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闺蜜教训色狼,随手抄起旁边帅哥桌上的酒瓶就抡了过去。
自此背上一百万债务。
你以为是色狼的医药费?
不,酒瓶我扔偏了。
是那瓶酒。
1.
彼时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的我豪气万千,
「兄弟,酒我赔你。
「多少钱?」
酒主人眉心蹙了一下,斟酌了一下才开口:
「一百」
我分明看到嘴型里那个「块」就要发出来了,平地横插一女声,几乎要破音
「至少一百万!」
正是我的怨种闺蜜,彭佳。
「你说什么玩意?」我怀疑自己幻听。
「这是罗曼尼康帝!红酒中的爱马仕!」她声音里的惊喜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我双膝一软,险些跪了下去。
我不知道啥是罗曼尼康帝,但我知道爱马仕。
「有没有可能……是假的?」我的声音哑得仿佛刚被喂了一口硫酸。
鉴酒师的权威绝不能被质疑。
果然,彭佳立马昂起脖子像只尖叫鸡,
「颜色偏深却泛出些许黄色,酒体柔和,混杂着紫罗兰、麝香、香子兰果实和罕见的烟熏气息,这是 45 年的罗曼尼康帝!全球仅有 600 瓶,当之无愧的酒中之王!比真金还金!」
这回我实打实地跌坐在地上了。
一抬头,就撞进一双幽深的眼睛。
酒主人穿着一身熨帖又严肃的西装,精致的五官在灯光下仿佛刷了一层釉,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和这脏乱的烧烤摊格格不入的气质。
这是个浑身上下都写满有钱的主。
而我——马上要从资产贫瘠变成资产负数了,负 7 位数那种。
我死也要死个明白,
「兄弟,你……你为什么要带这种酒来烧烤摊啊?」
沙子迷了眼,我眼泪很大颗。
男声很好听,如玉石击清泉,吐出的字却*人诛心。
「我喜欢人间烟火气。」
我身子抖得如风中残烛,
「你看我被这酒榨成人*惨样够有人间烟火气么?」
2.
该酒市价 386 万。
酒主人网开一面,议价 200 万。
我不屈不挠,认定他带酒过来负一半责任。
定论:我(时枳)欠酒主人(顾淮)100 万。
欠条为据。
3.
人间小苦瓜是我本人了。
以我目前的薪资,不吃不喝不睡,上下十年,将将够上这 7 位数。
刚驶上人生征程就遭遇如此重大滑铁卢,我决定出门找点乐子抚慰一下我脆弱的小心灵。
酒吧里,灯光摇曳,我正在激情社会摇,透过层层的人墙缝隙好死不死对上一双清冷桃花眼。
完美,正是我的怨种债主。
我以刘翔跨栏的势头蹿出舞池,把身子蜷缩在卡座靠背里。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他没看见我,他没看见我……」
事实证明,「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这招在佛祖面前不管用。
一道阴影罩来,遮去身后绚丽的灯光。
顾淮把一张欠条「唰」地甩到我面前。
五彩霓虹刹那褪去,我的世界顿时再无颜色。
「昨晚不是有人凌晨还给我发微信说一定竭尽所能早日还清我的债务?」
他环伺了一眼喧嚣震天的酒吧,长眸微眯,
「你就是这样竭尽所能的?」
我嗫嚅着不敢接话。
一只修长的手伸到我面前,
「手机。」
我双手奉上。
他莹润的指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递回我面前,
「密码。」
屏幕上,我正在向「淮」转账 20520。
正是我支付宝里全部的资产。
大概是我的手颤得太厉害,顾淮声音明显加重了些,
「有意见?」
我瞟了一眼那张满眼飘 0 的欠条,含泪输下密码,
「没有。」
「银行卡里有没有钱?」
「没有。全转到支付宝了。」
羞耻又扎心。
「微信呢?」
我点开微信余额给他看。
型男沉默了。
「这个……你留着吧。」
我颤抖地把手机收回来,微信余额上「1.82」白得扎眼。
4.
没想到 5 分钟后,我和这位怨种在酒吧外的「全家」再次相遇了。
彼时我正揪着兜里最后 10 块纸币,在汤达人和统一老坛酸菜中摇摆了良久。
最终屈服于囊中羞涩,买了便宜三块的老坛酸菜。
而这个决定,我即将用一生去治愈。
顾淮推开门的时候,我的酸菜面已见了底,就剩小半碗热乎的酸汤。
四目相触,分外尴尬。
顾淮的目光……
怎么说呢?
眉头紧锁。
一言难尽。
欲言又止。
我心头一跳,他不会以为我私藏了钱还骗他吧?
我匆忙停下唆汤,掏出找剩的那张皱巴巴的 5 块。
「真没骗你,就剩这 5 块了。这是命运对我最后的馈赠,你就……高抬贵手放过它吧!」
顾淮长腿迈了两步,阴影就又一次罩上了我。
华为折叠屏手机摊开在我面前,高分辨率屏幕上是一个巨大的土坑,七八只壮硕的汉子脚正在层层叠叠的酸菜里做着足疗。
耳边是顾淮悲悯的声音,「没事……多看点新闻吧。」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哇」的一声就揪住手边什么东西吐了个昏天黑地。
5.
你见过果男开车吗?
如果你和果男坐在同一辆车里被交警拦下查车是什么样的感受?
对面四只眼睛如炬,写满了对我这个「失足少女」的痛心。
我慌忙捧出那兜被我抱在怀里的辨不清本来面目的白 T 递到交警叔叔眼前。
于是路边多了两个呕吐的警察。
最后以罚款 200 勉强收尾。
「你能不能……把它扔了?」
顾淮几乎是闭气在说话,我有一瞬怀疑他学会了腹语。
「不能。我能洗干净。」
这是穷人最后的倔强。
「那你能不能把它放在后备厢里?」
我兜紧了那团东西,
「不能。如果它漏出来了,我付不起洗车费。」
这车可是法拉利!
本就破败的家庭不能再雪上加霜了。
终于,在即将有第四个人吐出来之前,车开进了顾淮家的地库。
他住在有名的富人区,独栋别墅。
我再一次感慨金钱的好处,至少我不用和一个半果男在电梯里被人围观。
6.
但是突然走进逼仄的电梯里,方才一直被我忽视的男人突然就变得极有存在感。
他的肤色冷白,线条汇聚在腰腹上,人鱼线不深不浅,每一处肌理都恰到好处。
有什么东西从鼻间滴落,老「痰」酸菜味的白 T 上多了两道鲜艳的红痕。
这大概……是我心头的血泪吧。
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个我也会洗干净的。」
身边的人似乎勾了唇角。
再等我看过去,又仿佛是我的错觉。
他的声音带着凉意,仿佛飘溢在夜风中的薄荷:
「洗完就赶紧走。」
切,走就走,谁稀罕留你这。
除了有钱,简直就是个没点人气的巨型棺材!
7.
我走成了吗?
