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中师生》公众号将从3月9日起连载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黄文斌的长篇小说《凡人故事》。这部长篇章回体小说,共八十回,总43万字。讲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三个初出茅庐的中等师范生的工作爱情故事。
《凡人故事》
——爱情之花虽然珍稀,却总有人将她苦苦寻觅;只求有生幸得一遇,领略那千般袅娜、万般旖旎。
第四一回 迎爱婿岳母放祘鸡 进乔宅姑爷叹风雅
且说杜玉磊再次听到汽车喇叭声,急急忙忙又往车站跑——这回来的倒是班车,只是眼见车厢里空空如也仍不见阿莲的身影。玉磊心里焦虑,可除了干等没有别的法子。
列位看官,书行至此正好过半,不妨趁杜老师等人无事可记的档儿说几句题外话,提振一下读者困倦的神经,未审尊意若何?
——这位说了,未曾结尾,如何知道过半?这话有缘故。作者读古典章回小说,发现精华皆在八十回之前。单说四大名著。《三国》:脍炙人口的“桃园三结义”、“三英战吕布”、“煮酒论英雄”、“千里走单骑”、“三顾茅庐”、“祭东风”、“火烧赤壁”、“华容道”、“三气周瑜”、“智取汉中”、“水淹七军”都在前八十回;八十回后,曹关张刘相继死了,孙仲谋也英雄不在。《西游》:妇孺皆知的“悟空学艺”、“大闹天宫”、“猪八戒娶亲”、“偷吃人生果”、“三打白骨精”、“智取红孩儿”、“女儿国奇遇”,“真假美猴王”、“三借芭蕉扇”、“三探无底洞”,也在八十回之前;八十回后连一个像样的妖精也没有了。
《红楼》:宝黛相会、刘姥姥进大观园、宝黛读《西厢记》、宝玉挨打、黛玉葬花、宝钗扑蝶、湘云醉卧、探春结社、香菱学诗、晴雯撕扇,何等缠绵悱恻;七十四回抄检大观园后却不忍再读;《水浒》:智取生辰纲、拳打镇关西、倒拔垂杨柳、大闹野猪林、逼上梁山、武松打虎、杨志卖刀、醉打蒋门神、大闹飞云浦、三打祝家庄,何其快哉;七十九回后干脆被金圣叹腰斩。于是头脑中就有了这个执念:八十回是否就是一个作者精力和激情持续的极限呢?因之发轫始即抱定无论如何不可逾越八十回之成念,故有此过半一说。
不留神又叨了一堆题外之外的闲话,如今回到正经的题外话。
尝读古典章回小说,多有“无巧不成书”这句话。话原是不错的,可气的是如今许多书尤其电视剧本,所谓的“巧”只能称作拙:密谋总被人碰巧听到;主人公心情不好老天总凑巧下雨;目击者受伤后可以狂奔几十里,可总在说出秘密前刚巧咽气;与前男(女)朋友邂逅总恰巧让现男(女)朋友撞上……如此“总总”,不一而足。此类“巧”不惜违背生活常理,只为增加所谓的故事戏剧性,强行推进情节发展,仿佛大街上冒出一个舞台妆的人,让读者憋得紧、堵得慌。
因存了这个心思,遂决意不在本书中设一巧。有记性好的读者要说了,阿莲到坳村时的奇雨、彩虹,算不算?鄙作者发誓,此场景绝非杜撰,完全写实,如有半句谎言,罚本人回回购物找错钱。若又有读者问,难度“巧姐酒楼”的“巧”不是“无巧不成书”的“巧”么?这就是抬杠了哈。其实,这些不是重点,此番题外话旨在提醒读者,后四十回所记者仍无非凡地凡人凡事,无甚改观,若看官因书中无巧而以为故事太过稀疏平常,没甚可观,作者只能表示无奈。为不耽误尊驾宝贵时间起见,特此提前知会,勿谓言之不预也。
题外话已毕,言归题内。杜玉磊在垓地等了一天,这一天也并未发生什么节外生枝的巧事——末班车上,阿莲母女二人一前一后回来了。玉磊虽然是第一次看到乔母,但一眼就确定她是阿莲的母亲。因为她和阿莲一样,都是垓地另类的存在;阿莲是洋气,她是古典。乔母今天穿一套蓝色紫边偏襟短袄长裤;后脑盘一个椭圆髻,额前一层薄纱般的发帘;脚上穿一双紫色夹绵布鞋;腰身挺拔,神态端庄。
垓地人对乔家女人在梳妆打扮上的宽容真是不可思议——也许他们觉得乔家女人天生就有比别人打扮得更好看的权利,以至阿莲母女装束得如此鹤立鸡群,楞没一人非议。
“阿莲!”玉磊迎上两步,接过阿莲手里的东西,“这位是阿姨吧?”
