骨文“尧”字
此外,我们还认为陶寺遗址发现的一系列考古证据与文献的某些记载是拧合的。
比如《尚书尧典》开篇有一段话:“曰若稽古帝尧,曰放勋,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光被四表,格于上下。”这个“四表”就是四畔,古人把大陆和海之间,海和大洋之间的边缘叫作畔。陶寺中期王墓IIM22出土的漆圭尺,木胎髹漆彩绘,一节绿一节黑,中间用红色画上杠杆以为刻度,其中第11号刻度极为重要,它显示的是理论夏至最短的影长,根据我的研究,如果以25厘米为陶寺一尺来计算,11号刻度的长度就是一尺六。《周髀算经》提到夏至标准的晷影是一尺六,但是并未说明意义何在。《周礼》说夏至影长一尺五为地中,但它是洛阳的数据。从地理纬度上来看洛阳在晋南的南边,当然要短一寸。据此我们推断,陶寺圭尺的第11刻度一尺六寸,应该是古代晋南地区的一个地中标准,这便有了陶寺中表。由此我们以陶寺为中表进行四表测量,也就是以陶寺的经线和纬线作为测线,来测量陶寺中表所在的东亚大陆的四至端点,即陶寺的四表。具体做法就是在东边测点到达陶寺的夏至影长的时间点要比陶寺中表夏至标准时间要早,西边反之要晚。北边测点是夏至影长要长于陶寺标准影长,南边要短于陶寺。用这么一套方法来进行大的天文测量,从而测出来陶寺四表的位置。根据这套操作原理,南表我们找到了广东阳西沙扒月亮湾,这里跟陶寺遗址的经度基本吻合,这一带古称交趾。北表的话,按照陶寺遗址这个圭尺,夏至可以测到北极圈,古人称这里是幽都,就是太阳掉到地底下不出来了,天气非常冷。东表我们找到了山东青岛黄岛朝阳山嘴矶头,这里的纬度和陶寺完全一致,这一带古称青州嵎夷。西边古人讲“西到流沙”,这方面记录不太清楚了。这里我要强调一下,陶寺四表推测估算目前没有考古证据,但是有意思的是,先秦时期对于四表之内的距离是有一套流行数据的,说四海之内东西两万八千里,南北是两万六千里,按照现在距离单位换算大约是东西七千公里,南北是六千五百公里。而按照我们对于陶寺推测四表实际距离的考察结果来验证,先秦这套四表的数据,与我们推测的“陶寺四表”距离误差率南北为6%、东西为7.4%。所以我们认为,先秦时期古人传承的四海之内这套数据,很可能是实测得到的。而通过我们对陶寺经线和纬线的验证,中表测量基点很可能就是陶寺。
《论语》提到,帝尧禅位给舜的时候叮嘱他:“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前半句或可理解为尧叮嘱舜说天文历法你一定要掌握;而“允执其中”的这个“中”就是圭尺,古人心目中圭尺之所以重要,就是因为使用它能够判定地中,王者居中要求古人要想建立王都、国都的话,一定要选地中,这就要靠圭尺来判定。其次就是一套圭表可以制定历法。再次是利用这个圭表可以进行天文大地测量,进而可以知道统治的版图有多大,“天下”是怎样的。所以在国玺发明之前,“中”就成了古代国家权力的权柄象征,传位就传这个“中”,称之为“允执其中”。
此外陶寺遗址中还出土了一些东西,我们认为可以在古文献的尧舜相关内容中找到对应。我们还在陶寺当地的传说以及民俗中找到了相关的蛛丝马迹。
在我们看来,陶寺作为尧都的证据是越来越多的,但是陶寺不只有早期,它的中期则成为更大的都城。如果陶寺早期是尧都,那么中期是谁的都城?有文献记载说“尧舜并都之”。《尚书序》孔颖达提到舜的诞生和虹有关,虹在甲骨文中被描绘成双头龙或者蛇,而我们在陶寺遗址中期IIM22出土的双头龙玉佩(图6),恰好与之对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