那必然没有。
我这辈子都没有这样精心洗涤过一个东西,即使是我本人也不例外。
那件白 T 终于回归了他的本来面目,一如崭新。
我站在飘扬的白 T 下欣慰得仿佛刚刚产子的孕妇,但我从顾淮毫不掩饰的目光里看出他余生都不会再碰这玩意哪怕一秒。
我正准备告辞,就见顾淮掏出一个大袋子,拉开豪华三开门冰箱,「DuangDuang」地往里放东西。
「你在干吗?」我忍不住好奇。
「扔东西。」有钱人就是言简意赅。
「过期了?」
「没,不想要了。」
我凑上前瞥了一眼。
下一秒,我摁住他拎塑料袋的手,
「你饿不饿?」
他明显愣了一下。
「我手艺非常好,你要是饿了我给你做饭吧。」
刚才吐得太厉害,大概把昨晚的晚饭都吐出来了,我这会饿得前胸贴后背。
顾淮犹豫了一下,然后把那个袋子递给了我。
指尖擦过我的手背,过了电一般的酥麻。
然后我听到世界最美妙的三个字:
「随便用。」
我伸手就要套上围裙,被顾淮一只手提溜出了厨房。
「先去洗澡。」
我愣了一下,伸开胳膊闻了一下。
哎嘛,这味儿!
宛如夏天密闭空间里发生凶*现场,而尸液在我身上发酵了三天。
别说有钱人,我自己都忍不了。
要占有钱人家的便宜,就要遵守有钱人家的规则。
道理我懂。
十分钟后,我穿着顾淮的衬衫,袖口挽到胳膊肘上方,在厨房穿梭如同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嘴里还哼着小曲,心情明媚得几乎要照亮这片黑暗。
能不明媚吗?
我亲了口手里的鱼子酱罐头。
再看看手边头比我拳头还大的小青龙、简直嫩出汁的和牛。
这是我这辈子离有钱人最近的一次!
我就不信,我主动请缨做饭了,他还能不邀请我一起吃?
8.
半小时后,顾淮皱着眉坐在我对面。
「你手艺……非常好?」
我两眼亮晶晶,
「对啊,你快尝尝。」
内心 OS你赶紧吃第一口,然后叫我一起吃!
顾淮对着面前的「爆炒小青龙」「爆炒和牛」「爆炒八爪鱼」,默了半晌,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除了爆炒你就不会别的吗?」
我愣了一下,
「不会啊。我是湖南人。」
顾淮闭了闭眼:
「你哪来的辣椒?」
我开心起来,
「我刚刚盒马叫的,想不到吧,我花呗还有 200 额度。你别说盒马这辣椒真贵,这就三盘菜的小米椒花了我小二十。」
说着说着我还有些肉痛。
「你就没想过,这屋里什么都有,偏偏没有辣椒,是什么原因?」
顾淮声音突然就变得有些无奈。
我终于反应过来:「你不吃辣?」
男人默然,也是默认。
我懊悔地一拍脑袋,折回厨房,端出一碗鸡蛋羹:
「这是我本来准备饭后解辣的,要不你凑合……吃点?」
于是我和顾淮隔着长桌相对而坐。
我面前是山珍海味,他面前是……孤独的鸡蛋羹。
我一边吃一边心痛。
大概愧疚比较耗卡路里,我比平时多吃了两大碗。
9.
古人说灯下看美人,诚不欺我。
顾淮垂着眸专注地舀着面前寡淡的鸡蛋羹,黑压压的睫毛盖住那双细长的眼,漂亮得宛如画作。
我喉头有些发紧,赶忙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情绪:
「您是做什么职业的啊?」
这么有钱。
「编剧。」
「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有钱。」
在我心里,跟娱乐圈挂钩的都有钱。
人不动不动曝出偷税几个亿吗?拔根腿毛都比我的腰粗。
「你可能误会了。编剧在影视圈里在最底层。」
「我有钱,是因为我投了个好胎。」
他用毫无情感起伏的声音说出这样「无差别炫富」的话,真是让人血脉偾张。
我没压住——一口咬碎了小青龙的头,虾黄滋我一脸。
我明显看到对面顾淮的脸微微抽动了一下。
我赶紧抽了张纸往脸上压,嘴里还附和着:
「原来是富二代……难怪……」
我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顾淮清清冷冷的声音:「不是。」
「富二代的钱在他爸妈手里。」
「没听过升官发财死爸爸吗?我就是。」
他说这话的时候毫无波澜,让我有一种他刚刚说的是「我刚吃完早饭」的错觉。
我嘴巴惊成了「o」形,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节哀。」
「谢谢。」他彬彬有礼地颔了颔首。
客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片刻之后他大概觉得谈话要礼尚往来,
但又没什么可和我聊的,于是他问了句:
「你为什么爱吃老坛酸菜?」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胃里又开始翻涌起来。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穷?
为什么穷?还不是因为你那瓶该死的酒!
我对他「饱汉不知饿汉饥」的行为很是不满,没好气地怼回去:
「那你为什么不考清华北大?是因为你不想吗?」
他刚好舀完最后一口蛋羹,拿起餐巾在唇上抿了抿,才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我毕业于北大数院,概率论与数理统计专业。」
踢到铁板了家人们!
我脚好痛。
10.
我闭麦了家人们。
吃完蛋羹的顾淮支着下巴静静地看着我,浅色的眼珠在灯光下镀了一层亮色。
我最近是有发现:顾淮挺爱看我的,看猴那种看法。
我停下掰龙虾钳的手,皱了皱眉,觉得有被冒犯到。
就见他薄薄的嘴唇上下一碰,开了金口。
——真金白银的金。
「这顿饭挺不错的。」
下一秒微信收到一笔转账 5000 块。
我茫然抬头,
「饭钱。」
猴?什么猴?
短尾猴?金丝猴?长鼻猴?
一顿饭付我 5000 块的冤大头就算要看六耳猕猴我也能给他演出来!
我冲过去抓住他的手,因为太激动是一路滑跪过去的。
幸好高级大理石,阻力小。
「我其实不只会爆炒,八大菜系我都略有涉猎。」
「刚刚我那是谦虚!藏拙!」
「要不以后顾老板你的饭——我包了吧?」
「我明天要进组。去贵州,你怎么跟?」
顾淮一根根掰开我的手,末了还用湿巾把我碰过的地方细致地擦了一遍。
我撇嘴,有钱人真事儿。
还债还得靠我的饭碗,我当然去不了。
「那算了,我得上班。等你回来再说吧。」
来钱这么快的门路就此断掉,我心情低落,端着碗就往厨房走。
手机突然亮了一下,
「李老板:小时啊,公司去年亏损得厉害。优化一部分人员,产品部定的你。你理解一下公司难处。」
我理解公司难处?老子一个产品经理就为了体谅这个破穷公司领一份工资干了三个人的活,UI、产品、运营一体全包,还要被优化?
优化尼玛呢优化!
狗日的资本家。
我的双手在九宫格上飞舞,正准备把这个狗老板骂得狗血喷头,
下一条信息进来了。
「违约金按 n 1 一会打到你账上,记得查收。」
我停下手指。
为五斗米不仅能折腰,甚至能折到脚踝。
老子忍。
顾淮正巧拿着杯子进厨房接水。
我龇出一口大白牙,挤到他面前:
「顾老板,我觉得还是照顾好你的胃比较重要。订票了没?没有的话帮我订一张。贵州我去定了。」
顾淮:?