阿莲没承想一下车就能见到玉磊哥,心内惊喜,母亲面前却不免有些难为情,微笑点头道:“是。你怎么在这,要出去吗?”
“不是,特意来接你的——阿姨检查情况怎么样?”
“谢谢,妈妈没事!”阿莲说完意识到这话有问题,应该说“我妈”的,脸上立即泛起一片红晕。“阿莲,是杜老师么?”乔母无意帮女儿解了围。阿莲低头道:“是。”
乔母将玉磊从头到脚仔细端详了一遍。中等偏高的个子,削瘦脸型,健康肤色。方额亮堂,剑眉灵动,星目有神,鼻梁直挺,嘴唇饱满,下颌圆润。穿一件简洁的靛青色立领夹克,露出里面铁锈红鸡心领毛衣和蓝色衬衫的领子,下身一条深灰色便裤,脚上一双白色运动鞋。正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爱,直把大大方方的杜玉磊也看得脸上发烧。阿莲责怪道:“妈,你这是看人呢,还是看西洋景!”乔母缓过神来,笑道:“是,是,妈妈错了!谢谢杜老师关心——晚上到家里吃饭。”
玉磊道:“阿姨刚回来,会不会太劳累?”
阿莲笑道:“你以为是做满汉全席呢!”又自作主张答应道,“行。我们先到店里看看再回去。”
乔母眉开眼笑:“好。你叫小梅来家里帮我‘放’一只祘鸡。”垓地把未生过蛋的母鸡叫祘鸡。新女婿登门用祘鸡招待是当地风俗,象征自家的女孩清白、纯洁。乔母这话有试探的意思,阿莲自然知道这种风俗,只装糊涂。乔母知道女儿默许了,越发开心。她是念佛的人,不*生,甚至不说“*”字,只说“放”;阿莲又是从小到大没动过刀的,所以家里偶有*鸡宰鸭,以前是阿莲父亲动手,现在多请小梅帮忙。
小梅见她们回来,问明没事,心里高兴,听说伯母叫她去*鸡,取笑道:“吃祘鸡啊,当真是请姐夫了!我也要吃。”
阿莲骂道:“想吃就来。小女孩家净记这些闲事,你若要嫁得紧,姐给你找一个就是。”
“你找啊。”小梅一副剥了皮也要跳的无赖相。
“嘿,这没心没肺的——晚上有客人订餐吗?”
小梅道:“就土狗定了四五个人的便饭,都备好了。”
“说过多少次,背后也不能这样称呼人——好了,你先去*鸡,这里我照看一下。”
小梅做了个怪相,追着乔母去了。
玉磊倒了一杯开水给阿莲:“伯母为什么要去凡城检查?我看她精神状态不错啊。”
“这段时间经常感觉乏力、心慌,没食欲。医生诊断是贫血,没什么大问题——状态好可能是因为看到你吧!”阿莲笑道。
“这样啊,那今天起我就‘常住沙家浜’了。”
“去!”
“好吧,我收回——贫血是不是要多吃红枣,我去买几斤给阿姨吃。”
“刚从凡城带回来了两斤,吃完再说吧。”
“可是第一次到丈母娘家总不能空手啊。”
阿莲笑道:“也是。爸爸那我建议送两瓶酒,两条烟——友谊香烟,他不抽蝴蝶泉,说那是干部烟;妈妈呢——”
玉磊忽然想起一个广告,道:“红桃K,怎么样?只是垓地没有,要到凡城买。”
“这次也买了几盒回来,可以吃一个月。”阿莲道,“下次有回城再带吧——今天我来跟妈解释一下。”
“那也行——还有你的呢!”玉磊笑道。
“我也有啊——我只要你一样东西。”
“什么?”
“傻!”
