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俏红
七月,满眼的莲花,晃了眼睛,醉了心情。走在花香弥漫的田埂上,远远近近都是赏花的人。
莲塘的水里,隔十几米就插着一个小木牌,小木牌上写着一句句咏莲的古诗。“晓开一朵烟波上,似画真妃出浴时”“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移舟水溅差差绿,倚槛风摆柄柄香”“谁于水面张青盖,罩却红妆唱采莲”……这些温润美妙的文字,让人不由感慨,原来花可以开得这么忘情,诗可以写得这么动人。
“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周敦颐的《爱莲说》自是影响深远,总共百来字,却把莲花的特征和对莲花的喜爱描写得淋漓尽致。李渔的《芙蕖》也历数莲花之“可人”。在李渔看来,没有一种花能像莲花这样风韵十足。李渔在《闲情偶记》中有言:“予有四命,各司一时:春以水仙兰花为命;夏以莲为命;秋以秋海棠为命;冬以蜡梅为命”,并言莲花“予四命之中,此命为最。”可见他对莲花真正是喜爱之极。
在我的印象中,李清照也是爱极了莲的。她的《怨王孙》:“莲子已成荷叶老。青露洗,苹花汀草。”《南歌子》:“起解罗衣聊问,夜何其。翠贴莲蓬小,金销藕叶稀。旧时天气旧时衣。”最有名的当数《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可见莲与她的日常生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却喜归来重见,嫣然旧识娉婷”,每回到莲塘,莲花总是那么亭亭玉立、高洁清雅,总觉得满塘的莲花都应该认识我,记得我离去时那回眸一笑,不然怎么会摆出如此风姿绰约的盛宴迎接我?
《汉乐府》里有一首《江南》:“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写的就是江南劳动人民采莲时的愉快情景。莲,自古以来就与劳动人民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我国最早的字典《尔雅》里所说的芙蕖就是指莲花。中国是莲的原产地,早在7000年前的河姆渡文化遗址出土的文物中,就发现有莲花的花粉化石;距今5000年的仰韶文化遗址又发掘出两粒炭化莲子。
我留恋莲塘,不仅仅因为莲花,还因为莲塘边上住着的人。
6岁那年,我第一次遇见莲花。
“我要那一朵,最中间的那一朵。”说这话时,我正踮着小脚站在莲塘边,红扑扑的脸蛋向上仰着,小手指着水塘中间一朵盛开的红莲。吴伯听懂了我的意思,大步涉水为我采来了莲花,细心地弄干净莲杆上的刺芽。把花给我时,吴伯眼里透出兴奋的神情,嘴里发出我听不懂的“呀呀”声。
莲花很美,就像吴伯那颗善良的心。
吴伯是我畲乡的一个远亲,按辈分我管他叫大伯。两岁时一场小儿麻痹症让他成了聋哑人。吴伯不懂社会的复杂,他只在自己的世界里生活着,朴实单纯。因为残疾他没有结婚,无儿无女,所以特别喜欢孩子。每次我去他那儿玩时,他总是特别开心。
吴伯是种莲的好手。他种的莲,总比别家开花多,结的莲蓬也比别家大。我一去,他就会“呀呀”地打着手势,带我去塘边,为我摘莲蓬、采莲花。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南朝乐府民歌《西州曲》里的句子,吴伯是不懂的,但在我眼里,吴伯在莲塘里劳作的情景跟诗句一样动人。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畲乡的山山水水也像莲花一样,一直保持着原生态。我有一个爱好旅行的朋友,某一天,突然在行程中停下了脚步,在畲乡莲塘边租一个小屋住下了。
莲塘很安静,走进朋友的小屋,朋友正躬身剥着莲子。我叫了他一声,他缓缓地直起身,对我说“来了?”以前风风火火的节奏不见了踪影,一个行走四方的旅人从此慢成了一个潇洒闲人。
推窗便是一望无际的碧沉沉莲叶,屋外有一个小平台,可以坐着喝茶聊天,抬头可以看见莲塘,让人心旷神怡。朋友说,在这儿,白天发呆看风景,晚上躺着看星星,感觉过的是一种童话般的生活。
畲乡莲塘有着浓浓的乡野气息,有着随遇而安的自在。我想正是这样一种悠然吸引了朋友,让他陶醉其间。忙忙碌碌的今天,人们累了,倦了,乏了,都想找一处清静之所安放自己的灵魂,和久违的朋友聊聊天、钓钓鱼、种种花,莲塘恰是这样一个所在。
早年,看清人沈复的《浮生六记》,其中提到:“夏日荷花初开时,晚含而晓放,芸用小纱囊撮条叶少许,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香韵尤绝。”讲沈三白夫人小芸如何烹制荷花茶。坐在莲塘边,朋友也为我泡了壶好茶,茶色悦目、香醇持久,细细一品,虽不及小芸的讲究,但那种源自生活的闲情雅趣是一致的。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心若欢喜,便是良所。
一个故事也好,一段心绪也罢,七月的莲塘不仅养眼,更能养心。
一阵风吹来,带着丝丝甜味儿,这应该是莲的香气吧?
壹点号 尹燕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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