「身份证号……身份证号我不记得了。我拍了照,我给你看。」
就在我把手机递过去那刻,一条短信进来。
「您尾号 xxxx 银行卡于 06 月 03 日实时转入人民币 30623.00,余额 30623.00,付款方……」
我心底陡然一凉。
顾淮漂亮的手指迅速地按下一串数字,点下支付。
然后挑着眉好整以暇地瞧着我。
他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我默默地将那笔还没捂热的巨款又转到了某人微信上。
我觉得……顾淮扼住了我的钱袋子。
这似乎很自然,又有点说不出的怪异。
11.
刘甜娴出现之前,一切气氛都很好。
顾淮在剧组地位极高,连带着我的待遇一路水涨船高。
第十次有工作人员上前打招呼:「顾老师,时助~」
并亲切地在我怀里塞上各类零食。
甚至还有不少面熟的演员。
我嚼着倍香的冷吃兔,口齿不清:
「你不是说影视圈编剧地位不高吗?」
顾淮面无表情地睨了我嘴角的红油一眼,
「嗯。」
我指了指桌上堆满的零食:「那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我恰好也是这部剧的投资方。」
我忍不住竖了个大拇哥。
牛还是顾老板牛。
自己吃自己。
刘甜娴就是这会被一众人簇拥着进来的。
在万千人里,依旧一眼出挑说的就是这位国民女神。
我即便是从来不追星,这会也激动得不行。
我疯狂地扯着顾淮的袖子:「她……她……她往我们这来了!!!」
一双 blingbling 的尖头高跟鞋停我三步开外,刘甜娴——那个名字里有「娴」却把妖娆刻进骨血里的女人,伸出玉藕般的臂勾上顾淮的脖颈,吐气如兰:「顾编,几个月不见,好像更帅了~」
顾淮的神色依旧冷淡,却无半点抗拒,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在女人的娇笑中,我心口一片冰凉。
说实话这些天相处下来,我确实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类似镶金土豪爱上我、冷面帅哥心有异动之类的错觉。
可此刻看着面前举止亲密的二人,那张揩过顾淮手背每一处的湿巾一遍遍在我脑海中闪过。
原来,他的洁癖……只是对我。
我狠狠一晃脑袋:「时枳你是不是疯了,别人给你三分颜色你就脑补这么多戏,你是普信女吗?有病!你就是一给顾淮做饭的!赚你该赚的钱,别肖想些有的没的!」
大概是我的动作太大,刘甜娴仿佛这会才看到站在一边的我。
那双狭长的凤眼落在我捏在顾淮臂间的手,飞快地闪过一丝讶异。
然后她微眯着在我脸上逡巡了一圈,红唇突然勾起一抹笑意。
「顾编,这样有灵气的小妹妹哪里找的?瞧这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简直要看到人心里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那只涂着大红丹蔻指甲的手,却在即将托上我下巴的时候被顾淮截住。
我眼睁睁地看着顾淮把那只修长细腻的手勾回到他颈间,甚至还略带惩罚性地压了一记。
我压下心里异样的酸涩,揪着顾淮臂弯的手不自觉松开。
心底有些咋舌:「别说顾老板占有欲还挺强!」
我扫了一眼四周乌泱泱的人头,面上皆无半点异色。
「看来还不是新鲜事,这是圈内众人皆知的意思啊!」
12.
下午这个猜测就得以证实。
电影还没正式开拍,我和场记小张在一旁嗑瓜子。
他见我目光不住往顾淮和刘甜娴那块位置瞥,开口笑道:
「小时新面孔啊,最近才跟顾编的吧。」
我点头。
「顾编和刘影后……他俩……」
不知怎么,后面的话我问不出口。
小张挤眉弄眼,笑得一脸促狭:「哎,这事圈里谁不知道啊?咱们顾编那可是响当当的大金主,偏偏这金主啊……散尽千金只博我们刘影后一笑!」
「顾编入行后一共参与了五个项目,个个都是投资上十亿的大制作。你猜怎么着?每部电影他都既是编剧又是投资人,每部电影女主角都是钦定刘影后!要不咱们刘影后能年纪轻轻不到三十就拿了三料影后吗?」
「你说这要不是爱,谁能信哟……」
他后面说了什么,我其实已经听不见了。
脑子里乱糟糟的,仿佛周遭一切声音都在旁边退去。
直到小张拿肩膀顶了我一下,语气说不出的暧昧:
「看见没,看见没,大庭广众就秀恩爱呢!」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斜前方,刘甜娴拿着剧本正在跟顾淮对戏。
她浑身仿佛没有骨头地窝在榻上,顾淮倾身上前撑在她两侧。
刘甜娴仰着脸说着什么,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她几乎要吻上顾淮的下颌,而顾淮还在一点一点地下压。
他们……
突然,一道锋利的视线毫无预兆地射了过来,我对上顾淮那双冷漠的眼。
他狭长的眼瞳倏地收紧,毫不掩饰的尖锐、寒冷从周身每个毛孔流露出来。
下一刻,他直接抽身,大步向我和小张的位置走来。
他无比生硬地插进我和小张中间,我和小张本就离得极近,他力道这么大地一插我差点被他撞得一个趔趄。
「过来帮我念台本。」他的声音比平日还要冰上几分。
我不明所以,茫然地跟了过去。
刘甜娴依旧是倚在榻边的姿势,见我过去,笑眯眯地朝我招手:
「枳枳是不是?你快过来。要不你给我搭戏吧,对着顾编这么个木头人我就是哥哥附体也上不来情绪啊!」
「我?」我指了指自己,还没来得及接话,就被顾淮提溜到一边。
他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地重新撑在刘甜娴两侧:
「你要什么情绪?」
我莫名其妙地被晾在一边看着他俩眼神激情碰撞。
???有病?
这年头秀恩爱不仅骗狗进来*,狗还得杵一边 720 度无死角观看?
13.
不得不说,刘甜娴和顾淮的感情是真真极好。
从她对我爱屋及乌的程度就可见一斑。
刘甜娴在公众的形象可是出了名的怼人小钢炮,难得有个好脸色。
可这些日子却待我亲厚如姐妹。
但因此受到心上人冷落的顾淮却显然不乐意。
天气热,场记挨个发了冰棍。
我看着刘甜娴手里的抹茶味雪糕咽了咽口水,她立马毫不避讳地把咬过一口的雪糕递到我嘴边,
「喜欢?尝尝。」
我喜滋滋地正要凑上前去咬一口,一阵寒气直直袭上我的嘴,给我冻得一哆嗦。
顾淮冷着脸把堵在我嘴上的抹茶味雪糕塞进我手里:
「你吃我的。」
我讪讪腹诽:「你还懂挺多?两个女人还介意间接接吻?真醋儿!」
顾淮瞧都没再瞧我一眼,反倒是颇有警示性地瞥了刘甜娴一眼,迈开长腿走了。
五分钟后,他手里捧着个泡沫盒扔到我怀里,里面堆满了抹茶味雪糕。
我:???