阿莲家是一幢青砖黛瓦厅井式徽派老宅。远远地就能看到两层飞檐门楼,三叠马头封火山墙,气势恢宏;不假修饰的清水墙外立面又让老宅显得简朴沉静。大门内收,门口形成一个等腰梯形小平台,平台用五色鹅卵石拼成一个牡丹图案。门口左右各一面直径两尺的雕花石鼓。砌门楼的正方形青砖都经水磨对缝,光滑细腻、针插不进;墙面折角呈柱型,增加立体感;两边耳墙各雕有一扇窗格,窗台、窗框、窗棂十分逼真。门框是精磨的整条青石,华丽中透出雄浑和威严。门额内镶了块墨石匾额,上刻“孝感流芳”四个真书。
进大门是一个微型门厅,门厅两边各有一个狭长的小房间,俗称“半间”,是原来下人住的,相当于值班室。上次将玉磊和阿莲天涯咫尺相隔的黄花梨木制照壁将门厅与内庭隔开。照壁腰部有两排浮雕图案。杜玉磊认出是 “苏武牧羊”、“三顾茅庐”“程门立雪”、“卧薪尝胆”、“太公钓鱼”、“卧冰求鲤”、“孔融让梨”、“昭君出塞”八个历史故事。
照壁后面是条过道,过道连着天井。天井底部用青石铺成,平整如一。中央有个半人多高的陶制荷叶纹太平缸。井沿是四块完整的红砂岩,上方那块长一丈多、宽一尺余、高近两尺,敦硕厚重,磨成弧形的角沿低调地宣说着屋子的历史。沿壁左上角有个圆形出水口,左下角有个制钱形状的排水口。天井两侧各有一条三尺宽的廊道,廊道边是厢房,厢房的窗棂上雕的是山水人物。从廊道上正厅有两级台阶。
正厅是南方常见的敞式,上首一座红木曲脚屉式神龛。神龛上照风俗东摆瓶西置镜,正中安放乔氏先祖牌位,牌位上方是一幅“松鹤延年”黄杨木浮雕。屋内所有木雕均为白木雕,刀法娴熟、线条柔顺,人物生动、景物逼真。浮雕上面悬挂“耕读传家”隶书牌匾。
正厅铺的青砖较别处地面的大,亦是平平整整、严丝合缝。最震撼的是厅子上的立柱,直径足有一尺半,栋柱尤粗。柱底垫有八角形云纹青石柱础,柱壁挂着红漆木刻楹联。玉磊依次读下来:
“好山水游其人多寿,有诗书气生子必贤。
“学以精神通广大,家从清俭是平安。
“人生惟酒色机关须百炼此身成铁汉,世上有是非门户要三缄其口学金人。
“话到舌头留半句,理缺是非让三分。
……
“无非一些中庸理学之道,没什么可观。”阿莲道,“玉磊哥,小时候我和伙伴们经常在这里玩找字游戏。杜老师——要不也找一个?”
杜玉磊道:“没问题。”阿莲说:“‘晴’字。”
杜玉磊找了一会,竟然没找着,道:“别是骗我吧,厅子里真有‘情’字?”
阿莲道:“当然有。你没看见它,它却盯着你呢!”杜玉磊又转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只好把目光落到阿莲身上。
“你就不能将眼光放远点,眼界提高点?”
杜玉磊顺着阿莲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厢房上方屋顶有两面挡雨墙,墙头也有副楹联:“蝶衣晒粉花枝午,蛛网添丝屋角晴”。
“原来是这个‘晴’字——好一派蝶舞莺歌、雨后新晴的初夏景象。”杜玉磊道,“建这屋的一定是高人雅士!”
阿莲道:“建这栋屋的是我八世祖建——高人雅士不敢说,但乾隆朝举人是真的。”
杜玉磊叹道:“古人的文化修养真不是现代人能望其项背的!”
“可能因为他们一生全专注在诗书上,所以这方面的造诣会更深些——我奶奶还能读通《四书》《五经》呢。”
“这才是真正的诗书世家,这就难怪你家人都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了!”
