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实:我的心灵独白》(华文出版社2021年版)是陈忠实散文的一部精选集。选编主要着眼两个方面:一是陈忠实回忆他人生之路的,那些重要的甚至是关键的节点;二是陈忠实述其创作生涯的,他如何一步步从一个农村的业余作者成长为一个作家,他关于生命体验、关于艺术的思考和感悟。整体分为“岁月生命”“生活写作”“文学思考”三辑。语言文字以人民文学出版社2016年出版的十卷本《陈忠实文集》为参照,尽量保持作品的原汁原叶,个别明显的错误酌改。
总体来看,陈忠实是一位小说家。因此,从文学成就来说,他的散文成就总体上比不上他的小说——以《白鹿原》为代表。
但是,陈忠实也写了大量的散文、随笔,以及带有随笔特点的所谓“言论”——陈忠实把带有论说性质的文章称为“言论”,比如评论、序言、对话等。他的散文虽然在文学成就上未能达到小说《白鹿原》那样的艺术高度,但很多散文和随笔还是很有特色的,有其独特的认识价值和艺术价值。
陈忠实是以写散文走上文坛的,他的处女作就是一篇散文,但是他后来在文学上主要用力的是小说,直到五十岁写出《白鹿原》之后,他才在一种较为从容的心态中,开始写起了散文、随笔,直至离世。小说反而不大写了,甚至到后来干脆不写了。
五十岁以后,经历了半个世纪的人生历练,经历了长达六年的《白鹿原》的创作,陈忠实思想和艺术都成熟了。而且,有《白鹿原》垫底,他的心态从容了。从容的心态,是写好散文的必要前提。
可以说,陈忠实最好的散文,都是他五十岁以后写的。
陈忠实认为散文是“心灵独白”。他说:“就我自己而言,散文就是一种心灵的独白,心灵对于现实对于历史的一种感悟,需要抒发,需要强辩,需要呜咽,有时候也需要无言的抽泣。感天感地感时感世感人感物,总而言之在于一个感,有感触有感想有感悟而需要独白,需要交流,需要……于是就想写散文了。”
陈忠实是一位有生活的作家,而且,他的生命历程几乎贯穿了共和国的全部历史,他的人生与现实、与时代密切相关,因此,他的生命感受和心灵独白就有了广阔的生活和时代内涵。他的心灵独白,既是他心灵深处那一根最柔软的心弦的颤动,也是他生命深处的那一根痛感神经的*。
陈忠实还认为,生命体验对一个作家的创作极为重要,“我在生活、阅读和创作过程中,意识到生命体验对一个作家的创作极为重要。在昆德拉热遍中国文坛的时候,我读了米兰·昆德拉译成中文的全部作品。我把昆德拉的《玩笑》和《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对照阅读,发现这两部作品在题旨上有相近之处,然而作为小说写作,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艺术气象。我从写作角度探寻其中奥秘,认为前者属于生活体验,后者已经进入生命体验的层面了。从生活体验进入到生命体验,对作家来说,如同生命形态蚕茧里的‘蚕蛹’羽化成‘飞蛾’,其中最为关键的是心灵和思想的自由,有了心灵和思想的自由,‘蚕蛹’才能羽化成‘飞蛾’。‘生活体验’更多地指一种主体的外在的生活经验,‘生命体验’则指生命内在的心理体验、情感体验以及思想升华。”陈忠实关于生命体验、关于艺术的思考和感悟,来自他“踏过泥泞五十秋”之后的心灵和思想的自由,这些经验之谈,是他超越外在的生活体验之上的内在的独特的生命体验,饱含其“生命内在的心理体验、情感体验以及思想升华”。
这本书中所选的,可以说,既是陈忠实的“心灵独白”,也是他的“生命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