顾淮:「需要什么找我,不用找别人。」
我撇嘴。
内心 os知道了,不会打扰你的心肝宝贝。
结果我一抬头,就发现半场工作人员人手一张毛爷爷,个个笑得见眉不见眼。
我盯着面前的雪糕,半晌才不可置信地抬头:
「你拿钱换的?」
顾淮脸上没什么表情,眉宇间是与生俱来的倨傲。
「他们乐意。」
哥!百元大钞换免费雪糕谁能不乐意?
「真是世上傻子多,满场笑呵呵。」
我捏紧手里的泡沫盒,心中暗骂。
我 TM 也想笑呵呵。
不止于此。
一次刘甜娴见我热得满脑门汗,伸手就要替我绾起头发。
满身香气裹挟而来,简直醉人。
偏偏顾淮眼尖,明明低头改着台本,也不知道是不是时刻分出余光顾着刘甜娴一举一动,
他立马就劈手夺过皮筋,死命地薅我头发,我眼见着化妆间瓷白的地砖上丝丝缕缕地下坠着小撮的断发。
对于新时代秃头少女,拔发之仇堪比夺夫之恨。
我一边龇牙忍着痛,一边做着激烈的心理暗示:
「他发钱,他发钱,他发钱。时枳忍住,别拔刀!」
……
一次刘甜娴心血来潮说带我体验双人威亚,我瞧着新奇,跃跃欲试。
结果我刚穿戴好威亚,刘甜娴准备贴身上来的时候,顾淮这厮又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一把揪住她衣领外后拽。
刘甜娴脾性本就不小,瞬时怒目相对,格手就要挡开,却被顾淮一肘子抵在墙上。
两人纠缠间,我只觉脚下一片虚浮,渐渐升了空。
只见下方两个人不知是在厮打还是在调情,而我这个小鸡崽宛如一条飘荡的咸鱼干孤寂地在风中凌乱。
等到我拼命晃动的影子第三次从顾淮头顶掠过,他终于抬头瞧见了涕泗横流的我。
我脖子上挣扎时被细钢丝划出两道血痕,颇为触目。
顾淮的眼神阴鸷得简直能化形,那个操作失误的威亚师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几乎缩成个鹌鹑。
最后还是我拼命喊着疼拉开他的注意力,否则我怀疑他随时就要一拳头挥上去。
但是大哥!罪魁祸首难道不是你本人吗!!!
真牛掰,锅甩得比印度飞饼还 6。
麻了麻了,惹不过我躲还不行吗?
于是我天天绕着刘甜娴走。
顾老板终于满意,当晚多给我转了 5000。
我心领神会,这是老虎屁股摸对了!
14.
第二天,顾淮一大早就被导演拉去开会。
临走前,他特意叮嘱我:
「离刘甜娴远点。」
我敷衍地点头:
「知道了知道了。」
我离得还不够远吗?都快赶上磁极相斥了朋友。
突然顾淮一眼瞥见远处举着瓜子袋冲我招手的小张,面色一瞬间就沉了下来。
「还有小张,也离远点。」
我纳闷,小张怎么了?
难道……丑到你了?
但发钱的有话语权,我继续敷衍:「好的好的。」
顾淮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显然是不太放心的样子。
而事实证明,他的不放心是极为有道理的。
五分钟后,小张就拎着瓜子凑到我身边,张口就来的娱乐圈大瓜听得我一愣一愣的,早就把承诺忘到九霄云外了。
就在我一边听得津津有味,一边伸长了手往身后掏瓜子的时候,一只柔软滑腻的手覆了上来。
我猛地转身,刘甜娴笑眯眯地蹲在我俩身后,她手里捻着一把瓜子,正递到我手上。
「八卦这么好听?」
我有些尴尬,讲道理,刚刚听了不少她的黑料,也不知道她听见多少。
刘甜娴突然倾身上前,贴上我耳边。
温热的气流吹得耳旁发丝痒痒的:
「我有不少顾编的秘辛。独家,劲爆,枳枳想不想听?」
我立马一个激灵。
顾淮是我的衣食父母,但是……架不住我该死的想听极了!
我如小鸡啄米般拼命点头。
刘甜娴目光飞快在我身后一扫,随后唇角勾起一抹难辨的笑意,似是挑衅又似是调笑。
那双风情的凤眸暗光流转:
「今晚……来我房间。」
我飞快地应了这个邀请:「好。」
一道阴影将毒辣的阳光罩了去,汗湿的背部瞬时凉爽不少。
这本是件惬意的事,但……这熟悉的情景再现……
我僵硬地一仰头,果然——顾淮将将站在我身后,仰头的姿势让我的后脑勺直接触上那双笔直修长的大腿。
小张大概自带危险警报系统,一眨眼的工夫已经滚出去十来米远。
刘甜娴倒是丝毫不惧,她袅袅起身,走出去几步又回头冲我眨了眨眼:「枳枳不要忘了哦~」
但……她不怕,我怕啊!
顾淮的眉角很长、眼窝深邃,一旦抿起唇角,周身就聚起一股逼人的冷峻感。
而眼下——这台制冷机气温至少低于零下二十摄氏度。
我「嗖」的一下抓起散落手边的文件袋,试图狡辩:
「是副导刚刚让我给刘影后送修改后的台本。」
顾淮挑起一边眉角,眼底似笑非笑,
「哦?是吗?」
他俯下身,那挺拔精悍的身形几乎把我整个人罩进了怀里。
就在我怀疑他搭错了神经要对我做点什么的时候,顾淮右手在地上一捞,一片轻薄的东西叠上了我手心。
「去送吧。」
我一低头,手上赫然是两个小张吃剩的辣条袋,还在往外淌着红油,一路蜿蜒到我的手腕。
一片是顾淮递上的,还有一片……是我刚刚捞起的「文件袋」。
让我死了吧。
15.
我不仅没去成刘甜娴房里。
甚至,顾淮就没给我机会有夜晚。
是夜,影棚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原本排期半个月后的大夜戏毫无征兆地提前到了今晚。
刘甜娴整个晚上都要在屋檐上和威亚相伴了。
不得不说,狠还是顾淮狠,不仅充分展示了滥用职权,并且半点不心疼媳妇。
嘿!玩儿就是!损人不利己!
不过难得自控达人顾淮居然过十点还不睡,我立马摩拳擦掌进了厨房。
没错,自从知道我一顿饭价值 5000 后,进组以来我每天最积极的事就是做饭。
早中晚夜宵一次不落。
早餐我有人性地进行了友情赠送,日入一万五,每天笑哈哈。
而我也的确实现了当初的诺言,八大菜系里剔掉顾淮接受不了的川菜、湘菜,其他六个一个不落。
分别是:
鲁菜代表:煮得稀烂的「一品豆腐」
闽菜代表:烧焦了的「醉糟鸡」
苏菜代表:把酱油放成醋的「糖醋排骨」
浙菜代表:放对了醋,但是多了以至酸得牙疼的「西湖醋鱼」
徽菜代表:没煮熟的「火腿炖甲鱼」
以及其中的佼佼者——粤菜代表:火候恰当的白灼虾
在我努力却贫瘠的厨艺照料下,顾淮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
瞧这锁骨,都能养鱼了。
想想就有些心疼。
没办法,每天看着教学视频,眼睛都说它会了,都怪手没跟上。
我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白灼虾雀跃地摆在顾淮面前,一脸期待。
顾淮揉了揉眉心,
「我不饿。」
骗鬼呢?