玉磊见面厅的房间除正门外另有一扇高四尺左右的矮门,门上也有两扇小窗,镂刻花鸟动物,问阿莲做何用途。阿莲说这叫腰门,家里来了客人,小姐跟少妇若必须答话时可站在这扇门内。
“大户人家就是讲规矩。”
“大户人家算不上,但奶奶和妈妈对我们教育最多的确实是规矩——不争吵、不授受、不饮酒、不留宿……我们到厨房看看吧。”
厨房在正厅后面,这里还有个小厅子。阿莲告诉玉磊,只有至亲的客人才会安排在后厅吃饭。后厅西侧就是厨房,阿莲母亲在里面忙碌着。玉磊恭敬地道:“阿姨辛苦了!”
“不辛苦!”乔母似乎见了玉磊后脸上笑意就没消褪过。阿莲把手里礼品扬了扬:“玉磊哥买的——我直接放爸爸房间了。”阿莲母亲责备道:“不懂事,还让杜老师破费!”
“哪里是我让人家买呀,”阿莲道,“是玉磊哥自己要买的嘛——孝敬您老人家的还欠着呢,下次叫他加倍补上哈!”
“这么大了还没个正形儿。”才说完又替女儿开脱道,“杜老师你可别见怪,阿莲平时不是这样的!”
玉磊道:“我觉得这‘形’不正得恰到好处啊!”
“杜老师,别太惯着她。”乔母笑得合不拢嘴。
“妈,你也别太正形——您是长辈,口口声声杜老师的,多生分!”
“那妈就叫小杜了。小杜,厨房油烟味很重,你们到厅子上——家里脏乱,看能不能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一坐。”
“阿姨,这还脏乱啊?真正叫纤尘不染呢。”
从后厅出来,阿莲悄声笑玉磊道:“怎么一口一个阿姨,不叫‘妈’了!”
“是你说的,我可真叫了!”玉磊说着做了个“ma”的发音口型。
“别,”阿莲慌忙捂住玉磊的嘴,“多难堪啊!”
“难堪什么,不是迟早的事么。”
“表面上是‘迟早’,实质上是‘名分’——我当然无所谓,但我妈很注重的。”——人的思想真是错综复杂。以阿莲来说,追求爱情,她是开放的;恪遵礼制,她又是保守的。以乔母来说,从小接受的教育是必须严格遵守礼教,但自己错过一次后,又担心女儿步自己后尘,不敢苛求礼制——上次同意女儿独自去坳村见玉磊,今天又*祘鸡招待就是她这种心理的反应。
“我带你看这房子一处最独到的设计。”阿莲把烟酒拿到父亲房间,出来带杜玉磊走进一条正房和厢房中间的弄道,原来里面还有一条回廊,“这条回廊叫避弄,四通八达,可以绕到后厅,还可以绕到前门,小时候我们经常在这里捉迷藏。避弄的主要功能是便于妇女回避,附加功能是通风防火隔音,整座建筑也更加冬暖夏凉。”
“先人真是智慧!”杜玉磊赞完,忽然话锋一转,“阿莲,刚才阿姨可是说哪里干净哪里坐,我以为最干净的无疑是你闺房,可恩赏一瞻么?”
“可以的。”阿莲迟疑一下,“玉磊哥,你是第一个进我房间的男孩——从我记事起,奶奶和妈妈就不允许男孩子进我房间。”
“谢谢!”玉磊忽然有些诚惶诚恐。
阿莲房间四壁和天花板贴着粉红色墙纸,杉木地板上也涂了浅红色油漆。旧式罗汉床上水红踏花被叠成三角形。梳妆台、写字台、衣厨和床头柜是现代样式,漆的是浅色紫罗兰。写字台上摆着一张她自己的全身彩照。写字台上面是一个三层书架。架上多是国学经典、中外名著,金庸武侠和琼瑶言情也不少。床头柜上有一盏台灯,也是紫色的。台灯旁边整齐叠放几本书。杜玉磊见到上面一本是琼瑶的《在水一方》,想起阿莲第一次到坳村学校时唱曲子的情形,只不知是先买书还是先听琴的。
“你房间能醉人的!”毕竟是年轻人,情境转换立即带来心境转换,玉磊此时又没了刚才的诚惶诚恐,他握住阿莲的双手,目光里要喷出火焰了,“阿莲,爱你!”
“玉磊哥,我也爱你!——好好坐着。”阿莲努力避开玉磊的唇,“对了,这屋里还有一处玄机呢。”
玉磊不情愿地坐下:“什么玄机?”
阿莲掀起一块活动木板,露出一口阴井,道:“你猜这是做什么用的?”