我是眼屎糊了眼,看不清你嘴角压都压不住的嫌弃吗?
「你上周不是还说这个菜最好吃吗?」
我瞪圆了眼睛,不明白为何男人心海底针,说变就变。
「所以从上周起,除了早餐,一天三顿就只有这一个菜,而今天——是第四顿了。」
顾淮皱了皱眉,明明语调没什么波澜,我却隐约听出几分委屈的意味。
我突然就有些心虚,大概是藏匿多时的良心蠢蠢欲动开始游走了。
「那就别吃了……明天我看看狮子头好不好做……」
我一边说着一边端起盘子。
一只修长莹润的手按住了盘子边缘。
「放着吧,突然又有点饿。」
顾淮拿起我放在一边的筷子,夹起一起就往嘴里塞。
他高挺的鼻翼被灯光晕染出一小片暖黄,一侧的脸颊因为咀嚼有些鼓,削弱了些那往日绷紧如琴弦的下颌线条,整个人瞧着柔和许多。
我脑中突然闪现那天下午顾淮给我上药的画面。
……
鸦羽般的长睫微垂,珠玉般的指尖捻着碘酒一点点在我伤口擦拭。
他的动作很轻,连呼吸都似乎是敛着的。
夕阳欲坠,余晖将他深邃的侧脸晕染出光影,那双浅色的瞳孔里绯红连了天。
我心间突然微微一动,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滚烫冲动自灵魂深处涌起。
一如此刻。
顾淮一边吃着虾仁另一只手还在笔记本上修改着什么,我默默退了开去。
目光不自觉落在远处的屋顶上,刘甜娴身着一袭白衣水袖挥舞,背后一轮圆月勾勒出她纤细削薄的身姿,宛如嫡仙。
她真好看,难怪……顾淮喜欢他。
青年才俊自该配如花美眷。
我自嘲地笑笑。
而橘生淮北则为枳,是之谓不合时宜。
不合时宜的东西,合该被……连根铲掉。
16.
一场大夜熬下来,一场子人都宛如被精怪吸干了元气,收工后个个哈欠连天地往自己房间走。
顾淮被导演单独留下说话,我脚步虚浮地走在五星酒店的柔软的羊毛地毯上。
一只手从背后突然揽住我的肩。
「嘀」,耳边门卡刷过房门的声音响起。
刚侧过半张脸想查看情况的我被脖子上的臂弯一带,一顿天旋地转,被人抵进一片黑暗里。
我脑海里瞬间闪过「某酒店单身女住客被拖拽事件」,头直接麻到了天灵盖。
不会吧!我债都还没还完!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尾音勾着,是那种介于女孩的清甜和女人的妖娆间的嗓音,娇而不媚,莫名地勾人心弦:
「现在是凌晨 4 点,今晚还没有过完。枳枳……不是说好……要听秘辛的吗?」
我「啪」的一声按下墙上的开关,灯光倾泻而下,果然是刘甜娴。
我这会只想尽可能地从顾淮身上抽回心思,更无半点*听他的八卦。
但我生怕刘甜娴察觉我隐秘的小心思,忙做出一副极为激动的样子:
「娴姐,你快说。」
这怕是我此生演技巅峰。
她视线在我脸上扫了一圈,似乎有些诧异,半晌突然勾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我心底一沉。
傻 B 了,我面前的可是史上最年轻的「三料影后」。
可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呢吗?
索性她并没有拆穿我,径直走回床边,从烟盒里抽出根长烟。
一点猩红自她指间亮起,白烟模糊她艳丽的五官,眸底却映出两点红,宛如跃动的火苗。
红唇张合,吐出的第一句就劲爆如惊雷。
「顾淮他……有情感障碍。」
我猛地抬头看向她。
她微垂着眸,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语气愈发轻了。
「他爸……」她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是典型的凤凰男。」
「当初费尽心思把顾阿姨娶回家,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谁见了不说是难得一见的好丈夫好爸爸呢?」
她的嘴角几乎抿成一条直线,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
「但是就是这样的好男人,在顾爷爷死后,突然就多了个比顾淮还大一岁的私生子。
「还大张旗鼓地接回家养。那个小畜生……」
她的眼神冷得和顾淮如出一辙,
「小小年纪就会搬弄是非,顾淮和顾阿姨不知吃了他多少苦头,陈元望那个老畜生跟陈丰源小畜生不愧是父子,一唱一和地把顾阿姨逼入绝境。
「顾阿姨自*那天,顾淮本来要被送去上夏日营的。偏偏那天顾淮有东西忘了拿,折回来了一趟。」
她狠狠地抽了口烟,才继续说:
「他亲眼看见自己母亲躺在一室血泊里,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
室内陷入一片死寂。
我捂住胸口,有些喘不上气来,仿佛有一把利刃捅进胸腔最柔软的部分,每一寸都沸腾着剧痛的血气。
那个时候的顾淮……该有多痛呢?
我不敢去想。
刘甜娴盯住虚空中的某一点,突然就笑了起来,眉目的快意缀得她艳丽的五官上仿佛烈焰在灼烧。
「可恶人自有天收。
「那对畜生假惺惺去出席顾阿姨葬礼那天,被一辆失控的卡车直接撞出了防护栏,当场就没了。」
她望了眼窗外夜色浓郁的无边苍穹,喃喃道,
「大概是顾阿姨在天有灵,不让这两个贱人再有机会霍霍当时才 14 岁的顾淮。」
她转过脸来看向我,神色有些凝重:
「枳枳,我和顾淮生下来就是邻居,一年又一年地看他从爱笑爱闹的糯米团子变成今天这副冷心冷肝冷肺的模样。
「陈元望那个老畜生不干人事,从陈丰源那个小崽子被接进顾家起,顾淮就隐隐出现情感障碍的症状,到顾阿姨去世达到顶峰。
「他对爱情有一种极度的抵触心理,几乎形成本能。心理医生说他心里一直在对自己做自我暗示:爱情和灾祸是相伴相生的。」
刘甜娴又点了支烟,
「但我知道,被封印在内心深处的那个真实而柔软的顾淮一直没有消失。
「他 5 岁以后再没有交过朋友,我是他唯一的朋友。」
她身子不自觉往后靠,整个人看起来放松了许多,脸上也重新挂上了笑意,
「也许不只是朋友,是——」她舔了舔唇角,笑得有几分邪气,「是知心人。」
「我大三那年被星探挖掘进入影视圈,顾淮毕业后也选择做编剧。我知道他是为了我。」
她声音软了下来,眼里似有水光,似叹似呓,
「顾淮他这个人,明明骨子里比谁都要重情义。」
我心里酸涩得厉害,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顾淮童年蹚过的漫长深渊,还是……他对刘甜娴即便是情感封印也时时刻刻为着她的刻在骨子里的在意。
我也许更多的是……嫉妒,嫉妒得厉害。
刘甜娴抬眸看向我,掐灭了手里的烟头,
「枳枳,他这些年并不是很配合医生的工作,所以情况不进反退。
「我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怀疑顾淮他——他即便是动了心,自己也无法识别。
「更何况,大概会受他的自我暗示,自动形成否认。
「我问过医生,持续而高强度的刺激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她的眸底仿佛盛着万千希冀,亮得惊人,
「所以,枳枳——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大概没人能拒绝这样的刘甜娴,我下意识地就点了头。
17.
门被敲响。
刘甜娴长眉一挑:
「来了。」
什么来了?
我没明白。
刘甜娴拢了拢头发,海藻般的长发散在浴袍上,愈发显得妖冶风情。
她回头朝我笑笑;
「走吧。『忙』来了。」
门外是顾淮。
他眉目间有些急促,眸底暗沉得反不出一丝光。
刘甜娴调笑道:
「就找她说几句话,又不会『吃』了她。你这么急干嘛?」
她转过脸来看向我,唇角的笑意突然就有几分揶揄,
「我跟枳枳实在是一见如故,想说的话真是说也说不完。」
她张开手臂在我身侧虚拢了一下,
「枳枳晚安。」
在她退开前,我分明听见那句又轻又软的话:
「帮我问问顾淮,他吃醋吗?」
18.
顾淮默默走在我身侧,没有开口说话。
我偷偷瞟了他一眼,完美的鼻梁、锐利的下颌线条一路蜿蜒收进衬衣领口,身姿挺拔似青松。
这是一个用最完美标准来打量都挑不出任何缺点的男人。
可他唇角抿起的弧度却昭示了他的不快。
我恍惚想起小时候听老人们说眉尖锋利、鼻挺如峰的男性童年大多不幸,顾淮的命格何其相似呢?
大概心里藏着事,平日觉得没有尽头的走廊转瞬就到了终点。
「你早点休息。」
他动了动唇角,好一会儿才似乎有些艰难地说出那两个字:
「晚安。」
他说完就往走廊另一侧走去。
「顾淮,」
我叫住他。
他转身,有些疑惑,
「娴姐让我问你,你……吃醋了吗?」
问出口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听到怎样的答案,脑中如同搅了一团乱麻,杂乱无序。
我以为他会犹豫、会惊讶,或者会不解。
可都没有。
他几乎是毫不否认地回答:「没有。」
我突然觉得心尖发疼,不是之前知道顾淮过往那种利刃扎过的疼,而是心脏被人捏在手心一点点收紧般的窒息。
他是真的把自己裹在厚厚一层冰里,从内到外。
我耳边回响起刘甜娴那句叹息般的话语:
「他的行为也许是由心的,但是他的心自己却是瞧不清的。」
我很……心疼。
他挑眉:
「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拉开门,
「晚安。」
19.
我把这个答案转告刘甜娴的时候,她一脸嗤笑:
「你听他放屁。」
……
真是无法摧毁的自信。
生活似乎没什么不同。
顾淮依旧很忙,刘甜娴依旧见缝插针地黏着我。
但是……顾淮不会再每每冷着脸过来把我提溜走了。
而顾淮不忙的时候,则是一切怪异的开始。
我和刘甜娴聊天的时候,他会在对面棚子里一瞬不瞬盯着我。
刘甜娴每每看见了,突然就有点人来疯的劲头,越发亲昵。
与往日不同的是,顾淮不再是那个一瞬变冷的眼神,
而是疯狂地翻动手里的书页。
第 108 次看到顾淮捧着书低下头,后颈微弯,骨节勾出一段流畅的弧度。
很赏心悦目。
我面无表情地看了很久,终于麻木地想:
他真的只是有精神障碍吗?他是不是脑子也出了什么大病?
刘甜娴拿着小电风扇一边往脸上呼呼地吹,视线也饶有兴致地望向顾淮,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说的啥,
「挺牛逼……多少天了……能熬……」
「那本书是你给他的吧?」
那晚之后第二天,我远远看见刘甜娴递了一本什么东西给顾淮,
顾淮脸上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诧异,以及毫不掩饰的……排斥。
刘甜娴倒是笑眯眯的,嘴巴张合不知说了什么。
最终顾淮神色极为勉强地收下了那本东西。
正是眼前这本。
我一个和顾淮几乎算得上朝夕相处的人,硬是没瞧清楚过这本玩意是啥。
更诡异的是,头两回看见他一边看书一边看我的时候,我忍不住探身过去想窥探一二。
结果他捂得严严实实,我啥也没看着不说,第二天我再看到他拿出那本书,
那玩意……居然包了书皮!
书皮!!
我小学三年级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这玩意了好吗!
我把视线投回到舔着冰棍的刘甜娴身上,不禁也变得诡异起来。
她之前说下猛药,大刺激。
她不会给顾淮送的是那什么书吧?
画面太美,实在不敢再想。
20.
时间一晃过去,来到了*青宴。
大概世间的悲欢都是相通的,不上班的日子总是格外快乐。
至少我从没见过平日不苟言笑的导演嘴咧得那么大,而小张喝得脸一路红到脖子,恨不得当场来段脱衣舞,幸亏被众人七手八脚拦住了,才没有成功玷污市容。
这是一家露天餐吧,刘甜娴今晚被众人簇拥着,像一只穿行的花蝴蝶在人群中流窜。
我在觥筹交错间见缝插针地举筷夹菜,终于吃得一脸满足。
一抬头就对上了顾淮的目光。
顾淮心情似乎也不错,他被灌了不少酒,眼角眉梢都有了醉意。
漫天星光似乎都映在他含笑的眼底,随着柔软的波纹明明灭灭。
他似乎……看了我许久。
那眼里有许多我看不到的情绪,似是茫然,似是释怀,又仿佛是温柔。
还没等我看得更清楚一点,醉酒的小张倏地就凑了过来。
他嘴里喷出的酒气几乎把我熏晕,
「小时,来来来,咱俩走一个,我跟你讲,整个剧组我就和你磁场最合!咱们走一个,八拜之交!歃血为盟!」
说着他就要掰过我的手,我怀疑他要拿针扎我取血。
幸好,他不是容嬷嬷,不会随身带针。
就在他一手掐住我的食指,另一手在身上一顿乱摸的时候,一只熟悉的手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提开。
顾淮把烂泥般的小张扔到一边沙发上,一把拽过我就往外走,脚步急促,我几乎被他拽得跌跌撞撞。
我心里哀嚎,我不会刚摆脱一个醉鬼,又落入另一个醉鬼手里了吧?