玉磊摇摇头:“不懂。”
阿莲笑道:“倒洗脚水的。”
“我刚才还寻思天井上方那个出水口有何用处呢,原来奥秘在这。”
“它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倒香汤’。”
“阿莲的洗脚水的确可以称‘香汤’——”玉磊坐不住,又站起来想和阿莲亲热。
“蠢才!”阿莲把玉磊再按回椅子上,“——我发现你的名字有讲究。”
“什么讲究?”
“‘杜玉磊’,中间是‘玉’。玉者,石之美者也。却被两边的‘土、木、石’包着,所以你这块‘玉’是璞玉,不易被人发现——幸好我先发现了!”
“别看走了眼,我就是一块石头。”
“我有慧眼呢。”阿莲眨了眨眼。
这时大门口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阿莲道:“我爸回来了,出去见个面吧。”
眼前的男人让杜玉磊思维有点短路。这样的男人怎么和阿莲母亲相称啊!
“爸爸回来了?”
“嗯。”乔父奇怪居然有男孩在女儿房间,道,“欸,他是谁?”
“我男朋友,叫杜玉磊。”
“您好。”杜玉磊想叫“叔叔”,实在叫不出口。
“男朋友?”乔父乜了一眼杜玉磊,“做什么的?”
“老师。”阿莲道。
“哪里的老师?”
“坳村的。”
乔父鼻吼哼了一下:“乡长不要,找个乡下老师。这不是茅寮里选瓜—……。”
“爸,说什么呢!”阿莲打断他的话。
“我不说,说了也不管屁用。”乔父又扫了杜玉磊一眼,进了后厅。
“玉磊哥,对不起,你别介意。”阿莲替父亲抱歉道。
“小婿不敢。”玉磊笑道,“岳父大人要打要骂我也得忍着受着不是。”
阿莲不想和父亲一起过去,拉玉磊又回到自己房间,听这话笑道:“他敢,你可忍我不可忍!”
“谢谢,”玉磊道,“我有句话想问。”
“是父亲刚才说的‘乡长不要’么?”
“正是。”
“前年垓地调来了个年轻的副乡长,不知怎么看上了我,还郑重其事地暗地里托媒人来提亲——我没答应。去年已经调走了,也不懂跟这事有没有关系。”阿莲平淡得像在讲别人的故事,“怎么了?”“没事啊。”玉磊真不觉得这是事。“本来就没事啊。”阿莲笑道,“不说这个——刚才不是说到我有慧眼么?是这样:有一天晚上我又睡不着,在被子里反反复复画你的名字,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名字里有秘密?还能惊天??”
“有啊!”阿莲道,“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哥哥心里有没有?二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妹妹有心难开口;三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地老天荒到永久!”
杜玉磊一时明白过来,道:“说得好!我再解一下:一二三四五六七,前世今生我的妻;二二三四五六七,地老天荒你唯一。”
“嗯嗯!”阿莲含羞道,“愿菩萨保佑预兆成真!”
“还愿菩萨保佑阿莲今生今世心里只有杜玉磊!”
“讨厌,这一条不用烦劳菩萨挂怀;我只要菩萨保佑玉磊哥今生今世不变心!”
“依你这样说,没菩萨什么事了!”
说着,听外面一串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出去,阿莲方领玉磊又进了厨房。见菜仍摆在灶沿,知道父亲刚才就是站着扒了两碗饭,她捻了一块酒糟鸭子干:“哈,我的最爱!”
“有客人也不能斯文点。”乔母隔空做了一个拍打的动作,又抱歉似地对玉磊道,“客人初次来,也不懂喜欢吃什么。”玉磊说都喜欢,就是太过意不过了。
这还真不算客气话。菜虽然不多,每样都很精致。最诱人的当然数那便碗香气扑鼻、色泽金黄的香菇炖祘鸡了。
阿莲分好碗筷,忽然看着妈妈欲言又止。乔母道:“你想说什么?”
阿莲笑道:“女儿不敢!”
“我知道女儿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说吧。”
“那我可说了。能不能把家里那几个祖传的酒杯拿出来用一次?”
“你还真能想——妈妈去拿。”
要知乔家祖传的酒杯是什么稀奇玩艺,请看下回。
作者:黄文斌,笔名:土村人。1988年毕业于福建南平中等师范学校。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