顾淮一路把我拖到房间,半个字也不说,只是静静盯着我。
他喉结剧烈地滑动了一下,突然拿过茶几上一瓶水,「咕嘟嘟」地灌了一大口。
就在我想问他是不是喝醉了的时候,他扔开水瓶,话题走向另一个迥然不同的方向,
「我吃醋了。」
「什……」我愣住了。
「我说我吃醋了。」
顾淮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常年冰封的眼底闪动着炙热的光,
「你那天不是问我,有没有吃醋吗?」
「我现在回答你,我吃醋了。」
这都过去一个月了,哥你的反射弧比绕地球三圈的香飘飘还长啊。
但……哥你这话为啥又冲我说啊。
单身狗受到重创,并且拒绝做传声筒。
我心里有点情绪。
「哦,恭喜你。」
恭喜你意识到自己的心意。
他依旧盯着我,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答案,连呼吸似乎都变轻了。
但我心思却在别处,没察觉他的异样,
「但是……你是怎么突然发现的?」
顾淮耳尖突然就染上血色,他从床头拿过一本书,当着我的面拆开那个封面。
书名赫然是——「如何知道自己是否对一个人动了心?」
他径直翻到第 156 页,
然后……那页纸就……掉了下来。
……
看来是没少翻,都摸抛光了。
顾淮也愣了一下,他捡起那张纸。
上面画圈的内容映入我眼帘,
「7.占有欲。介意她他和其他人的亲密接触,异性同性都有可能成为介意对象。」
难怪……
随后他又「唰唰唰」地翻到 123 页、134 页、278 页,
「5.生理上的冲动。期待和对方有更多的身体接触,如牵手、拥抱……」
「19.吸引力。那个人会时刻牵动你的情绪、视线……」
「23.展现欲。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他她……」
我看得目瞪口呆。
社会我娴姐,人长得花玩得也花。
我直呼内行。
「所以这些天你都抱着这本书对照?」
他点头,「对。」
我压下内心的酸涩:「那你快去告诉娴姐吧,她一定会开心的。」
而顾淮的话音也刚好落下:「所以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诶??
我俩同时瞪圆了眼睛,
「你说什么!」
我指着自己的鼻子:「做你女朋友?我?」
顾淮眉头几乎要打结:「她为什么会高兴?」
我深吸了一口气,好半天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所以你喜欢的人是我?」
「对。」
「你拿书对照人的也是我?」
「对。」
「那刘甜娴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他一脸莫名其妙。
我有些抓狂,随后陷入了暴走。
「你不是喜欢她吗?」
「你不喜欢她你跟她勾肩搭背?你不喜欢她你为她做编剧?你不喜欢她你天天看她?顾淮你是不是有病!」
顾淮的脸色阴沉得能滴水,声音斩钉截铁:
「我不可能喜欢她。」
「她……」
他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抬手解锁了手机屏。
墙纸是两个小男孩,大约八九岁的模样,都是寸头,勾肩搭背关系显然很好。
一个笑得肆意,一个嘴角虽然也有笑意,但是眼里却藏着挥之不去的忧郁。
那个忧郁的少年……虽然和现在变化颇大,但我不会认错。
那是顾淮。
那另一个……是谁呢?
刘甜娴说顾淮没有别的朋友,更不可能是那个他恨之入骨的「哥哥」……
我脑中飞快划过一道亮光……
那双似曾相识的凤眸,如果头发再长长一些,眼神再媚一些……
难道是……
顾淮指着照片上笑着的小「男孩」,
「我不可能喜欢她,她是兄弟。」
「我们性取向是相同的。」
我脑中突然闪过很多画面。
刘甜娴神色凝重地说:「他的行为是由心的。
「他看不清自己的心。」
那张脸又勾起笑意,带着几分揶揄,「我是唯一的朋友,哦不……是知心人。
「他需要受点刺激……」
随后是顾淮的脸。
他一把将刘甜娴伸向我下巴的手拽回自己肩膀上,他每每看到我和刘甜娴、小张亲近时转冷的视线,他一边嫌弃一边吃空盘里的白灼虾,他总是投向我的目光,无时无刻的纵容……
无数的画面汇聚成一道尖细而微弱的声音:
「顾淮他……喜欢你。」
那声音越来越响,几乎把鼓膜震破。
我的心跳越来越快,连中枢神经都微微发起热来。
面前的人微垂着眼,又问了一遍,声音很轻:
「你愿意吗?」
我仰头看着他,
「我好像……有点愿意。」
头顶的呼吸似乎突然就加重了,顾淮僵在那里,宛如一座雕像。
我想:男朋友有缺陷怎么办?那我……就勇敢一点吧。
于是我踮起脚,吻上那片微凉的唇。
21
半小时后,我跌跌撞撞地冲回自己的房间。
不小心扯动被咬破的嘴角,「嘶」,顾淮他属狗的!
我在黑暗里待立了半晌,才平复了几乎要蹦出胸腔的心跳。
然后……点开了和刘甜娴的对话框。
上面一溜小迷妹对影后的舔狗恭维,刺得人眼生疼。
我一键删除所有记录,然后一字一顿地敲下一句话:
「刘甜娴,我艹你大爷!」
对面秒回,
「看你这个爆棚的愤怒值,看来顾编得偿所愿啊,小枳枳,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三步上垒啊?
「不过我大爷在地底下呢,你要艹他估计还得等个几十年。
「而且,我比小顾淮大三个月,要叫姐姐哦~」
「弟、妹!」
我暗骂了一句,飞速把这个微信号拉黑了。
22.
第二天我就跟顾淮回了上海。
仿佛离开还是昨天的事,整个城市却一晃就由夏入了冬,我拉开窗帘看着屋外白茫茫一片时,不自觉有些恍惚。
顾淮似乎把这些年所有缺失的、停滞的所有爱意都倾注在了我身上。
上海的冬天实在很冷。
我本就畏寒,偏偏又作得很,
偏好光着脚走路。
于是顾淮在屋里各个角落都铺上了长毛地毯。
地暖永远开得很足。
顾淮会陪着我一整夜一整夜地看我喜欢的电影,直到我在温暖的客厅里昏昏欲睡。
他会抱着我进浴室,给困到意识不清醒的我刷牙洗脸,再把我安置在床上,掖好被角,细致得令人惊叹。
而我常常在第二天早上揉着惺忪的睡眼起床时看到他在书桌前伏案工作,一双眼熬得通红。
我有些心疼,
「顾淮,你不要这么宠着我。我会变娇变蛮横变无理取闹。」
他把我的手拢在掌心,眉目间俱是怜惜:
「没关系。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我笑嘻嘻地滚进他怀里,勾住他的脖子。
他抬起我半垂着的脚,上面嵌几颗昨晚散落在地上的瓜子皮。
难怪有些扎脚。
顾淮垂眸,很耐心地替我一个个剔下去。
看着他专注的样子,我心里一动,伸手扶住他的脸。
他的睫毛本就比常人浓密许多,半垂下去的时候仿佛一排鸦羽,几乎扫过我的拇指内侧,有些痒。
「顾淮,你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爹系男友啊?」
顾淮愣了一下,眼底是显而易见的迷茫。
我大笑起来,
「你不是编剧吗,怎么一点都不跟实事?」
他看着我肆无忌惮地取笑却浑不在意的模样,唇角随着我慢慢勾起。
乌黑的发丝有些散乱,垂在他光滑的额头上,难得有一种少年模样的青涩柔软。
我似乎被蛊惑般,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顾淮,我爱你。」
回应我的是一个窒息般的拥抱,他的手肘……在微微颤抖。
无数的轻吻落在我的额间,
「我也爱你。」
23.
2 月底的时候顾淮陪我参加了大学同学聚会。
不得不说,顾老板样貌气质的确一枝独秀,给我长足了脸面。
室友张佳怪笑着撞了我一下,
「枳枳,这么个天菜你可得抓紧了,外边可大把人瞄着呢!有没有考虑什么时候结婚?」
我愣了一下。
我和顾淮在一起满打满算也才 3 个月,现在说结婚太早了。
我笑道:
「哪有这么快啊!这才哪到哪呀!」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转过脸的时候看见顾淮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郁,
转瞬即逝。
「顾淮你……」
他脸上重新挂上笑意,夺过我手里的啤酒瓶,递过来一杯芒果汁:
「你胃不好,别喝酒。鲜榨的。」
周遭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调笑声。
「哎哟,真是虐狗呢!」
我瞬间羞红了脸,不再说话。
那晚回家后,顾淮从身后搂住我,
「枳枳,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我扣住他的手,把身子嵌进他怀里蹭了蹭。
「会啊。」
这个问题顾淮已经问了我许多遍,我也耐心地回答了他很多遍。
和他在一起后,我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知道他这样有过创伤性童年经历导致情感障碍的人会极度缺乏安全感。
我也尽可能去安抚他。
但我偶尔会闪过不安。
长达二十几年的阴影会因为爱意迸发就突然自愈了吗?
可顾淮大概表现得实在太过正常,甚至是优秀,以至于我忘了——
暗流从未止息,它只是……掩在平静的海面下。
直到半个月后我雀跃地告诉顾淮:
「顾淮,我朋友给我内推了一个岗位,我想去试试。」
顾淮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你就在我身边不好吗?你可以做我的助理,做我的……」
「做你的什么?厨子吗?」
我的神色一下冷了下来。
「顾淮,在我成为你女朋友之前,我首先是时枳,我有自己热爱的事业,有自己的价值,我不需要也无法接受依附于你。
「你也没有权利绑架我,把我圈在你身边。」
然后我清清楚楚地看清了顾淮眼里的情绪,满满地交织着痛苦和压抑。
那一瞬间,我几乎觉得自己共享了那份痛苦。
可我……不想低头。
至少这件事上不想。
我可以包容他所有的不安与惶恐,但我不能为了他丢失我自己。
即便顾淮是我心尖上的人。
那晚我们不欢而散。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底几乎有些无奈的愤怒。
我心疼你、体谅你,事事顺着你,
你就半点也不为我的处境着想吗?
一直到半夜越想越气,又怕卵巢囊肿又怕乳腺增生。
然后更气了!
最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着了。
睡梦中,门被推开一条细缝,一道暖黄缓缓透了进来。
床边突然凹陷下去,有人替我细致地掖好被角。
柔软的指腹滑过我的脸颊,停在我眼角的泪痕上。
黑影俯下身,轻轻地落下一道吻。
「枳枳,对不起。」
我早上起来的时候,甚至分不清昨晚发生的究竟是真实还是梦境。
24.
那晚之后,顾淮开始变了。
他平日的工作大多是家里书房完成的,但是这些天他每天午后就会外出,一直到晚饭后回来。
每次回来都是一脸疲态。
我好几次听到他在打电话,对面都是女声。
可顾淮瞧见我的身影,会有明显的闪避眼神。
所以那绝不是刘甜娴。
我有些狐疑:他怎么了?
我最近也一直在忙大厂面试的事。
对方负责人对我一年参与四个项目、一人身兼三职的职业过往颇为感慨,深感小公司草菅人命、拿人当驴使。
虽然对我比较满意,但还是给我布置了几个小作业。
我又是查资料又是做竞品分析,忙得脚不沾地。
我暗想:小样,顾淮,你出息了,你一个情感障碍症患者要是外面有情况,看我忙完手里事不回头捶死你!
终面那一天,我提前两个小时来到公司旁边咖啡厅准备,突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车上下来,远远往隔壁大楼走去。
我抬头一看:「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
心里顿时狠狠一跳。
我跟在顾淮身后,看着他径直走进旋转门上了三楼,咨询台的护士热情地迎上来把他引进旁边的房间里,很熟稔的模样。
我眯着眼看了看房间门口的牌子,
「第三诊疗室,刘主任。」
顾淮他……
每天下午都要来这里吗?
我虽然没学过心理学,但这些日子看了不少资料,也知道心理治疗患者是需要不断剖开心底沉疴,
直面鲜血淋漓的过往,几乎是握着利刃在自己伤口上一刀刀地又戳出一圈的伤。
这该有多痛啊。
所以大多数患者承受不了太频繁的治疗频率。
一周一次甚至一周两次就是极限了。
而顾淮……那个十年如一日排斥心理治疗的顾淮,
却是每天要进行长达 6 个小时的「酷刑」。
是为了我吗?
我想起那个午夜落在我颊边的吻,那句轻不可闻的「对不起」,
眼里突然就有了泪意。
方才那个护士小姐姐已经带上门往外走,一抬头就看见泪流满面的我。
她上前递过一张纸,眼里满是安抚的温柔,
「女士你还好吗?需要什么帮助吗?」
我接过纸笑了笑:
「谢谢。我只是刚知道原来我的男朋友这样深沉地爱着我。」
「我很……高兴。」
25.
面试很顺利。
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八点。
一推开门,透过屏风看到坐在大理石餐桌旁的那个人。
他似乎在发着呆,没有听见门边的动静。
脊背挺得笔直,冷白的灯光把他孤独的侧影投在大理石台面上。
汤勺碰撞瓷碟,发出轻微的叮当响,在一室寂静里格外刺耳。
我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进这个房子的场景。
光亮的大理石地板,黑白灰大吊顶,冷白的灯光,没有一丝人气。
一如眼前。
不,不一样了。
我眨了眨眼,盯着面前柔软舒适的长绒地毯,暗暗想:不一样了。顾淮他有我了。
顾淮猛地放下碗筷,用力地搓了把脸,把脸深深埋进掌心里。
我突然想起来,我和顾淮……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
我再也无法任由他被这样孤独而冷清的氛围吞噬,重重地带上了门。
顾淮抬眼,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惊喜。
随即一层层浮起细密的温柔。
他站起身,却迟迟没有移动身子,仿佛被定在了原地。
我轻声开口:
「顾淮,我的工作定下来了。
「如果你担心找不到我,我早中晚都给你电话。
「看到你的微信我会秒回,下班了我就立刻回家来陪你。」
我微微一笑,朝他张开手:
「我去工作是因为不想丢掉自己。
「可是全世界我最爱你,所以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他瞳孔猛地一缩,终于大步跨到我面前,一把把我搂进怀里:
「枳枳,对不起。」
有什么灼热的东西滑进我的颈窝,烫得我心都蜷缩起来。
我叹了口气,声音有些无奈,
「顾淮,虽然我的新工作工资还不错,但是要还清你的债还是好难哦。
「我想抵赖了,我想明目张胆地吃软饭了,所以……你娶我好不好?」
顾淮的身子剧烈颤了一下,下一瞬我仿佛要被眼前人一寸寸勒进骨血里。
很疼。
但我没有动。
我一下下在他背上安抚地轻拍,又轻轻地问了一遍:
「好不好?」
顾淮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含糊不清的鼻音,
「好。」
我抬手打开墙上一个开关,那是我住进来之后找人安装的新灯。
迥异于屋内冷白的风格,但还未曾使用过。
头顶吊灯一闪,暖黄的灯光倾泻而下。
我抬手摸过眼角的一滴泪。
指尖晶莹的泪珠折出七彩的光。
恰似人间烟火。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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